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妙手觉来神迹，却驻伊人心底
“回禀将军，王大伴带着侍卫来寻，说是有急事情找”。杨铁心的声音很大，在陈雨刚侧身时就响起来。 陈雨这才看见王承恩就在小院月门口站着，身后是几个神情不虞的锦衣侍卫正手按刀柄，和自己部署在月门外的护卫互相怒目而视。陈雨心里连呼侥幸，亏得护卫挡住，不然自己刚才那歌让外人听了去搞不好就是大事情。 “王叔，属下不懂事，你快请进。”陈雨忙疾步至门口，抱拳作揖，王承恩神情颇有些古怪地盯着陈雨。杨铁心暗呼不妙，目光示意护卫一旦有事，先挟持了王承恩再说。吴明远心里不断叫苦：但愿王承恩没有听到陈雨的歌声，如若有事，自己怎么办？帮陈雨，那不是反贼吗？不帮，朝廷能放过自己？何况陈雨对自己也不错啊。 陈雨自然不知道这一霎时间属下们转了那么多年头，他只是觉得王承恩焦急无措，似乎有着很重的心事。 “你等下去，在二十步外围住这院子。”王承恩一霎时声音显得冰冷：“子玉，你也让护卫下去吧，为叔有事与你商议。” 陈雨忙挥手示意侍卫退后，王承恩盯着吴明远道：“你也出去。” 看着所有人退后，王承恩一把拉着陈雨急步走进屋内，压低声音道：“子玉，闻听你善刀圭之术，有华佗之能？” 陈雨一下子呆住，心想这是何意，他尚未回话，王承恩就急道：“子玉，你想好了再说，肠痈之症你可治得？” 陈雨皱眉思量了一下道：“不瞒叔父，我是懂一些医术，但你这病人不在面前，又不知症状，我怎能回答。” 王承恩苦笑着放开陈雨左臂：“如此说来你在蓝田吴家堡为人疗治肠出之症，为洪督帅剜rou接血都是真的？” 陈雨这才想起此时西医估计只会放血，而中医华佗之后几乎未见开刀记载，自己在这个年代的确是可算高手，他忙问道：“王叔父可否告知病人状况，想来你亲自前来，病人非富即贵，那么必然请了医生，可有说法？我好思对症之术。” 王承恩惊喜道：“这么说来你真可以，可否立刻动身，你需要什么，边走边说。” 陈雨忙呼人拿自己的医疗箱子来，吩咐大家没事不要出去，自己随着王承恩与侍卫出了府邸后门，只见一乘蓝呢轿子就在门口，王承恩掀开轿帘，示意陈雨进去，随后自己也进来坐下，轿夫放下帘子，立时飞奔而走。 “御医言病人为饱食后暴急奔走或忧思恼怒，气机受阻等，导致肠腑传导失职，气血瘀滞，败血浊气壅遏，湿热积滞肠间，发而为肠痈。如热毒过盛，则败rou腐败，化而为脓。但御医按《备急千金要方卷二十三》灸治肠痈之法：“屈两肘，正灸肘头头骨各百壮，则下脓血即差。却不料两番下针，病人痛不可止，眼见的群医无法，病人此时已经发病两个时辰有余，我也是没法子，猛地想起洪督密折所言，这才恳请陛下允我请你。”王承恩眼中泛起泪花，哽咽道：“可怜的媺娖啊。” 陈雨一惊道：“是坤兴公主？” 王承恩低声道：“本来你是外臣，又是男子，按例不可出手，但我实在不忍心小媺娖就这样不治啊。” 陈雨这才从医生的角度惊醒，这可不是现代，况且他已经判断小女孩是急发阑尾炎，这病症在这个年代，自己一个青年男子确实不便出手，何况病人身份是公主，当下忙道：“不瞒叔父，这病如果确如御医所言症状，而发病两时辰，我是能治，可这刀圭之术，要病人露出肚腹，我这” 王承恩神情变幻，过了片刻道：“幸亏尚未及笄，事急从权。” 陈雨闻听王承恩如此说法，心里感叹，忙道：“即刻让人备烈酒热水白布，寻两个胆大心细手快的宫女，要不晕血的。再准备十个身体壮实的宫女，以备输血。再命针灸高手二人相助。” 王承恩忙掀开轿帘低声吩咐，片刻间就有人疾奔而去。 说实话，陈雨如非这大半年常为军中士卒开刀破腹不下百起，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为人开刀，他还真不敢答应，暗想坤兴真是运气好，自己随身一直带着医疗箱子不说，这王承恩也算有担当，不然几个时辰后，估计那个缠着自己要听故事的小女孩就会香消玉殒。 陈雨不再说话，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实习时候观摩医生割阑尾的过程，等完全无误后，这才长出一口气。 王承恩一直盯着陈雨，见他脸上神情变化，忙问道：“子玉可有十分成算？” 陈雨默然无言，心想我怎么敢给你保证。 “那么以你之意，有几分可行？”王承恩焦虑地道：“可有九分？八分，七分？” 陈雨见他颓然，思虑着慢慢道：“如真如王叔父所言，那么我有九分把握，但这种病来如火上浇油，不见病人，我无法回话啊。” 王承恩不再说话，片刻后轿子停下，王承恩等陈雨出了轿，低声道：“如非无法，陛下与我也不会找你，你一切尽力吧。” 陈雨四处一望，却见门口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奇道：“怎地没人？” 王承恩低声道“这是昭仁殿，为了不使多人知晓，故将公主移居这里，除了你要求的宫女外，在无外人，你快进来。” 陈雨提起医箱，快步进殿，却看见崇祯换了一身便服，正与两个年老的御医焦急地迎上来，陈雨匆匆一抱拳，小声道：“公主在何处？陛下容臣先说明这刀圭之术，臣自当尽力，然世事无绝对，如事不成，陛下勿怪。” 两个御医对望一眼，心想这哪里的无知之辈，宫闱之间事体岂有这样直接的。 转过一处屏风，只见十余个宫女静立在床边，床上另有一个贵妇人不断地低声安慰在床上痛的哭泣的坤兴公主。见陈雨过来贵妇人忽地起身看着崇祯问：“可否？” 崇祯长叹了一声问两个御医：“卿等真无法吗？” 二人一齐摇头道：“臣等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解公主病痛。” 陈雨见床上的小女孩已脸色苍白，不住低声喊痛，心里不再犹豫，轻声道：“公主不要怕，我来给你治病，一会就好了。” 床上的小女孩停住哭声，抽泣道：“魏都人快扶我起来。” 立在床边的魏清慧忙扶起她，让她靠着自己。小女孩低声道：“我晓得我的病是不治的，御医都没办法，我快死了是不是？” 崇祯眼圈一红，看了看哽咽不语的王承恩与贵妇，道：“陈卿家，就劳烦你了，如事情不妙，那也是天意。” 陈雨放下药箱，在两个御医不屑的目光里把了下脉搏，安慰道：“公主不用担心，你是腹内有病，臣可治疗，十天后就可无事。” 崇祯夫妇与王承恩一齐出声道：“果真？” 陈雨道：“臣不敢虚言，陛下请来这边，臣有话说。” 转过屏风，陈雨走到殿门口停下，压低声音道：“臣所需物品可备好？” 王承恩忙道：“皆已备齐在殿外。” 陈雨道：“嗯，立刻使人将热水备好，另将烈酒加热，白布下热水煮，让魏都人带宫女出来，待臣验血。” 那贵妇正要开口询问，陈雨道：“陛下，臣虽为男子，然医家眼里皆是病人待会要以刀割开公主小腹，去掉腐烂之病处，必然要褪去公主衣衫，陛下可同意？” 两个御医惊愕下连忙劝阻，崇祯看了看贵妇人：“皇后何意？” 那贵妇人先是惊愣，随即殿里传来病人哭泣，她忽然盯着陈雨道：“不知你官何职？” 陈雨一愕道：“臣陕西按察使司武关守备。” 王承恩和崇祯忽地明白过来，王承恩抢先道：“子玉你尚未婚配是吧，今年二十一岁？” 陈雨有些糊涂地道：“正是，陛下这病来如火过林木，猛恶异常，快些决定，如一刻内不做决定，恐不及治疗。” 崇祯一笑道：“好，朕允了，大伴快叫人准备，另宣魏都人与众宫人来。” 陈雨不再说话，转过屏风，打开医箱取出验血家什，让宫女们一个个挽起袖子，片刻后，陈雨指着两个宫女道：“你二人留下，别的人速速分成两处，一处烧水煮酒，一处煮白布，听我让人传令。”等到半刻后，陈雨道在热水里仔细洗好手，将营里铁匠按自己吩咐打的手术工具取出在热酒里消毒。 几个宫女见了明晃晃的各种小刀剪，一个个战战兢兢，崇祯夫妇倒是表情不变，陈雨这才松了口气道：“陛下娘娘与王叔父等在殿门口，切记不要出声。” 见三人会意，陈雨问道：“哪位御医精准用针，请将针取出放在热酒里消毒。”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御医从自己医箱里取出金针放入热酒里清洗，沉声道：“在下李虚白，愿意一观神技。” 陈雨取出医箱里口罩手套给他带好，低声道：“待我用刀前，烦请先生在公主下腹处下针，止住血脉，使其减缓流动以免出血过多。” 李虚白点头，陈雨不再说话，自己带好手套口罩，端起盛放手术工具的盘子，大步走进殿内。 李虚白看了同伴一眼，又对着崇祯夫妇施礼后，这才随着陈雨进殿，心里兀自不信那个年轻人，却不知陛下夫妇以及王承恩为何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