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烽烟起战端,将军飞度玉门关(8)
廉范杨锋对视一眼,廉范道:“黄裳兄弟先说。” 黄裳也不推辞,道:“郡守,诸位大人,适才这位大人说到无中生有生出大批援军来,孙子兵法便有此一计,各位必定比我熟知。” 郡丞点头道:“孙子兵法说,有则视其无,无则视其有。侠士及二位大人的意思是想无端从无生出有来,让匈奴人误以为我们有大军来援?” 黄裳道:“不错。” 廉范道:“那如何才能叫匈奴人深信我们有大军来援呢?” 黄裳道:“原本我是还没想到,多亏了适才的守城将领过来报信说看到匈奴军营中点起了火把,我便想到了一个办法。” 廉范笑道:“莫非你与老夫想到了一处,想借助火把照耀迷惑匈奴兵?” 黄裳笑着点了点头:“正是此意。”杨锋也认同的点了点头,众人这才会意到三人所说的无中生有之意,都觉不妨一试。 廉范向杨锋道:“除却近日阵亡士兵,还有多少兵马可以调配?” 杨锋道:“适才接到后勤统计,除去受伤士兵,只有两千多人,加上能走动的士兵,只有不到三千人。” 众人均感如此阵势吓不到匈奴兵。廉范道:“一个人手握两个火把也才是不到五千人的声势,稍嫌太小,不能吓退匈奴人。” 黄裳盯着火盆上暖酒的架子忽道:“若是每人能手持一个可以安装数根火把的架子,那么两千人顿时可变六千人,八千人,甚至更多。” 黄裳的大胆想法令众人眼前一亮,有人提议道:“可以做成十字架或扇形的工具来一一安装火把,这样想有多少就有多少了。”另一人随即道:“匈奴兵已经兵临城下,明日一早就要迎战,那里赶得及去做这许多复杂的工具?” 黄裳正想说,却听廉范道:“命人将现成的火把绑成十字形状,一端持于手中,另三端点上火把,一人一手一支,如此一人便是六人。两千多人便是万余大军了。” 廉范所言正是黄裳心中所想,不过黄裳想到的是绑三根火把,这样一人便是十人,两千多人便是两万人了。但觉似乎一万多人的声势已是倍于他方,足够了。又见廉范已是发号命令之言,便不再多说。 众人都赞同黄裳及廉郡守所说的好办法,当晚军需官便命人搜集各处所有能派上用场的干木做成火把,绑成十字形状。不及深夜,便收集准备妥当。 杨锋带领两千甲士悄悄从南城门迂回绕到匈奴屯兵所在的山后,点亮火把,从山上奔腾而下作势就要冲杀而下。 匈奴兵睡梦中被惊如天雷的喊叫声吵醒,纷纷起身出帐,但见背后山中,人声鼎沸,火光冲天,似有成千上万大军隐于山林。 匈奴首领惊问,“怎么回事?” 探子惊道:“想必是汉军援军到了。” “多少人?” “看声势,少说也有一两万人。” 匈奴营中呼哧声四起:“开拔!开拔!” 山上二千甲士冲下又冲上,装模作样冲杀数个回合,但见山下匈奴开拔军帐,准备撤退,复又成批悄悄退回城中,此时军营伙房早已是做好热腾腾的饭菜等着士兵回来。 众士兵悠哉游哉填到七分饱,上马悄悄出城靠近匈奴军营之时,正好天亮,匈奴兵匆忙不及早食一阵忙碌之际。杨锋带领养足精神的二千汉军突然从身后杀出,只杀了个匈奴兵措手不及。 匈奴兵既误以为汉军大军来援,底气少了几分,加之腹内空空自然少了几分战斗力,又是急于撤退的匆忙之中更是涣乱不堪。 杨锋只带着二千甲士一路追赶冲杀,连带随之赶来的廉范卫辽黄裳等人,匈奴兵早已是元气大伤,惟有逃之夭夭了。 汉军直追到靠近长城边,见匈奴兵已是伤亡惨重,又是狼狈不堪,便不再追赶。 卫辽冷笑道:“匈奴老儿,你也知道汉爷爷的厉害了?” 杨锋哈哈笑道:“看匈奴小儿以后还敢来我云中郡。” 廉范心道此前他们并不是多强,只是得手太过容易,所以将我们低估了,否则我们未必取胜,但语气坚定道:“就是要云中郡成为匈奴人挥之不去的噩梦,以后再也不敢随意来犯。” 众将士远远看到匈奴兵仓皇逃命的样子都是一阵哄然大笑,大呼,“汉军!汉军!” 黄裳也自开心,总算是报了母兄之仇,心中却有空空的感觉。 杨锋见黄裳并无多少喜色,想必定是又想到了亲人惨死,安慰道:“黄裳兄弟,如今匈奴兵被我等联手打败,令堂和令兄也该欣慰了。” 黄裳点头不语,廉范拍了拍黄裳肩头道:“黄裳兄弟,此次多亏你舍命闯于万马军中相救,又想出这等迷惑敌人的好计策,当真少年英杰!不知可愿报效朝廷?” 黄裳道:“多谢廉大人厚爱,但黄裳志不在此,还请见谅。” 廉范颇为失望却是意料当中:“我听杨都尉说,兄弟是鬼谷门高徒,南阳之役已知晓,专修武学一道,无心庙堂。我爱才心切,还是忍不住多此一问。也罢,人各有志!既然如此,随我们好好郡中一聚,兄弟一来便遇到匈奴兵来犯,还未好好与我等聚谈。” 黄裳止马立定道:“恕黄裳不识抬举了,我与家师有约,如今家中突遭变故,早已经过了所约时间。黄裳急于与师傅汇合,一刻也不愿再耽搁。” 杨锋哈哈一笑道:“黄裳兄弟是性情中人,郡守我等也不必拘泥了。” 廉范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强留。 黄裳向二人抱拳告别之际突然想到一事道:“杨都尉久在边塞镇守,与边塞武林中人常有来往,可知出入长城一代是否有一群身着黑衣黑裳,清一色黑衫,手持极长剑锋的刺客?” 廉范杨汝同都表示未曾听闻,此时卫辽正好从三人身侧经过,听黄裳向二人讲述前日力战八大黑衣人的经过,道:“黄裳兄弟所遇黑衣人莫不是秦门中的杀手?” 黄裳三人均是一惊道:“秦门?是何组织?” 卫辽道:“只知道似乎是专门为匈奴人卖命的杀手组织,我也不十分清楚,但听江湖上的朋友提起过。原本打算探听清楚了再向二位大人禀明的。” 黄裳见卫辽也不十分清楚,又想大家既然早有防备,便无须多言了。分马离开众人立于一侧道:“黄裳就此与诸位别过,后悔有期!” 三人回礼道:“后会有期!” 黄裳驾马而去之际沿途不断有士兵向黄裳打招呼,黄裳都是一笑点头而过。 廉范看着黄裳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如此少年英才竟不能为国家所用,当真可惜!” 杨锋笑着安慰道:“郡守,或许黄裳兄弟所走之道更能为国家尽力也未可知。” 廉范叹道:“但愿如此!”三人回头,赶上大队人马。 黄裳驰出行军外不多久,忽听身后一阵清凉的声音喊道:“裳兄!”回头望去,却是远远看到黄裳单骑而去,赶来道别的尚武,黄裳道:“对不住,尚武兄。我适才找你不见,以为你已进到城中。” 尚武不及奔近道:“我在大队之后,裳兄,这是要回鬼谷山还是五原郡?” 黄裳道:“我打算到母亲和大哥坟前告别,便返回中原。尚武有何打算?可会追随杨大人。” 尚武爽朗大笑道:“大丈夫生于天地,总要对得起这幅男儿之身,我以后便追随杨锋大人了。” 黄裳发现经此一役,尚武变得精神泛发起来:“得其所哉,可喜可贺,恭喜尚武兄!” 尚武:“裳,尽管上山修炼,家中之事自有我帮以照料,隔三差五,清明时节必定扫视。” 黄裳仰天一笑:“得友如尚武,裳之福也!就此别过了,保重!” “保重。”但见黄裳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尚武注视良久目送,便也掉转马首返回城中。 黄裳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五原郡之时天已大黑。 黄裳知道天黑进城诸多麻烦,干脆径直来到母兄坟前守坐。心里想着那日缠斗的八个黑衣人,环顾左右漆黑一片,心道:不知今日可会再遇那几人。心中似乎隐隐希冀能再遇到,哪怕是再打一场,也要弄个明白,缘何要暗害自己,但只坐到天明,既未见那日黑衣人半点声息,也未再听到长城边若隐若现的歌声。 黄裳下山进城,回到家中,胡乱弄了点吃食,将屋内屋外又重新收拾一遍,回到屋中小憩少许,又把家中所有估摸着还有用处的东西都尽数送给邻近的乡里,回头看了看黄家小院,依稀能看到和大哥一起戏耍的情形和父母忙进忙出的身影。
定定看了好一会,轻轻关上院门,将钥匙交给隔壁赵家,径自出城而去。 黄裳去年返家,一路寒冷萧索,直至降雪,但心中却有思念亲人的温暖,每近家中一分,天便寒冷一分,但心中却温暖一分。此时离家已是初春时节,万物重生之际,黄裳每离家一分,却无多少冷暖的感觉了。 止马回顾长城塞外无边的苍茫大地,和巍峨山川,心中只如与此前的自己做一告别:母兄已去,我在世上再无牵挂。也罢,此后我便潜心修炼武学,将鬼谷一门发扬光大,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侠士,也算是不枉师伯当年一番心思,收徒识才之恩。 黄裳本是拿得起放得下不喜外露之人,若不是此次是至亲最为紧要之人,断然不会困扰如此之久。主意一定便不再踌躇,转身策马向洛阳方向奔去。 燕赵之地的春天也别有一生机盎然的景象,再加上沿途城镇包裹的山川灵秀,当真令人神清气爽。黄裳虽无时间细细欣赏,也不吝感受行途美景带来的乐趣。 这一日,黄裳赶到上党郡内的屯留县邑又近黄昏,便如往常一样进城寻了一处客栈,交代店家喂好马匹,吃过晚食,倒床沉沉睡去。 直到深夜,觉渐浅,一阵极其细微的击掌声将黄裳叫醒。声音很轻,黄裳久在山林深居,对于周身极其微小的虫鸣鸟叫,树叶吹拂尚能细细辨出,但凡有风吹草动,立刻警觉。 黄裳轻轻掀开被褥,悄悄立于窗前探视下面院落,不见人影,凝神细听头顶有细微脚步声,原来是梁上君子。心道:难道是盗贼! 轻身推门而出,依于屋檐,正要起身捉拿盗贼,忽见人影晃动,数人先后飞窗掠过屋顶而去,心道:不好,难道已经得手了! 也不及细想,提足踏步飞追,直奔出好远却不见人影,心道:这伙盗贼好生厉害,这等身手何必做盗贼。 正要转身回屋,忽听一阵轻轻声音远远飘来:悲哉扶苏! 黄裳一愣:没发现盗贼,反被盗贼发现了。正要作答,却听另一面随即飘来一阵声音道:壮哉蒙恬! 黄裳就到嘴边的话给生生咽回,却听两处声音同时道:“志同志同!道合道合!”原来是双方在交接口号。 却听两伙人簌簌分别栖身左右两边树端,已到近处。黄裳未免被发现,就地下蹲隐于草丛,抬头仰视树端黑影,却看不清身形样貌。 但听左边树端人道:“北路秦军。”右边树端人道:“东路秦军。”左边人道:“端午汇合南路军。”右边人道:“于洛阳!劫杀班超。”左边人又道:“于西路。已成!”右边人随即也道:“已成!” 但听两边树枝轻轻摇曳,黄裳再次轻轻抬头凝视,却已不见两伙人踪迹。 黄裳轻轻起身,心道:看来这两伙人是来此交接口号,似乎要接受什么任务,不知他们所说要劫杀是什么人。只觉莫名其妙,便不再多想,径自回屋悄悄来到黑影掠过的几处客房窗外细听,却无丝毫动静,他知道显然那两伙人不是什么盗贼,适才定是住在这些房间。 次日起床,黄裳下楼正要向店家打听住房的客人,一面留意店中投宿的客人,却听店家杂役向帐上道:“昨天投宿的那几个人好像约好了的,半夜就走了,都将五铢钱留于房中。你说这伙人还当真奇怪!” 账方一面算账一面道:“确实奇怪,你说他们估计半夜就走了,既然投宿却不留宿,又自觉留钱,当真奇人,一定是一伙的。” 店主随即打断二人议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什么奇怪,干活干活!” 黄裳一听杂役话,便明了那伙人交接口号就已经离开,钱却是黄裳发现追赶时早就留下的。心中只觉滑稽,还以为人家是盗贼,却不想,非但不是盗贼,还是留钱之人。 黄裳见既然没了线索,只好按下好奇之心,买好一日干粮,继续赶路十多日才到洛阳城外。 去年深秋白芨子得知黄裳要久留家中,曾捎信与黄裳约好到洛阳最大的客栈——神都聚汇合,一进城内,黄裳就沿途打听神都聚的所在,贩夫走卒,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心中未免好奇:这神都聚究竟是何等去处,如此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