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5 长剑带血
等到船划到岸边,也差不多将近晌午时分。 船未靠岸,便看见侯三儿在岸边急得跳脚,他一见乌篷船的身影,便用力挥着袖子,喊着什么。 连鲤刚开始还没听清,倒是司寇准的耳朵尖,低声说了一句,太后找她。 “母后找我何事?”连鲤一上岸,便看见了侯三儿满脸苦丧。 “石兰姑姑传话来,让陛下前去慈济宫用膳。”侯三儿苦着脸,又低声说了一句,“先前石兰姑姑让人过来催了两次,奴才没见着陛下的船,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 在连鲤身后,随后上岸的元香浅浅笑着,温柔说道:“太后是担心陛下只顾着学习,忘记吃饭了呢。” 连鲤倒是暗自嘀咕着,自己没吃早饭这事儿,母后那里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是毕竟母上大人有命,连鲤只好跟着元香走着,走了老久,抬头一看,却发现是到了自己的寝宫。 连鲤还没问呢,候在门口的元香就无奈看着她,说道:“陛下还需沐浴更衣,总不能刚上完洪大人的课,又去湖上玩了一圈,就这样去见太后吧。” 元香说的有理,连鲤点了点头,确实也没办法就这样臭兮兮地去见大魏太后,只好交代了一句别让闲杂人等进来,自个儿一个人入了房。 房内,石兰正背对着她立着,像一尊雕像,纱帐之后,浴桶之内,像石榴汁一般红得澄净的药水,正散发着熟悉的清凉味道。 等了许久的石兰听到门口的动静,回过头来,眼神冷漠,似乎对一切东西都毫不在意。 连鲤的心莫名一紧,从全身上下,忽然在强烈抗拒着那从小到大一直沐浴着的药浴。 褪去衣服,她伸出如玉的足尖试试水温,缓缓将身子浸没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温水中,墨色发丝漂浮在水面,好似水墨入水轻散,透着股妖冶诱惑的味道…… 噢,上面旖旎之景,只是连鲤为了不去想浸泡着的药液,散漫无聊的想象而已。 她闷闷然抱着膝盖坐在桶内,任由石兰舀起一旁的温水,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 漫不经心,她开始习惯性地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又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她的皮肤总是黄巴巴的,就算洗再多次澡,吃再多的补品,也养不出一丝一毫的白润。 要是像洛洛元香她们那样多好啊。 连鲤又把手指翻了翻,只觉得自己五指丑得难看,有些短短的,和司寇准骨节分明的秀手比起来,简直是竹节与鸡腿的对比。 杜太医说,这是因她早产,胎内积毒的症状,需要常年调养,至于颐寿天年……他们没说,她想着自己这些年时不时咳嗽得厉害,又杂七杂八吃了许多药,大概是没什么希望了。 这种憋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自怨自艾,又抱起膝盖,枕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石兰的手向来有劲,此时却十分轻柔,拨开连鲤的发,轻轻揉捏着她酸疼的脖颈。 “母后有说过,选后的事情,怎么处理吗?”连鲤侧过头看向石兰,忽然闷闷问道。 “太后没说。” 石兰又舀起一瓢水,洗去连鲤一身的汗臭,声音粗糙得像男人一样。 那待会儿去吃饭,就不是为了交代关于选后的事情了。 连鲤松了一口气,如果太后真的给她选了个世家小姐当老婆,那谁被选中了,谁就算这辈子倒大霉了。 虽然她自小觉得女子与男子没什么区别,但是婚娶这种关乎一生的问题,她还是不想耽误别人的。 连鲤正要多问两句,忽觉得喉间痒痒,一手顺着脖子摸了摸,突然就咳嗽了起来,一咳就好像停不下来,咳得肺都疼了,这才堪堪停住。 石兰停了手,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关切。 “好像小时候容易伤寒,落水之后,就不容易好了。” 连鲤想起杜太医的话,向石兰解释说道,然后微微一笑,忽然想起司寇准每月送来的清心丸,看来待会儿用完膳回来,还要再多服几颗。 说到司寇准…… 也许她该想想看,自己的一辈子,难道就这么呆在宫里,当个假皇帝吗? 如果她和司寇准表明了女儿身,他会接受吗? 且不说司寇准接不接受,首先朝臣就不能接受了吧,毕竟她名义上,是魏国皇帝。 那就需要一个让自己脱身的好法子了…… 连鲤并不在意朝权在谁的手上,谁用得好,那便谁拿去用,总比她坐在皇位上忐忑不安的好,母后如果愿意,成为像上所说的武姓女皇就挺好的。
可是当初她刚生下来的时候,太后就可以这么做了,而最终,太后选择了让连鲤登上皇位,也就表明了,有什么原因,让她的母后选择了不得已的方法? 也许等过几日,王叔回来了,就应该使劲一切办法让他留下。 连鲤暗自回忆道,洪将军说过,王叔计谋过人,也许是处理朝政的好帮手? 让王叔和母后凑成一对怎么样? 想到这,连鲤不由得一愣,眼前一亮,对啊,这是个好办法! 这么多年了,母后孤身一人,王叔也始终未娶,这不就是小说中在大结局能终成眷属的一对吗?! 她一激动,恨不得立马站起来跑到慈济宫去问问太后的意思,水花一溅,倒是不小心弄湿了一旁石兰的衣裳。 连鲤脑袋一凉,讷讷看着她。 石兰却没多大反应,对衣裳上的水渍视而不见,再换了桶水彻底洗好了之后,为连鲤取了旁边架上的纯白羊毛巾展开,要帮她擦干身上的水,然后先裹起来。 十几年了至少,如果母后一直都是那样的性子,石兰又不是会说笑逗乐的主儿,这两人在那清冷的慈济宫,到底是如何度日的? 连鲤看着石兰冷漠的脸色,缓缓出了浴桶,伸直双臂,展开双手,等着石兰替她擦干,忽见面对着的纱帘一掀,一呆头呆脑的小宫女端着木盆进来。 连鲤愣了愣,那小宫女端着热水抬头,看了看裸着的连鲤,先是一愣,随后猛地一哆嗦,满盆的热水便撒了个遍地。 糟了。 连鲤浑身发冷,看着那小宫女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慢慢变为恐惧,她的思绪凝固,就好像那小宫女一样看到了无法理解的事情,根本没办法思考或是说出一句话来。 “女……” 那小宫女尖叫声还在喉间,还未来得及逃跑,一抹凛冽的刀刃便划开了她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连带着还未诉诸世间的秘密一同带入死亡的世界。 连鲤呆呆站着,颤抖着,浑身冰凉的潮水还未消退,溅上脸颊的血滴似乎还是guntang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