第一百四十九章
平瑶拿了一个柿饼子,咬了一口,状似无意的问:“哦,刚才有没有出去逛?” 云弋摇头:“没有,怎么了?” 平瑶笑了笑:“没事儿。我刚才去摘柿子去了,外面挺热闹的。” 回想起刚才摔那小丫环一脸柿子,平瑶就后悔。 一个丫头而已,没事儿跟她置什么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是丢脸。 幸好没被认识的人看到。 平瑶放心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牛乳。 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平瑶转头向院子外看去,只见方才的人堆,不知什么时候转移到这儿来了。 原本,柿子园的那些小姐、公子,都是分散开玩儿的。因为平瑶,他们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互相认识的人打打了招呼,不认识的人,也都介绍着认识了。 于是,原本散开的群众集聚成一个队伍,一起浩浩荡荡的游园。 正好游到这里来。 平瑶看到那堆人,平静的掉头,不再看他们。 那群人却在篱笆外停住了。 平瑶他们之间在小声的对话:“那个穿白衣服的,是不是大周的太子?” “好像是的,我在宫宴上见到过他一次。他总是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你去参加过宫宴,什么时候的事呀?”他们这群官二代去参加宫宴,那可是很光荣的事儿。 “就是前几天殿试下榜的时候。” “你不是参加殿试了吗?肯定会在场的呀。我还以为是太后寿宴的时候呢。” “话题偏了啊。那姑娘还真是大周太子的人呐,咱们要不要过去跟她打声招呼?” 紫衣姑娘有点犹豫:“我们跟大周太子也不熟,不用去了吧?” “可是刚才咱们才见到那个姑娘,去打声招呼也合理呀,就这么走了,才是失礼呢。” 一个穿着鹅黄衣服的小姐说着,一马当先的来到篱笆门前。 小姑娘心里很是雀跃,推开门走到院子里。在平瑶和云弋坐在的石桌前停了下来。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那小姑娘柔柔向平瑶打了声招呼,看向云弋. 公子如玉,淡然如云。 小姑娘愣在了那里。 院子里本来安静闲逸,走过来一群人,叽叽喳喳不说,还走进来扰民。 平瑶有些不痛快。她开口道:“我认识你吗?” “啊?”小姑娘愣愣的抬头,茫然了半天,才明白平瑶话里的意思。“那个,我们方才在院子里见过的。” “见过一面就算是认识?你们这些足不出户一辈子没见过几个人的大家小姐的脑子,我真是不能理解。” 对面的云弋抬起眼睑,看了平瑶一眼。 怎么回事儿,吃火药了这是,说话这么冲。 小姑娘被平瑶呛的脸色通红,又不敢说什么,只是委屈的看了一眼云弋。 那目光里含着千回百转的柔情。 看的平瑶无奈。 要不要这样,受点委屈就要到处宣扬,说自己多可怜、多惹人疼? 平瑶起身,对云弋道:“我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云弋看了一眼桌前的黄衣姑娘。 小姑娘一脸的茫然无措,但是轻薄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难以掩饰的喜悦。 心思这么浅,还出来混? 云弋坐在原地没动,帮平瑶倒了一杯牛乳。 暖暖的烟气上升,在爽朗的秋日里带了一份柔腻的软意。 “诗酒会马上就开始了,你现在回去寺庙,待会儿会迟到的。” 总比被这么一群连甄嬛都没看过,还敢丢人现眼的小姑娘缠着强吧? 不等平瑶继续说出拒接的话,云弋站了起来,看向那个黄衣小姑娘。 云弋脸色平静淡然,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是说出的话却很不近人情。 “对不起姑娘,这里不允许外人进来的。” 小姑娘顿时红了眼,低着头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只是看到了这位姑娘,过来打声招呼而已。” 云弋笑了笑:“那就按礼数来吧。你们大昌的礼数,见了皇族的人要行跪地大礼吧?” 小姑娘愣住了。 外面的围观群众:“······” 幸好没进去呀。 可是,他们显然低估了云弋的腹黑能力。 只听云弋淡淡开口:“这位姑娘一看就是懂礼之人,要是那些没眼色的,就算看到了,也权当做没看见就走了。” 围观群众:完了完了,说的可不就是在外面看着不进去的他们吗? 众人面面相觑了半晌,一个少年笑着开了口:“我们见殿下如此雅兴,怕如果我们一窝蜂进去了,扰了殿下的兴致,所以特派了一个代表进去。” 云弋淡淡一笑:“这样啊,难为你们想的周全。那你们就都在外面行礼吧。” 说完,云弋还特意看着黄衣姑娘,轻声说:“你也去外面,跟他们一道行礼。” 黄衣姑娘及众人:“······” 于是,只见一个壮观的场景在这个寂静的园子里出现了。 篱笆院内,静谧安详,桌设茶果点心,两人静静喝茶,遗世独立。 篱笆院外,熙熙攘攘,几十人低头跪地行礼,乌压压一片,喊着殿下万安的话。 对比强烈鲜明。 平瑶对院外的场面视而不见。她背对着那群人,自顾自的喝了杯牛乳,云淡风轻的择着柿饼上的蒂。 实则平瑶觉得好笑。 她突然就想起了刚进肃清宫的自己,也是被云弋这么坑的很惨的。 现在,她与云弋相对而坐,看着云弋坑别人。 别说,其实感觉还挺爽的。 云弋看向那些人,温润的脸上怎么看,也不想在整别人。 他浅笑着开口,声音很是温和:“久闻春阳湖金秋盛景,每届的诗酒会,都有平阳城名门望族携着家人共赏此盛景。你们也是跟家里的长辈一起过来的吧?” 平瑶正在喝水,一听这话,硬生生呛了一下。 太狠了吧,连长辈都不放过? 这一咳嗽,云弋看向她,问:“怎么了,怎么呛着了?是不是听到我提到他们的长辈,你忙想见见他们?” 并不。 她没事儿看一群老头子老太太做什么?现在的老头老太太又不会跳广场舞。 平瑶咳嗽不止。 云弋关怀不断:“你不用急着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本来我怕打扰到他们,并不想让这些长辈们过来的,既然如此,你们就让你们的长辈过来一趟吧,也算是我们这些小辈尽尽孝心。” 跪在地上的众人:“······” 欺人太甚呀。 于是,平瑶跟云弋喝了十几分钟的茶。那些平阳城的公子小姐跪了十几分钟的安。 等平阳城半数的名门望族的当家人都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欺人太甚。 一个官员顿时就忍不住了,在他们的底盘还敢欺负他们的人,嫌活得不耐烦了? 那个官员皮笑rou不笑的问云弋:“大周的太子殿下这是在做什么?是不是犬子和小女做了什么事让殿下不高兴了?只不过,就算犬子和小女年少顽劣,也不至于咱平阳城这么多的公子小姐们,都惹了殿下吧?” 云弋坐着没动,却准确的叫出了那个官员的名字。“李长史这是哪里的话。是他们懂礼数,仰慕皇家威严,所以才行此大礼的。我若是不受,却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李长史冷笑:“皇家威严?没长眼睛的东西,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十九公主还在寺庙里面,你们不过去跟他们行礼,来这边做什么?” 这是在拿真正的大昌皇家的人,来压云弋了。 云弋淡淡一笑:“不用过去,你们的二皇子来了。” 众人回头,果然看见江珩夜、江珩桓还有十九稚走了过来。 这次,没等江珩夜他们说什么,众人又纷纷行礼。 包括那些长辈重臣。 江珩夜看着乌压压上百号人,声音低沉:“怎么都聚集到这了?诗酒会马上就开始了,再不过去,就迟到了。” 李长史抬起头,对江珩夜说道:“我们听闻家奴传话,说大周的太子要散播皇家的威严之气,让我们都赶过这里。” 江珩夜抬起头,看向院子里的云弋。 然而目光,却停在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身上。 江珩夜楞了一秒。 江珩桓已经抢过了话头:“皇家之气,散播什么皇家之气?” 江珩桓一向不着调,他这一说话,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诙谐。
李长史冷着脸,回答:“我也不知道,殿下可以去问问犬子。” 江珩桓瞪眼:“你要我问你儿子,你儿子比你还厉害?那这个官干脆让你儿子当不就得了!” 李长史:“······” 就在江珩桓打岔的时候,江珩夜走进了院子里。 江珩夜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真正的样子。 与她的伪装相比,真正的她显然漂亮很多,漂亮的有些不真实。 江珩夜看着平瑶,开口道:“姑娘。” 平瑶起身,向江珩夜笑了笑。 温和的笑容,风轻云淡的眸子。 江珩夜又看向云弋。 一桌而坐,那么密切的关系,显然不是刚认识。 就在江珩夜再次准备开口的时候,十九稚走了过来。 十九稚见到平瑶,激动的跑过去,叫道:“瑶jiejie。” 平瑶:“······” 她什么时候成了窑姐了? 平瑶淡笑着看着十九稚,走到云弋身边,道:“殿下说,我长得像他的一个故人。总是有人把我跟他的那位故人搞错呢。” 十九稚愣了一下。她看了看平瑶,又看了看云弋,迷惑的眼睛渐渐变得明朗。 十九稚笑了笑:“是呀,真的好像呢。不过这位jiejie更漂亮些。” 平瑶笑了笑。 十九稚其实很聪明。只是宫里的残酷,让很多人看不见她的聪明。 - 诗酒会开席。 宴席设于春阳湖边。湖中莲灯朵朵,灯光幻影。四周柳树环绕,绢花缀于树。 长席绵延几十米,千百人顺势坐下,瓜果美酒陈与案上,琉璃灯置于案头。 若论诗酒,必有曲水流觞。 玉带自湖中而来,清泉顺流而下。一杯杯青玉杯在水中摇摇晃晃。 一派华丽景象。 今天是诗酒会最后一晚。也是最热闹的一晚。 所谓诗酒会,不仅仅是品酒赏诗。古人喜好作诗,无比赛,不成宴。 前头六日,已经选出了三名诗词雅致、酒量高深者。今天,就是这三人最后决出胜负的日子。 宴会由一场歌舞开席。 歌舞就在水上搭建的舞台上表演,舞台呈现一朵莲花型,莲花上舞女红妆细腰,水中倒影翩翩。 一曲过后,一人出现在宴席最前头。 是许兼。 诗酒会的惯例,会邀请每年的状元来出任最后一场比赛的评判官。 平瑶住的地方,实际上是云弋安排的。所以她的座位,也是按照云弋的身份安排的。 席上,除了江珩夜、江珩桓、十九稚,就是他们的位置最靠前了。 平瑶看到许兼的时候,有些惊讶。 她悄声对旁边的云弋道:“许兼今天过来,那沈碧水呢,她不会也来了吧?” 云弋看了看许兼身后的那刻柳树后。 一个红色的身影藏在柳树后面。 平瑶感叹:“怎么沈碧水那么听许兼的话呢。” “谁知道呢?” 除了故事里的人,还有谁会知道? 许兼主持了开场。 然后便有绿衣的丫环端着碟子下来,按座位询问席间还有没有人参赛。 诗酒会是有这样的规矩,想要加入的人,可以随时递桌号参加。 不过要先做一首诗,通过在场游客的筛选,觉得才情出众的方可正是参加。 碟子放到平瑶席上,平瑶摇了摇头。 又要盗诗?还是别了,万一那些诗人的棺材盖压不住了怎么办? 然而就在绿衣丫环还没走的时候,一个姑娘端着酒杯走到平瑶席前。 平瑶认出,这人是今日围观她摘柿子的小姐中的一个。 那位姑娘换了一身紫蓝色穿花蝶衣,华丽精致。 “姑娘,”她柔柔的对平瑶行了个平礼,然后就不说话了。 这姑娘等着平瑶回礼呢。 可平瑶就是坐着不动。 仇人没谁找事儿,还要因为顾着面子回礼? 为了面子让自己不痛快,这种事儿她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