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八章 八月未央（4）
程晓羽虽然不明白夏纱沫纤细的少女心思，但还是下意识的问道：“不喜欢《遇江南》，是不是换一首歌就能唱了？” “那要看是什么歌了？”夏纱沫有些紧张，深怕程晓羽窥破了自己的小心机，在电话那头轻轻的说道。 程晓羽却没有多想，心念微转，民歌他了解的并不多，况且现在换歌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因为《遇江南》的全息灯光和舞蹈已经准备完毕了，他一时间也不可能想出切合这个意境的歌曲，再说了就算他想的出来，张路阳也未必同意临阵换将又换歌。思量了一下，程晓羽也只能遗憾的作罢说道：“那我把你的想法转告给张导演，可不许后悔哦！” 这是夏纱沫第一次拒绝程晓羽，但是她的回答却很淡定“不会后悔的。” 门外正在偷听的夏岚女士却气的只跺脚，在想如何去说服这个执拗的女儿。 程晓羽挂了电话，没有马上打给张路阳，先是搜索了记忆中的曲库，看有没有合适的歌曲，程晓羽记忆中的经典民歌没有几首，他自己觉得不错的只有一首《小河淌水》，其次《浏阳河》、《映山红》也还算不错，但显然这个时候除了《小河淌水》稍微合适一点，其他的歌都不太符合这次晚会的要求，更与《遇江南》所表达的音乐氛围不贴切。 程晓羽拿着手机看着翻到电话本张路阳那一页，迟迟没有播出去。 江盈盈送了这么大的人情，自然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夏纱沫可以任性的拒绝，程晓羽却必须想刚个合适的理由交代一下，要按照实情去说，怕是人都要得罪。想到江盈盈还找自己邀了歌，程晓羽也只能心里许诺：赶紧替江盈盈写首歌，作为回报。 可想到写民歌，程晓羽也有些头疼，毕竟他的关于民歌的记忆实在太少，就怕写出来江盈盈不满意。 江盈盈的风格和记忆中的一个湘籍民歌天后颇为相似，都是比较甜美清澈的声线，回忆到这个著名的民歌天后，程晓羽脑海里突然灵光闪现，记起了一首是是而非的歌曲，这首歌曲非常适合夏纱沫演唱，曲调歌词意境也算是和《遇江南》相近，虽然程晓羽觉得适合，可张路阳未必会这样想，也未必会帽这个风险，但程晓羽还是打算稍微提一提，行就行，不行，也就没有办法了。 程晓羽拿定主意，先给夏纱沫拨了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夏纱沫的mama在斥责她，接着电话里就传来关门的声音，接着就是夏纱沫掩盖住心酸的温柔声线，“喂！晓羽，怎么了？” 程晓羽也没有问怎么回事，只是道：“我写了首歌，觉得挺适合这次晚会演唱的，如果换成这首歌，你愿意唱吗？” 夏纱沫颇为惊喜的说道：“你写的我当然愿意。”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刚好解决了自己眼下的矛盾。 “那好，我跟张导说看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夏纱沫甜甜的说了声“好！” 程晓羽听到夏纱沫的声音透着高兴，也不知道她为了什么心情又好了起来。 拨通了张路阳的电话，说道：“张导，我刚才打过电话给夏纱沫了，她觉得民歌这样的演唱方式她并不熟悉，不能达到最佳的表演效果，她对演唱又是特别认真和严谨的人，所以拒绝了您的要求，其实她还是挺想上，也很珍惜这次机会的” 张路阳在电话那头不以为意的说道：“过来试看看又没有关系，现在又还没有最后决定是谁替补呢！” 程晓羽笑着说道：“如果是唱《遇江南》她肯定不如张霞老师唱的好” 张路阳听程晓羽这样的语气，“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小滑头，话里有话啊！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就是，别拐弯抹角的关子” 程晓羽道：“我这里有首歌曲，跟《遇江南》意境相似，应该不用更换伴舞和灯光，就可以契合，而这首歌也非常适合夏纱沫来演唱。我个人觉得这首歌曲不会比《遇江南》差！” 如果是别人这样跟张路阳说，张路阳肯定考虑都不会考虑，但是如果这个人是程晓羽，张路阳由衷赏识和青睐的年轻人，张路阳还是会慎重的想一想。张路阳沉吟了一下，觉得听听也无妨，于是说道：“那你把夏纱沫叫过来，现场唱给我听一下，我看看是不是真的跟你说的一样。” 程晓羽回道：“没问题！” 张路阳又认真的道：“但是你可别做指望，毕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换歌的可能性是不大的，要不是你，我听都不会听一下，我也只是好奇，你会弄首什么样的歌曲出来” 程晓羽语气谦恭的说道：“这个自然，一切您做主，我也只是一下。” 张路阳也不在啰嗦，说道“那行，你现在赶紧过来，时间紧迫，万一真要换歌的话，我们更要争分夺秒。” 程晓羽挂了电话，马上给夏纱沫发了短信叫她在家等自己，他马上就过去接她。程晓羽又心急火燎的抄了谱子和歌词，打算随便吃点东西就开车出门。 穿了衣服走到餐厅的时候，正在等早餐上桌的苏虞兮看了他一眼说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程晓羽平时下来的比较晚，都是卡着点起，而这个时候苏虞兮一般都已经晨跑回来吃完了饭，正在看着报纸或者杂志，等他一起去上学或者去排练，程晓羽笑了笑说道：“一早上就被张导演弄醒了，江老师突然失声唱不了歌，他托我叫夏纱沫去试试。” 苏虞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看着手中的报纸，没有说话，读官方报纸，是苏虞兮的习惯，华夏作为官本位国家，政策比什么都重要，报纸和新闻里透露出了讯息，远远比人们表面看上去的要大的多。 程晓羽也习惯了苏虞兮的淡漠，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看见苏虞兮手边的一摞杂志，第一本上印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南米线，突然非常想吃这个记忆中的自己最爱的早餐，因为尚海人大多不吃辣，早餐更是很少有如此辛辣的食物，所以家里根本没有准备米线，并且厨娘李阿姨只会做本帮菜，川菜会几样，至于米线从来没瞧她做过。 这样的一个瞬间，程晓羽想吃米线的心情竟然有些迫切，于是站了起来，对苏虞兮说道：“走，小兮，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苏虞兮从报纸中抬头看了一眼程晓羽，又看了眼手边杂志的封面摇头刚打算拒绝，可程晓羽不由分说的把苏虞兮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又对厨房的李妈喊了道：“李阿姨，我和小兮有急事，不吃早点了。”家里人多，做出来的早点也不怕浪费，总会有人吃。 程晓羽拉着苏虞兮柔若无骨的手朝车库走去，刚出了门，程晓羽就松开了苏虞兮的手，因为这时周佩佩刚好下楼。程晓羽面色微红做贼心虚，但周佩佩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叮嘱了程晓羽开车小心，便朝餐厅走去。 因为还要接夏纱沫，程晓羽开了卡宴出门，尚海八月清晨的太阳像是熟透的橙子，透过玻璃窗将稀薄的金色光线洒在苏虞兮好看的侧颜上，她嘴角微翘的弧度向下，神情有些冷漠，但程晓羽已经习惯了苏虞兮的冰冷，只觉得她的唇像是软糯可口的芝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得罪到了苏大小姐。 苏虞兮坐在副驾驶，没好气的说道：“想吃，明天叫李妈去做就是，何必非要今天跑出去吃呢？”苏虞兮一向不理解口腹之欲，对她来说食物只要能吃饱就好，她对味道并不挑剔，但是这并不是苏虞兮呛程晓羽的原因。 程晓羽笑了笑说道：“很多时候，想法就是一瞬间的，当然明天吃也还来得及，但是明天未必还有今天这般的心情了。就像我八岁的时候最想要的玩具，十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喜欢了，所以当下的拥有的愉悦不是来自物质，而是心情。” 苏虞兮冷笑道：“看来你现在心情挺好！” 程晓羽依旧没听出苏虞兮语气里的微微的不舒服，毕竟苏虞兮生气不生气，语气上从来没有变化，于是他火上浇油的补充道：“很多时候我们总觉得说‘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却忘记了还有‘来不及了’这样的说法。既然现在我没有太多不能实现的梦想，那么我只要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就好了。” 苏虞兮转头望着窗外车水马龙说道：“你也只是说的好听而已，实际上你也不过是个胆小鬼，因为害怕世俗，所以不敢大胆期望。” 程晓羽终于听出了苏虞兮的异样，他完全没有想到苏虞兮居然会这样说，这样的暗示让程晓羽心跳剧烈，可正如苏虞兮所言，他不过是个胆小鬼，连幸福都会惧怕，碰到棉花糖都能受伤，甚至越是甜蜜就越是伤痛，程晓羽没有勇气接过苏虞兮的话题，掩饰住心里的慌张，又使出了拿手绝技，转移了话题，只是这一路上，苏虞兮没怎么搭理他。 程晓羽确实是胆小鬼，可是他没得选择。 等找了路边的一家云南米线店，苏虞兮虽然不怎么说话，这个时候的程晓羽因为自觉和苏虞兮感情不一般，因此也不尴尬，将车停好自顾自的说道：“你知道为什云南米线为什么要叫‘过桥米线’吗？” 苏虞兮带上帽子，推开车门，说道：“对于吃的，我没有太多兴趣” 程晓羽却不管苏虞兮有没有兴趣，说道：“相传清朝时滇南蒙自县城外有一湖心小岛，一个秀才到岛上读书，秀才贤惠勤劳的娘子常常做了他爱吃的米线给他送去，但等出门到了岛上时，米线已不热。一次偶然送鸡汤的时候，秀才娘子发现鸡汤上覆盖着厚厚的那层鸡油犹如锅盖一样，可以让汤保持温度。如果把佐料和米线等吃时再放，还能更加爽口。于是她先用肥鸡、筒子骨等煮好清汤，上覆厚厚鸡油；米线在家烫好，不少配料切得薄薄的，到岛上后用滚油烫熟，之后加入米线，吃起来鲜香滑爽。此法一经传开，人们纷纷仿效。因为到岛上要过一座桥，为纪念这位贤妻，后世就把这叫作‘过桥米线’。” 苏虞兮自然对这样的说法嗤之以鼻，说道：“按照这个说法，应该叫‘贤妻米线’才对，为什么要叫‘过桥米线’？” 两人并肩朝米线店走去，远远看着店面不大，里面的人也不算多，程晓羽放下心来，这样也不至于和苏虞兮吃个早点就被围观，他小声说道：“其实不管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觉得‘过桥’这个名字也挺浪漫的，牛郎织女要‘过桥’，白素贞和许仙也要‘过桥’，桥其实是姻的另一种说法吧！生活那么平凡，人生中能与所爱之人分享的事物其实不多，美食和美景就是平凡生活中的一种浪漫！‘过桥米线’，你值得拥有！我觉得我这样的想法，比老套的美食故事，有诚意的多。”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店里，苏虞兮看了看热气腾腾的锅里翻滚着已经煮沸了的水，男老板正在下米线，而老板娘盯着苏虞兮娇媚的面容笑颜如花的问：“两位要吃什么？” 苏虞兮转头仿佛随意的问程晓羽：“你要吃什么？” 程晓羽正抬头看着店里挂的价目表说道：“酸辣牛rou米线吧！” 苏虞兮转过头对老板娘说道：“来碗酸辣牛rou米线。” 因为帽子遮着，老板娘看不太清楚这个姑娘的容貌，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姑娘异常的漂亮，她有些诧异的问道：“只要一碗吗？” 程晓羽笑着说道：“两” 可两字还没有说出口，便被苏虞兮打断，她点头道：“就要一碗，两碗不叫分享，一碗才叫” 程晓羽面色有些红了起来，表情有些不自然，说道：“那就一碗吧！” 多年以后他总是会回想路边的米线店的这碗米线，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米线。 在这样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街上的人们睡眼惺忪，汽车的鸣叫让人心烦意乱，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清晨而已，他和苏虞兮，进了这家从不曾注意的米线店，老板用nongnong的外地口音，挑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牛rou米线。 那种酸，好像他的心情，美味可口，让生活垂涎欲滴。那种辣，好像他时不时还荡漾起的激情， 于是，他的胃， 看着从不怎么吃辣的苏虞兮，将唇染的嫣红，程晓羽把这碗米线，当成了和苏虞兮偶遇的钟情。 有些时候，幸福，就是和喜欢的人吃同一碗米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