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 王廷问对

    时值月末，黑夜无光。

    凯旋大道两侧，高悬的魔法灯盏，散发出一道道蓝白色的强光。黑铁铸造的灯柱，嶙峋耸立，如直刺天穹的长矛，又像是两列尽忠职守的哨兵，守护着这条王宫前的主干道。

    斯诺顿是一个贫魔国度，因此只有在这种重要时刻，才会布置珍稀的附魔灯具。放在平时，这里挂着的，是以牛油为主要燃料的黄铜大灯，不仅光焰颤抖明灭，而且还会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

    胜利日庆典在即，不少市民已经开始提前庆祝，除了嬉闹的孩童和来往的商贩外，热恋中的小情侣们也趁此机会，提着灯笼在树下漫步。

    不过他们爱挑幽静无人的小路走，莫德西奇倒是没有撞见。他抬头望了一眼暗沉的天色，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与其他出身军伍的官员不同，莫德西奇对骑马深恶痛绝，甚至连马车也不常坐。在大多数时候，他更倾向于徒步前行，所幸诺曼城不像瓦努纳那般广大，官署与贵族聚居区之间也颇为靠近，才没把这位王廷的掌印官累垮。

    从什么时候，自己养成这个习惯的呢？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莫德西奇已经忘记了。不过他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更喜欢自己从人潮中穿过时，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疏离感。

    正在此时，侧向的窄街里，一个面目平凡的中年人快步而出。径直向他走来。莫德西奇身后，一名精悍的护卫，扫过对方低垂的左手。微微点头退开了一步。中年人收起隐秘的手势，与莫德西奇并肩行了片刻，两人低声嘀咕了几句，便又重新分开。

    看着他逐渐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莫德西奇在一道灯柱旁停下。借着蓝白色的强光，他快速浏览着手中的纸片，那是最新抵达的情报。

    “真是……用心良苦呐。”周围的行人似乎并不知道。旁边这个喟叹的年青人，是帝国决策的参与者之一。配合他脸上的轻笑。以及有些莫名的神色，反倒像是一个收到情信的贵族公子。

    根据情报省的规定，来往信笺必须由暗语书写，所以莫德西奇并不担心。擦身而过的路人能发现其中的奥秘。

    小心的收起纸片，他稍一思忖，就继续迈步前行。

    不远的地方，灯火辉煌的王宫，已经赫然在望。

    ******

    斯诺顿的政治体制，来源于千年前游牧时期的“双帐”制度，分为内外两廷。

    外廷设立三司六省，以政务省和军务省为首，分理全国上下大小事务。是斯诺顿的主要行政机构。

    内廷则是王上的私属部门，主要负责王宫王室成员等诸多方面的内务。不过千年以降，贵族势力逐渐把持了外廷的各大要职。后来，甚至连帝国统治者的权力都大受掣肘。为了加以制衡，历代先王不断扩充内廷的权职，以之作为自己对抗外廷的手段。

    比如“掌印官”这一职位，原本只是负责保管印玺的小吏，现在却成为了能参与军国决策的重要谋臣。与书记官等近臣一同构成了国王的幕僚集团。

    正因如此，莫德西奇一路畅通无阻。他的牙牌由异兽之骨磨制而成。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很难被仿制。待到侧门的王宫近侍们看清其面目，更是毕恭毕敬，忙引着这位王上身前的大红人，向宫内行去。

    最近几天，诸事繁杂，直到入夜时分，纳奇尼王方才接见完最后一批外国使节，浑身疲惫的回到了后殿一侧的偏院。

    时间的锤炼，在这位年轻的王者身上颇为明显。淡青色的髭须，爬上了原本光洁的下颌，俊朗的脸颊上，甚至漾出了两道浅浅的法令纹。曾经英姿勃发的二殿下，如今少了些许轻浮，多了几分威严，只有满头的长发依旧灿然如金，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莫德西奇赶到之际，他还在用晚膳。不过没有丝毫犹豫，纳奇尼就命令近侍宣他进来。尚在奔狼原征战的时候，君臣二人聊到兴起，甚至同帐夜谈，些许虚礼，根本不算什么。

    话虽如此，莫德西奇入殿之后，还是恭敬的施行了全套礼节。王上可以不在乎虚礼，他却不得不慎，否则若被有心人看到，难免会落下把柄。

    “好了，”纳奇尼摆摆手，令他站起身来，旋即用笃定的语气推断道，“你肯定还没吃饭，过来一起。”

    莫德西奇分不清他的语气是要求，还是询问，只能小心翼翼的靠近紫楠木桌，坐在了最下首。

    侍从为其布好餐具，端上了一份与纳奇尼面前一模一样的菜肴。在刀叉碰撞银质盘碟的静谧声中，纳奇尼突然开口问道，“今日所获若何？”

    “总体无差，但阿莱格里的反应，与臣下预料的略有出入。”莫德西奇斟酌片刻，尽量简练而精准的概括道。

    “哦？”纳奇尼有些好奇的抬起头来，继续问道，“你都做了哪些安排？”

    “禀告王上，前前后后，臣下一共做了三次试探，”莫德西奇放下刀叉，详细的回禀道，“庭院的安排是一处，库德兰老将军府上是一处，最后，臣下引导达维德子爵，与其发生了正面冲突……”

    他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就连诱导达维德的借口，也没有丝毫隐瞒。纳奇尼边听边微微颔首，似乎并未因其擅权之举，而有所不满。

    “综合以上信息，至少目前而言，阿莱格里并无异心。”莫德西奇讲述完毕，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一个公正的，不掺杂任何私人情感的结论。

    “嗯……”纳奇尼王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思忖片刻，忽然颇为好奇的问道，“对了，他可生气没？”

    “这个么……被达维德子爵打倒在地后，他曾向其随从下令，”莫德西奇稍一回想，就一五一十的描述道，“他的原话是，那就打，狠狠的打。”

    “这倒是颇为难得，”纳奇尼抿了一口红酒，不禁笑道，“我这位老友，一向是个面团性子，看来达维德，确实过分了啊。”

    “那么王上，该如何处置他呢？”莫德西奇立即征询道，他上身微向前倾，似乎对此颇为期待。(未完待续)

    ps：（明日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