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阁第一斗
太太凑到近前,看着小丫头睡的安稳,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好象深秋熟透的浆果,嘴边泛起了nongnong的笑意,眼角眉梢是母性的温柔。 这女人的手保养的很好,柔软细腻,手指白嫩的象是一根根白葱似的,手腕处带着一个水色的玉镯更衬那截露在宽大衣袖外面的胳膊,丰润漂亮。 她用手轻轻的摩挲着孩子的小肚子,小小的肚子在被子下面一起一伏的,好象是海面上小小的波浪。 母女两个正安静的享受着这一恬美的时刻,就听见外慌慌张张的叫了起来:“太太,太太,不好了。” 一个婆子粗声大噪的喊了起来。 能听见外面的丫头正在拦着她,她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叫的,“太太,太太。可不得了了呀。” “出了什么事了!大吵大嚷的!” 看着女儿被一下子惊醒,刚才还谦和温婉的妇人立时变了脸,几步走出来劈头盖脸就给了门口那个婆子一个大耳刮子。 “怎么这么没规矩。” “太太。”老婆子很委屈的捂着一边的脸,带着哭腔的说:“是少爷,跟三太太吵起来了。二太太怂恿老爷要将少爷关祠堂呢。” 这时候画面突然就变了,到了一处花园,丁玲觉得这花园眼熟,她略微的愣怔,猛然间想起,这不是白天刚去过的秋园吗。 只是眼间的秋园与她白天所见的秋园可完全不一样,这里面花草茂盛,亭台水榭,人声鸟语,正是富贵繁华之相,哪有一点颓败的气息。 那条游廊的尽头,水榭上一个小阁子,阁子的门楣上书着四个深金色的草书‘秋水长天’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只是阁子的情形可没有这字上那么悠远宁静,里面正喧闹着。 一个女人又是哭又吵的指着她对面站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不停的申诉着:“我哪有一点点家主的尊严?啊?我好歹是他的三娘,可是他,他竟然指使他的小厮骂我,还往我的身上吐痰。老爷,老爷,你不给我主持这个公道,我就不活了。我现在就跳到这秋水池子里去。反正活着也是给人家糟蹋的,还不如死了好,死了干净。” 又是那个男人,上次她做梦梦到的那个长着胡子的中年男人,白净的面皮上也气的笼着一层煞气,那只端着茶盅的手,都微微的颤着,这是真的气不轻。 刚才那个太太急步匆匆的赶着过来,人还没到,声就先到了,“子轩,子轩,这是怎么了?”她刚踏上那翠色大理石的台阶上,那个中年男人就已经气势汹汹的发话了,“你看看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 “老爷。”女人使了气势,低头站在阶上,只是拿眼睛偷偷的瞄了站在她不远处的儿子,那白净的脸上明显的一个巴掌印子,心里立时心痛开了。 心里忿恨,眼睛里发出狠厉的光看向儿子对面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比这个大太太看起来年纪许多,不过气质上却并不是上佳,举止轻浮,姿态浅薄,一看就是一个出身低微而且教养又差的人。 那女人看见大太太瞟过来的恶狠狠的眼神,也不甘示弱,拿着一双大大的牛铃似的眼珠子也看过来,嘴上还不停的干嚎,一边还得着手绢子假意的擦拭着眼睛。 那惺惺作态的样子,让人看着实在是有点恶心。 “老爷~”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也哀哀的叫了一声,“你给我做主呀。我要被欺负死了。” “行了!”看样子老爷也给吵的很不耐烦了,他断喝了一声,拿眼睛扫了扫大太太,又扫了一眼,那面站的男孩。罪魁祸首拧着脖子,倔强的并不看他们,脸上带着掌痕,眼睛里含着眼泪,嘴角却是紧紧的抿着。 不服气,却一声也不吭。 “老爷,三姨太平日里是有做的得当不得当的事情,可是,咱们丁家,尊卑长幼,还是得有规距的。大少爷冒犯长辈,该罚也得罚,这其实也是从小就教习他家族的规矩。这祖宗章法,不才能一辈一辈的传承下去嘛。” 原来这水阁上还有另一个人,只是她坐在一个光线晦暗的地方,不说话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可是她这一番话,却是掷地有声,比刚才那个三姨太,又喊又叫的有力多了。她这一番话说完,那个三姨太的脸上,马上得意了起来,刚还又哭又嚎,现在嘴角就露了笑意了。 大太太也变了脸色,咄道:“这哪就有你说话的份了!” 那女人也不搭话,你说不让说,她就不说了,闭了嘴,又转过脸去,看窗外了。 “老爷,子轩还是小孩子,您不要太生气。他顽皮,惹恼了三姨太,我想,他也是出于玩笑的心思。没有当真的意思,再者说了,我听说,是跟着子轩的下人对三姨太说了不中听的话,那些下人,你也知道,都缺乏管教。可是,怎么能因为下人的错,而罚子轩呢。自古来都是下人代主子受过的,还没听过,下人犯了错,要罚主子的。那才是乱了,规矩呢。您说呢,老爷?”
大太太哀哀的看着那男人,眼神里都是乞求,又眼睛怜惜看着自己的儿子。 看意思,那老爷也是有所犹豫的,不舍得怎么罚自己的儿子。 可是,架不住,还有另外两个太太在旁边架拢着,让他左右为难,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 这时候,丁玲看着,那个坐在暗地里的女人,偷偷的给那个三姨太使了一眼色。这一计眼神,旁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这两个女人,心有灵犀似的,一个交互,立时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三姨太马上干嚎开了:“老爷呀~您给我做主呀。要不,我就不活了。我死了,也到祖宗面前告状去,我是被人家在逼死的呀。” “好了,好了。”老爷也不好当呀,看样子被吵的,都想那茶碗摔了。“都不要吵了。罚子轩到祠堂罚跪,并抄朱子家训三十遍。好了,就这样吧。” “老爷,老子轩这身子这几天才刚好点。老爷,老爷……” 大太太的话还没说完,那个老爷已经很不耐烦的一挥手,起身走出了水阁。三姨太也扭着腰跟着往外走了。 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女人也站了起来,往外走,走到阳光下面,她的脚上,什么东西一个闪光。丁玲猛的看到,那双绣花鞋,花蕊上嵌着两颗黄色的珍珠! 丁玲想仔细的看看那女人的脸。却发现,原本从头至尾,她都没看清这个坐在暗处的女人,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只是那双鞋。 “老爷,老爷,祠堂又阴又潮,老爷,子轩……” 大太太的哀求还在断断续续的在耳边,丁玲好象突然间感觉到心底里有种异常的东西在翻搅。 翻江倒海。 是什么呢? 天突然就黑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夜色中的模糊了。 “着火了!着火了!祠堂着火了!” 铜锣声铛铛的响了起来。 丁玲的心猛的一跳,她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