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杀掉

    拐子刚问完，那脾气显然不好的少年立刻满面凶悍地转过头，显然是对他很不满意，道：“要你管？你什么人？”

    那拐子一对上少年的眼睛，立刻就红了眼眶，挤着愁眉哭诉道：“实不相瞒，小的就是不远处复庄的人，我家有两个女儿自幼不服管教，昨晚我不过说了她们两句，竟然就气得跑了，我找了一夜，却……”说着，他擦了擦挤出的两滴浊泪，拱手道，“小的也是找急了，所以方才听小哥儿如此说，才贸然来问，还请小哥儿告知，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

    少年似信非信地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略微收起了凶相，不耐烦地往官道方向一指：“两个女疯子，我哪里耐烦看她们的样子？就在那山里的破庙里，你要看，自己寻去。”

    说罢，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拐子还是想了一番，才想起来少年说的是什么破庙，嘴角不由现出几分狠戾，向着山神庙的方向就去了。

    少年又走了几步，绕到了复庄的界碑之后，才又回头看了那拐子一眼。

    这个凶悍的少年，自然就是上官子湛了。他依了苏玉竹的话，要将拐子引到山神庙去，如今见拐子果向着山神庙的方向去了，内心却有些疑虑了。

    看着拐子走路的姿势，上官子湛就可以断定，这个拐子非但是个练家子，竟还是行伍出身。

    倒不知那小姑娘，到底想如何解决？

    上官子湛略微一想，还是先照着苏玉竹的吩咐，在庄子上买了一匹马，才再次向着破庙走去。

    那拐子如今得了苏玉竹和刘巧儿的方向，心中顿生狂喜，便不顾着隐藏行迹，脚下健步如飞地冲向了那破败的山神庙。

    如今已是午后，可那阳光照入这深山的老林之后，也只剩下一些斑驳的光影罢了。

    一切，显得阴暗、潮湿，让人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不过，拐子却一点儿不觉得害怕——不过两个臭丫头，能做出什么大事儿？

    是以，拐子一气走到了山神庙门口，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女子虚弱的轻咳声，顿时狞笑着踏进了大门。

    苏玉竹就卧在破败的神台之下，裹着一件粗布的衣服，虚弱地抚着胸口咳着。

    拐子却识得，那件衣服是巧儿的。

    苏玉竹见有人进来，先是面上一喜，紧接着看清了来人，眉眼之间立刻有了慌乱。

    “怎么是你！”她惊呼了一声。

    “呵呵！”拐子大踏步地走进了山神庙，见苏玉竹仿佛受惊的兔子一样坐直了身体，不由开怀大笑起来，“到底是官家的小姐，不过才跑到这里，身体就吃不消了？”

    苏玉竹用力支撑着身体，吃力向后退，仿佛要推进那神台中一般，口中继续说道：“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拐子此刻不再慌张了，他就像是那刚捉了鼠的猫儿一样，先是不慌不忙地四下环顾，见不到刘巧儿，又喝问：“说！那死贱人哪儿去了？”

    苏玉竹却依旧胡乱摆动着手臂，只是一遍遍，仿佛无助地喊着：“救命呀！你不要过来！你走开！”

    苏玉竹越是这个样子，那拐子就越高兴，他一步步逼近苏玉竹，脸上带着可怖并嘲讽的笑意，自怀中掏出了匕首道：“本来还想着将你买了得些钱财，现在看来，是留不得了。侯爷小姐，还是我来送你去见你那短命的父母吧！”

    苏玉竹仿佛听不见一样，只是挣扎着要起身，看起来是打算逃跑一样。

    一步、两步……

    终于，就在拐子走到了离着苏玉竹一尺有余，只是一伸手就能捉到她的地方的时候，苏玉竹却突然没了刚才的慌张和无措，突然一闪身，就躲到了神台之后。

    那拐子没想到苏玉竹会如此举动，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听见了一阵窸窣之声。

    那拐子就觉得一阵劲风自头顶上而下，直直地就要砸向他的脑袋。

    他虽然是靠拐人卖人为生，但就如上官子湛看出来的那样，他的身手也确实了得，所以早在他听见那一阵窸窣之声的时候，便已经要做动作多少，怎奈这破庙地方狭小，他又因为得意失了先机，所以虽然脑袋躲开了，但还是被那从天而降的断梁狠狠地砸在了肩上。

    “啊！”拐子捂着肩膀，惨叫一声，踉跄了好多步，却还是站稳了，并没有摔倒。

    而刘巧儿，此时也随着那落下来的大梁，自屋顶的破洞摔了下来，摔得几乎晕倒，待她看见拐子竟然没死，顿时惊叫了一声，清醒过来，挣扎着就要爬起来跑。

    此刻，拐子已经红了眼睛，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被这两个他瞧不上的臭丫头伤到了！

    他眼中再没了刚才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杀意。

    苏玉竹见状，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她还是有些大意了，前世纵然她能让苏衷踏入陷阱，是因为她谋划布局了很久，才能一击即中；但是这次抓拐子，则是在自己不可现身，又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借着地势想出来的仓促之举。

    早知道就应该让上官子湛早些回来才是。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受了重伤的拐子，已经暴怒起来了，他右肩肩骨已经碎裂，便以左手自怀中掏出了匕首，恶狼一样地扑过来，怒道：“小贼娘！老子杀了你！”

    话音一落，人已经扑到了苏玉竹的身边，却又猛地一顿，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只见一把刀柄上嵌了三色宝石的匕首，已经没入了自己的胸口，自己的鲜血顺着刀柄，流在了对面这个十四岁的小女孩的手上。

    苏玉竹也看着那鲜血，大脑一阵眩晕。

    这与杀苏衷的不同，与用碎瓷片扎中癞子的后颈也不同。

    那时候，没有那么多的血不管地流在她的手上，更没有那么重的血腥之气，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冲进了她的鼻子里。

    苏玉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颤抖得仿佛不像自己了，也第一次恶心地想要吐出去。

    就算前世经历了那么多，最后甚至与苏衷同归于尽，她都没有如这次一样的慌乱。

    她想将匕首拔出来然后逃跑，然而就是这么巧，她这一刀，不但没入了拐子的胸口，还卡在了肋骨之上，以她现在浑身发软的力气，根本拔不动。

    拐子两处受伤，更是发了狂性，他高高地举起刀，向着呆坐在那里的苏玉竹刺过去。

    早就瘫在地上的刘巧儿突然爬起来，用力撞开了拐子。

    将所有力气都用在了手上的拐子再也站不住了，就这么被刘巧儿撞得摔倒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刀也从苏玉竹肩口滑落，只划破了她的衣服。

    苏玉竹一个激灵，手这才从匕首松开。

    “跑呀！”刘巧儿拉住恍如大梦初醒苏玉竹，将她用力向外拖。

    那拐子已经气若游丝，却还不甘心，向着她们跑的方向爬去，叫道：“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就在这时，一个影子从苏玉竹之前飘过，用力踢在了那拐子的身上。

    拐子闷哼一身，身子飞出去撞在了神台上，再也动不了了。

    上官子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先过去将拐子手上的匕首和胸口的匕首都收了回来，才回头，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口中满满的讽刺，问道：“我以为你有什么妙计呢！就是这般送死？！”

    苏玉竹打了个激灵，却不理会上官子湛的话，而是转过头，看着那还有一口气的拐子。

    那拐子依旧满眼的凶狠看着她们的方向，苏玉竹突然发现，这拐子的眼睛是墨绿色的。

    苏玉竹挣脱开巧儿拉着自己的手，快步过去，坐在了地上，问那拐子：

    “杀我爹娘的人，叫什么名字？你说话！”

    那拐子已经是又出气没进气，长大的嘴巴，墨绿色的眼睛之中渐渐没了神采，仿佛是投过了苏玉竹，空洞而畏惧地看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间，就听那拐子大叫了一声：“狼爷！”

    只这二字之后，便彻底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