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轮回的宿命（17）

    是战士援护了牧师，还是我被战士拦截了？

    有那么一刻，洛丽娅只是呆呆地想着这个问题，然而在下一刻，恐惧便发自内心地笼罩住了她全身，一种难以言说的寒冷感觉让她失去稍纵即逝、最后的躲闪时机。

    弓腰驼背的亡灵战士不比洛丽娅高出多少——他的武器划出的弧线正好对准了洛丽娅的颈部。

    与生俱来的本能预告着死亡即将以一种残酷的方式降临，它超越了‘不会被冒险者真正杀死’的理智，剥夺了洛丽娅对她轻巧敏捷身体的控制，她甚至连眨眼都做不到，只是愣愣地看着即将割断自己喉咙的剑刃，思如电转却动弹不得，她心中五味杂陈，恐惧、绝望、愤恨和不甘像是溃堤的水流一样喷涌而出。

    她害怕得想要闭起眼睛，却做不到，最后只是死死盯住了亡灵战士的脸，仿佛要将那溃烂的面容同憎恨一起封入坛中，酝酿发酵。

    “去死吧！”

    手上加力，亡灵战士大笑着。不是每个人都会被表象迷惑、犹豫不前——根本称不上活人的一串数据而已，不论如何对待也不会遭到任何惩罚。

    剑刃划过。

    洛丽娅却什么感觉也没有，或许是那把‘已经’杀死她的武器太过锋利，以至于让她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她呆站着，想象着自己稍微挪动一下身体便会喷出鲜血倒地而亡的夸张景象，听到身后有人大吼着‘大小姐！’

    洛丽娅被猛地撞倒在地，滚出好远。始作俑者是一名十字军战士，满身伤痕的他正拼命攻击着亡灵战士，全然不顾技巧，发疯一样。

    虽然知道你是好心，但这么做不会把我的脑袋给撞飞么，即便要暂时死掉一下，也希望尽可能的干净漂亮呢……意识稍微恢复正常的洛丽娅如此想到，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和颈部，还好好的和身体黏在一块，甚至连个伤口都没有。

    连个伤口都没有？

    洛丽娅疑惑了，她明明看到亡灵战士的剑刃扫过了自己的颈部。

    就在混乱的她将头晃来晃去不明所以之时，第四个冒险者出现了——一直隐藏在附近的亡灵盗贼突然现身于攻击他战士伙伴的十字军身后，将匕首捅进了十字军的背脊。

    背刺……绞喉……目不暇接的快速攻击直接放倒了伤痕累累的十字军战士。

    单独作战时明明弱得可怜的冒险者，在多职业集结并辅以精妙的配合之后，竟然能将数量七八倍于己的十字军打得焦头烂额。

    在这样疯狂又血腥的场面之中，看起来颇为入戏的他们时不时狂放地大喊着：“杀光所有人类！”

    这样真的没关系么？

    据说是身处未来时代的洛丽娅疑惑了，究竟是科技进步到能够使冒险者们免受恶劣的精神影响，还是说现在的人类都已经退化到毫无文明可言了？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奇怪，不久前还恨得咬牙切齿，此刻却有心情去考虑这些无所谓的事情，非要形容自己此刻的状态，她只想得到一句熟悉的话——出离了愤怒？

    冒险者似乎忘记了滚落草丛之中的洛丽娅——他们的处境也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被打断配合，葬身此地。

    不自觉地摸向兜里的小镜子，想要借助还不属于自己力量的洛丽娅想起了爱丽丝的话——下一次还这么做，或许就真的没救了。

    被冒险者杀死还能复活，疯掉的话大概就没办法复原了。

    反复地将镜子攥紧又放开，洛丽娅最终看向了掉落在地的匕首，她慢悠悠站起来，径直走向武器掉落的方向，弯腰，伸手。

    她低头看着自己握着匕首的右手，刚刚的小伤口已经愈合了。

    现在都没出现，爱丽丝大概放了自己鸽子，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就像很久以前开车时错把油门当刹车而冲进绿化带后，反而会变得更加胆大自信一样，洛丽娅似乎不再害怕了，萝卡长久以来对她的训练似乎突然开花结果，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理性是大敌，我们始终是恶劣的生物，就连突然领悟些什么能力也都是在一场让人作呕的漫长噩梦之后，听从心底扭曲的召唤，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当洛丽娅问及吸血鬼如何提升实力时，明明是个老好人的新任吸血鬼公爵却是这么告诫她的。

    旁若无人地原地蹦蹦跳跳，洛丽娅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的轻巧灵活，简直不亚于她刚刚成为吸血鬼时所得到的提升。

    就好像随时都会飘起来一样轻，她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不想多做尝试——众目睽睽之下，可不能露出破绽。

    “喂。”

    歪着头，前倾身体，双手叉腰，洛丽娅大声地吸引着冒险者的注意力，说：“口口声声说要杀光人类，可你们不也是其中的一员么？”

    明明好不容易才根据设定融入了角色，突然被不识趣的NPC一下子打破代入感的情况真是太糟糕了！

    看到冒险者诡异而扭曲的表情，洛丽娅绽出盛开的笑容，她还嫌不够满足，接着说道：“作业做了么？工作完成了么？马上就要考试和评估了，明天昏昏欲睡会被mama和老板骂哦！”

    这种在别人玩的尽兴的时候突然浇上现实冰冷凉水的行为真是太讨厌了！

    讨厌讨厌好讨厌。

    “啊啊啊啊啊！”

    亡灵法师咆哮起来，他狠狠地将法杖砸在地上，大吼道：“你家的大黄猫！明天微积分补考，我滚了！”

    说完扭头就走。

    亡灵盗贼将匕首狠狠地插回腰间，全然不顾自己的骨盆给裂了一道口子，大吼道：“你家的哈士奇！文件还没改完，我滚了！”

    说完扭头就走。

    亡灵战士一把扯住牧师的衣角，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明，天，休，息。

    扭头躲开战士那炙热的视线，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牧师低声说道：“人家……人家被编辑催更了……”

    说完，亡灵牧师狠下心来扯住自己的长袍，将之拉离了战士的掌心，一咬牙一跺脚，呜咽着跑走了。

    亡灵战士那拉住同伴衣角的手骨缓慢抬起，久久不愿放下，向友人们离去的方向。

    “打断你的忧愁时刻真是对不起呢，不过我们还有笔账要算呐。”洛丽娅笑眯眯地说着：“我和他有仇，你们都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