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陷阵之士（下）
战场陷入持续的寂静之中，扶苏靠在那里，看着周围的兵士，秦军已经将手中的弩箭消耗干净了，此时恐怕正在做最后的修整，要一鼓作气将这里拿下来。 用手拾起旁边那杆长枪，旁边的王嫣则将一支支箭矢整齐的放在自己身边。 远处的寂静被一声声的脚步声打破了，随着脚步声响起，扶苏知道秦军又要开始进攻了。 五千人的秦军对一百余的蒙家近卫轻骑兵，蒙家近卫轻骑兵坚持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他们已经足以自傲了。 有的时候，坚持下来不一定能够胜利，实力的差距有时候不是意志和信心可以弥补的。 对手不是残兵弱卒，是大秦守边的精锐。 “嫣儿，我恐怕不能带你离开这里了！” “扶苏哥哥，你说人时候会不会变成鬼魄。” “不……” 说出那个不字的时候扶苏看到王嫣的神色暗淡了一些。忽然扶苏想到自己的经历，人死后真的不能变成鬼魄么？那自己关于秦枫的记忆是如何来的？以扶苏的经历，此时让他确信人死后什么也不会留下，所谓的一了百了，扶苏已经不可能确信了。 “嫣儿，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变成鬼魄。” “那扶苏哥哥，我们死后也在一起好么？” “好，即使化成鬼我们也在一起。” 外面秦军的脚步正在一步步的逼近，在秦军的队伍之中，有一个兵士忽然将脚步停了下来。 旁边的伍长马上催促他继续前进。 “伍长，我今天在靠近那里的时候看到一个人。” “废话，那里没人我们这一千多的兵士怎么折损的。” “可是我看到的是长公子！” “你小子见鬼了，长公子早就死了，死了两个多月了。怎么可能在这里，再说，你小子见过长公子么？” “见过，长公子那一年巡查边关，我就在旁边。我肯定见到的是长公子。” “你小子不要胡说，长公子已经死了，那一天我们所有人都看到长公子自刎在蒙恬的军营里，难道我们眼睛都瞎了！” 此时周围的兵士自然也都听到那个兵士和伍长的话，大家都在那里泛起了嘀咕。 “我刚才也看有个人和长公子长的一模一样，那天我在营地前面，见过长公子。”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个人和长公子极像。” “你们那里怎么回事？” “百长，没事！” “都通通给我闭嘴，长公子已经死了，你们看到的只是和长公子长的很像的一个人。” 伍长呵斥着自己的兵士，现在军队正在前进，绝对不能让兵士出什么乱子。今天他们五个千人队围攻蒙恬的一百来人，到现在已经折损了一个千人队了。今天若拿不下蒙恬，回去谁也没办法和蔡将军交待。 步兵步步紧逼，一个个百人队手持武器，互相连接在一起，组成一个如同铁桶般的包围圈。 此时弩手已经将弩箭耗尽，所有的兵士此时都已经在这里了，四十个百人队，他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彻底将蒙恬抹杀在这里。 防御圈之中，所有人已经拿起武器，一天的消耗，高强度的战斗，一滴水未进，一粒米未食，此时所有兵士都是以意志在这里坚持着。 “嫣儿，让我们迎接这最后的一战！” 扶苏站了起来，手中的长枪已经拿起，外面的太阳此时西斜，照耀在扶苏的身上。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扶苏在斜阳里大声唱起了这首先祖秦哀公赋的诗词，慷慨激昂的一首秦风，无衣。 百年来，多少大秦的将士都是唱着这首词走向了战场，多少大秦的将士都是拿起战死的袍泽兵器，冲向了战场。 此时在这斜阳中，一首无衣让周围的兵士重新燃起心中那战斗的火焰，百年的兵戈铁马声，百年的沙场秋风声，百年的烈火锋烟声。 所有的兵士都唱了起来，武器拿在手上，翻过了身边的胸墙。 外面，秦兵已经距离不足五十米，秦军听到这首他们同样熟悉的无衣，一股沧然的情绪在两军的军阵之中酝酿。 多少年唱着战歌，征战沙场，而此时，却是用长枪和弓弩对着自己曾经的兄弟冲杀。 山坡上，一队兵士刚刚翻过一个山头，就听到了在山谷中回荡的无衣。 “不好，公子恐怕是要死战了！” “李姑娘，你在这里等着，兄弟们，随着我杀！一定要将公子带出来！” 此时山坡上一队兵士向山下冲了过来，百人的队伍，在斜阳的余晖中冲下了山坡。 “那是谁？” 进攻的秦兵看到有人从山坡上冲了下来，停住了脚步。 外围的几个百人队同时将长枪调转，布下防御。 “是自己人，蔡将军看到你们久战不下，让末将赶来支援！” 此时李海和身边的一帮兄弟都是穿着秦军的制式甲衣，从鹰峡关而来的他们身上的衣服和这里的秦军并没有两样。 “是援军，蔡将军怎么就派了一个百人队的援军？” 那个几个百长还在那里郁闷着，兵士们已经重新调转手中长枪。 他们原本就不担心蒙恬有援兵，上郡，蒙恬已经是孤立无援了，来的自然是自己人。他们想知道的是这是哪支自己人。 李海带着人冲了下来，然后直接冲进了秦军的队伍之中，此时秦军的几个百人队正准备给这一批新来的生力军让出进攻的道路，忽然，那队秦军猛然调转手中的长枪，竟然将长枪刺进了自己人的胸口。 没有防备的秦军被瞬间杀了一个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时，几十秦军已经死在长枪之下。 “不好，我们中计了！这根本不是援军。” 此时周围的几个百长才反应过来，纷纷命令自己的兵士截杀这支军队。 可是此时已经有些晚了，那支军队冲进秦军的队伍，就迅速的散开，向周围胡乱的砍杀起来。 而就在此时，太阳从山头落下，大山的阴影将这山谷笼罩。 “不好了，百长，我们已经分不清谁是那队秦军了！” 一样的铠甲，一样的兵器，对方来了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胡乱的乱杀一气，此时，那支军队已经完全混进自己的队伍，五个千人队都不是来自一处地方的，谁能靠脸认识谁！ “公子，你看！” 扶苏这里，蒙武已经看到那边秦军乱了起来，好像山坡上冲下来的军队和原本的秦军残杀了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秦军一乱，扶苏马上看到了机会，此时不冲杀出去，更待何时。 扶苏帅着自己的队伍迅速的冲向秦军，此时秦军这里混乱不堪，战场上早已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根本就是乱杀一气。 李海的到来彻底打乱了秦军的阵脚，让秦军陷入了混乱之中。 开始队伍里的伍长什长百长还想指挥兵士力挽狂澜，可是根本做不到，因为谁也没办法靠认脸辩出敌我。 倒是队伍里的伍长什长百长由于穿着的问题，被李海的兵特别照顾，队伍里的军官比兵士死的快的多。 此时李海手中的长枪刚从一个千长的胸口抽了出来，看到公子的队伍已经冲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