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谎言（4）

    毁灭与创造的欲望或许生来就结伴埋藏在每个人心中，烟花这种在毁掉什么的同时也能创造出短暂绚烂美丽的东西或许最好地体现了这一点。

    洛莉娅就在同时进行着这两项工作，她有许多许多改变十字军的计划想要实施，但绝大多数没什么可行性：被金钱、人力或是他人的意见所阻碍，她已经欠下一笔巨债，今后要节省度日；经过雷诺的清洗和她的政变，每个人都能估算出大概的损失，至少有一半人再也见不到了；而她，她的威望或许会随着时间推移与日俱增，但大多数人如今对她的态度依然是观望和揣测，她的命令得以在军中推行，只因为她掌握着最大的力量。

    是最大的力量，不是压倒性的力量，在重大的事情上，她依然要与贵族、军官和管事者协商。

    她娇柔的外表和软绵绵的言行具有很大的迷惑性，虽然仔细想想她的所作所为就能得出一些相当恐怖的结论——但人们总是会被表面的东西影响，雷诺和怀特迈恩因为轻视她而惨遭失败，而她又很难在不熟悉她的人心中留下一个强有力的领导形象。

    至少把血迹斑驳的绞刑架拆掉，在空余的角落里种上某种香气浓郁的白色小花这种小事她依然能独断。

    第一批移民已经通过了传送门，雪漫广阔富饶的土地承载着未来和希望，他们中有来自山地的农民和工匠，也有几个曾经从事贸易事业的贵族私兵，一名作为顾问的魔法师，一名将要传播圣光之道的牧师，以及负责看管和保护这些人的一小队士兵……领头之人是在血色审判中坚定站在洛莉娅一边并立下功绩的人。

    嗯，革命太过血腥。政变太过阴暗，官方已经将最近发生的重大事件定义为针对堕落之人的‘血色审判’。

    经过长达一个多月的协调和密会，所有人的利益都得到了满足。洛莉娅的宏伟计划随着移民重建了被天际叛军毁掉的以西结迈出了第一步，贵族阶层触及到了将来或许能得到丰厚利润的贸易事务。狂热的圣光信仰者决定宽恕洛莉娅某些不太虔诚的言论和行为、专注于扩大圣光的影响力，魔法师们可以去探索新世界了……虽然要被抽取十分之三的重税，但对于一直难以吃饱肚子的普通人来说，洛莉娅无异于他们的救世主。

    当然，对于那些从最根本利益上与洛莉娅捆绑在一起的人来说，他们现在可以跟随异世界的前辈训练并毫无顾忌地填饱埋藏在血液中的饥渴了。

    ……

    勇敢的萨多在雷诺和他邪恶的爪牙的折磨下挺了过来……虽然已经不成人形，他缩在一辆可以被推行的木椅子上，全身裹满了绷带和黑布。连眼睛都被遮蔽。

    人们说他被残忍地打断了大部分的骨骼，还被烧伤了，他被救出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勇敢正直的人就要死去，然而他居然活了下来，还成为了另一个莫格莱尼指挥官面前的红人——看呐，指挥官小姐的心腹又把他推入了守备森严的地下办公室中。

    然后，全身都被遮住的干枯的人形就从他带轮子的椅子上跳了下来，开始活动僵硬的四肢。

    蜷伏在洛莉娅身边的大狐狸干呕起来，在特定的刺激下。她的胃病又犯了。

    “太危险了！你不该出去的。”洛莉娅用十分不满的语气说道：“我警告过你的，要是有败露的危险，我会把你彻底毁掉。”

    “孩子。你要体谅一个常年被拘禁在暗室中的老头对于光明和广阔空间的渴望。”独特的难听的漏风的声音不以为然地笑起来，“没人会想靠近一个从死亡中逃脱的阴郁可怕的人，更不会想要揭开那些黑布看看他凄惨又恐怖的伤痕。”

    勇敢的萨多终于没能活下去，这是顶着他名字的其他人。

    “啧。”洛莉娅开始觉得找回这个家伙是个错误的决定。

    “过去的我会反对你的做法。”伪装成萨多的人扯下蒙在眼上的布条，被隐藏的眼睛透出浑浊的光芒，饶有兴趣地看着洛莉娅，“你处事的方法如此不同，让我好奇你的过去。”

    “我还没到整天念叨过去的年纪。”洛莉娅并没有分享自己故事的兴趣，“至于我的处事方法。难道通过谈判和妥协来寻找利益的公约数，让所有人都为同一个目标奋斗不是最好的么？”

    “利益……没什么对与错。你成功了，你的哥哥失败了。他像你的祖父一样正直，却没有亚历山大那样强的号召力。”

    洛莉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模仿史诗里走出来的英雄，法尔班克斯，我不玩雷诺那套恐怖统治，也不会像个笨蛋一样高呼着某种口号、到处横冲直撞。”

    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然而对方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她看来，她的祖父亚历山德罗斯的做法依然是失败的。

    漫长的叹息，法尔班克斯用洛莉娅无法解读的复杂目光长久地注视着她，稍后开口说道：“我没有否定你的意思，你给我带来的惊喜已经足够多了……我愿意用这幅卑贱的样子苟活下去，按你的要求为你充当顾问，就是为了回报你的所作所为，我由衷地感谢你，你让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邪恶消散了……虽然还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微微翘起嘴角的洛莉娅又翻了个白眼，虽然听到表扬还是很开心的，但是绝对不能笑出来呀，要有威严！

    好在只剩下骨头棒子的法尔班克斯难以用表情透露自己的想法，否则她一定会因为被识破而恼羞成怒的。

    “好了，可以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置雷诺和怀特迈恩么？”像是哄小女孩儿一样，法尔班克斯坐回木椅上，“亲亲相隐是种美德，但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法尔班克斯很感兴趣，这个一直念叨着利益的小姑娘会在感情与公平、道德与律法之间做出怎样的选择。

    “关于这个……”洛莉娅颇为自得地微笑起来，“我有个好主意，让烫手的山芋自己消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