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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柝 驿传星火,狰狞铁甲秦关(五)

    完颜烈在心里已经有些后悔这次突袭。

    再次二马交错时候他瞥了一下战阵,不由大惊。

    那些列阵而来的铁甲兵也拿着与自己交战的将领一样的奇怪长刀,不管面前的骑兵是刀砍还是棒砸,都是迎头好几把长刀劈下来,中间夹杂着接阵直刺的长枪,看着自己手下不断的连人带马倒下,完颜烈觉查到己方情形开始转为劣势。

    狼牙棒不断地猛砸在陈雨的陌刀上面,完颜烈希望纯以力气逼退对手,同时他发出呼哨声,指挥自己的属下脱离战场。这样缠斗,失去马速,部下再善战,也会一一成为对手的靶子。

    李晚晴看着对方渐渐有了溃败的样子,再次策马射出一支鸣镝,随着鸣镝而去的数十箭矢立刻将一个巴牙喇连人带马射倒。

    随着各部近五百人踏上河岸,战争天平已经向陈部倾斜,与此同时,李晚晴也发现了自己游骑兵的不足,那就是控马之术与对方差的太远,如非对方人少,那么自己的游骑兵必会吃亏。不过此刻让她震惊的是后金兵怎么会出现在咸阳,难道后金已经突破榆林延绥镇防线?

    陈部士兵倒是没有多余想法,虽然觉得对手拖着辫子很古怪,但是除了个别人外,就没人有后金这个概念。士兵们厮杀之余,只是觉得对面的流寇打扮古怪而已。

    杨铁心手里的盾牌微微战抖,心里翻来覆去的只是想:鞑子兵、鞑子兵,怎么会是鞑子兵?没人知道他在跟随陈雨前,在大同曾和后金兵打过仗,那时候他和一个千总的兄弟让一百多骑兵一冲就散了,随后就是败退中的屠杀,如果不是他跑的快,也和那一千总的六百多兄弟一样,早变作路边野草的肥料。

    看着陌刀下后金兵不断倒下,杨铁心有些奇怪:怎么回事,后金兵怎如此不济,难道是假的?,随着他的盾在一个巴牙喇狼牙棒下碎裂,他忽地惊醒,没错,是真的后金兵!身边的袍泽长枪突出,阻止了狼牙棒再次砸向他。杨铁心贴地一刀,砍在那个巴牙喇的马腿上,战马疯癫般跳起来,将那个巴牙喇甩下来,杨铁心趁机一滚,一刀砍在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对手脖子上,血飞溅在他脸上,这一刻,杨铁心惊喜地大叫起来:“原来后金兵也可以杀死啊?”

    忽然间,他只觉的勇气上涌,大吼着:“来啊,来啊,老子不怕你们!”

    身边一个纪检旗的士兵一声低喝:“杨总旗。”

    其实近战的士兵们早就发现了对手和流寇的不同,不过厮杀里没人敢多想而已。

    完颜烈的狼牙棒与陌刀不断相撞,咔嚓一声,包着铁衣的刀杆在连续撞击下断裂了。

    大喜之下的完颜烈反手一棒砸向陈雨,照夜白忽地后退,几乎同时,三支箭带着尖利的哨音射向完颜烈面部胸部,马头。

    完颜烈手腕猛地一翻,下砸的狼牙棒打飞射向马头的箭矢,同一时间,他的身子后仰,平躺在马背上躲开了射向面部胸口的箭矢。

    知道事不可为,完颜烈呼哨声越来越急促,剩下的后金骑兵纵马强行撞开对手,纷纷后撤。

    陈雨将手里断刀脱手飞出,砍在一个后金骑兵背上,随即在马上俯身,照夜白忽地四蹄一矮,使得陈雨迅速地捞到了一柄狼牙棒在手。

    随着照夜白再次恢复马速,二十步外的李晚晴依然保持拉弓的姿势,没有人注意到她脸色煞白,握弓的手在发抖,有血流出。后金兵不愧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很快地拉开数十步距离。李晚晴赶紧再次发令,“游骑兵追击,刀盾陌刀各部迅速抢救伤员。”

    周婉依的坐骑就在这一刻踏上河堤,一跃下马,冲着身后喊:“担架!”

    何立秋的声音紧张地响起:“快,快点,按住他,马一,马一,你别挣扎!”

    照夜白不断加速,追上来的游骑兵纷纷让白马超过,数百步距离眨几次眼的功夫就到了那片大洼地,眼看就要追上前面的数十个后金骑兵,马上的完颜烈一声呼哨,洼地里几十匹马冲出,同时间,前面逃跑的后金兵纷纷发箭阻止追兵,紧接着,他们就在马群错身的空挡里离开原来已经疲惫的坐骑,跃在刚从洼地冲出的马上,原地转身向北飞驰。

    陈雨挥动狼牙棒打飞几支箭矢,勒住马,显然再追已经不可行了,不过这几十匹马倒是可以抓住,再回头看时,李晚晴已经开始下令游骑兵拦截马匹。他催马到李晚晴跟前推开面甲道:“刚不是你发箭,我就危险了。”

    李晚晴看着渐落的暮色里,北面几乎成了小黑点的后金兵,面色沉重地问:“后金兵怎么到了这里?”

    陈雨摇头,他忽然看见李晚晴的手腕上有血迹,飞跃下马,一把将李晚晴抱下马:“你受伤了,我看看。”李晚晴面色火烫般发烧,低声道:“你,你。”

    陈雨将她双手手指展开,见她右手手指鲜血不断滴落,皱眉道:“又让弓弦割破了,你那一发三失不要常用。”

    看着陈雨取出急救包帮自己认真的清洗包扎,一股甜丝丝地感觉在李晚晴心头涌起,晚霞逐渐变淡,风似乎大了。

    暮色沉落,河里的军士终于全部上岸,河边浅水里倒在后金兵箭矢下的军士也全部抬到岸上。何立秋周婉依的护理兵紧张地抢救着己方伤兵。

    李晚晴的双手已经包扎好,飞剑般的眉毛紧紧皱着,看着那些中了狼牙棒之类重武器的士兵显然无法救治,她的脸色越发难看。身边,陈雨全神贯注地为马一接骨。

    纪检部的一个小旗立在边上汇报战损:“我部战死一百七十二人,重伤二十一,轻伤近百,灭敌一百六十二,缴获战马九十二匹,我方战马损失八十匹。”陈雨一丝不苟地为马一绑好夹板道:“没事,肋骨断了五根,内脏无损,休息两个月就可以恢复。”看着马一让担架抬走,边上的军士都以钦佩的眼神看着陈雨,心想这样的伤势大人竟然也能救活,真是厉害啊。

    李晚晴道:“虽然看起来是我们战死的人差不多,但那全因为对方人少的原故,如同等兵力,胜负难料。”

    陈雨点头:“如非李轩马一等拼死阻截,赢得我们上岸的时间,溃败的就是我部,这一战,主要因我没有派探马巡视北岸,就直接过河,晚晴,下次一定要提醒我,纪检部,千户陈雨指挥不当,致使各部战损,记大过一次,杖刑十下。”

    诸人大惊,李晚晴正要劝阻,却见陈雨褪去铁甲,大喝道:“纪检部动手!”

    那个纪检小旗无奈下,举起长枪杆重重地抽打在陈雨背上,他明白如果打轻了,那么陈雨的这番作为就白费了,故此每一枪杆都是全力抽击。

    士兵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着陈雨一声不吭,背上衣服却开始浸湿、破裂,无不心神震动。

    何立秋迈步就要上前,周婉依使劲拉住她,在她耳边道:“行刑完再过去,不然哥的心思就白费了。”

    十杖打完,陈雨忍着痛大声道:“今天是本官疏忽了,没有提前哨探北岸,就发令过河,故此该受杖刑,传令扎营,将战死兄弟火化了,骨灰以后带回竹林关安葬吧。”

    众人整齐应诺,黯淡下来的天光里,一张张脸庞全是肃然之色。

    李晚晴心里忽地浮现出一个想法:“魏武割发,也就如此吧。”

    何立秋、周婉依一起奔过来,慌乱地撕开背部衣服帮他搽拭皮开rou绽的背部。李晚晴一挥手,士兵们纷纷离去,按各部军官吩咐开始扎营。

    陈雨有些疲惫,就势坐在地下,低声问李晚晴:“你说后金兵怎会突然出现在咸阳,并且伏击我们?”

    李晚晴在陈雨对面坐下,苦恼地道:“我也是奇怪这一点,如果后金破了榆林延绥镇防线,我们怎会不知,难道是假扮的?”

    陈雨缓缓摇头:“不,绝非假扮,这些人马上的功夫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从小在马上生活的游牧民族,绝对不能在奔驰中换马。”

    何立秋忽然道:“他们会不会是装扮了混过来打探虚实的?”

    陈雨点头,随即疑惑道:“但是这二百多人数百匹马怎么混过来的?难道各城镇守官都是瞎子?”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杨铁心从远处奔来,手里扬着一份书卷样的东西:“千户,适才打扫战场,在脱那个后金兵军官的铁甲时发现了这份羊皮卷。”

    陈雨接过卷着的羊皮打开,上面还好是汉字,他带着疑惑看完,气的猛地立起一声大喊:“汉jian该杀!”

    李晚晴疑惑地接过羊皮卷,暮色里,羊皮卷上的文字依稀可辨:各部牛录额真可利用山西商人掩护进入河南、山西、陕西境内,如高部流寇处明军围困无力脱逃时,可相机攻击明军,助流寇脱逃,使明国内乱不息,我后金乘其乱可取利也。天聪八年五月十一文馆员范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