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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金屋藏娇

    园外的鸦军鱼贯而入,百余双手将小陌架在第一根圆木上,与薛崇仅隔了三尺的距离,幽鸾的头立时垂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小陌的脸上.

    李嗣源随着桑维翰走出梨园,二人来到一落偌大的庭院,院中有大株大株的梨花间着芭蕉,显得富丽堂皇,当中五间小谢,上悬“凌烟阁”三个斗大金字,桑维翰推开阁门,引着李嗣源进入内堂.

    堂内设有一对梅花几案,左边鼎里青烟缭绕,右边茗碗茶具玲珑剔透,当中一段巨榻极为惹眼,上面坐着一人,从身形来看应是一个窈窕的女子.

    女子身上缠满了锁链,锁链一头拴在床柱上,另一头穿在琵琶骨里,李嗣源略微一怔,他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凄惨的光景,不解道:“此为何人”

    桑维翰向前迈着碎步,弓身笑道:“她便是薛崇的结发妻子,大梁的一品诰命夫人,此人乃邺王杨师厚的关门弟子,爪功独步天下,小的怕她生事,便锁了琵琶骨,暂且废她武功,又见其颇有姿色,所以献给总管大人.”

    李嗣源走到冷梓月跟前,抬起了她低垂的脸,见她妆容淡去,面色显得极为苍白,但眉眼间淡雅如画,透着些许威严.

    冷梓月痛得唇色发青,但意识尚存,她颤着声音道:“你你就是大太保李嗣源只要你放过我的相公,我便死心塌地地跟着你,绝无二心”李嗣源的眼睛已是睁开了一半,“此话当真”

    冷梓月感到来自胸口的阵阵剧痛,她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只是眨眼默许,李

    嗣源心下大喜,高呼道:“速速将薛崇赶出李府,免得这厮满口的污言秽语,国侨还不快将美人身上的锁链取下,简直大煞风景!”

    闲云闭月,细雨如棉,转眼过了六个时辰,与凌烟阁接壤的蓼风斋里放着一张酷似回廊的软榻,榻上露出了许婉秋曼妙的身姿.

    许婉秋清颜白衫,云丝墨染,整个人被捆绑在床榻上,缓缓道:“知道本姑娘是谁吗你得罪了本姑娘,有你的好果子吃!”

    “你是月中的嫦娥也好,是九天的仙女也罢,只要落在石某手中,你就是我的!”石敬瑭坐在床边,霸道地注视着许婉秋,伸手便欲解开许婉秋的衣衫.

    许婉秋花容失色,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石敬瑭玩世不恭地笑着,“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石某会做些什么”“你敢对本姑娘无礼,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现在动也不动,放着这么个美人儿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暴殄天物”石敬瑭麻利地解开许婉秋的衣服,露出了腰间厚厚的一层纱,他将脸凑了过去,呼吸着许婉秋淡淡的体香,邪笑道:“果然是不盈一握,婉儿姑娘不但人美,身材也是这般火辣,只可惜你性情粗暴,多了些男子气,不过石某已经知足了.”

    许婉秋身子绷得笔直,呼吸急促起来,“你要做什么快把你的脏手拿开,小心我一扇子戳死你,不要脸的狗东西!”

    “石某就是喜欢你蛮横的样子,既然上天让我在琉璃馆遇到了你,那我绝不会浪费了这千载难逢的机缘.”石敬瑭自顾自地在许婉秋腰间抚摸着,似乎对恐吓置若罔闻,他指着许婉秋胸口,冷目直摄心底,“你身受重伤,若不是李府的下人为你换了纱布,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就算是知恩图报你也该是我的女人,我不要你的人,只要你的心.”

    “将军的厚爱婉儿心领了,但我早已心有所属,恐怕再也容不下旁人.”许婉秋苍白的脸上闪着淡雅的光泽,她鼻子较高,仿佛从梦里走来的完美情人.

    石敬瑭在琉璃馆中便已发现许婉秋望着苏有雪的目光含情脉脉,二人相偎相依,颇有同赴黄泉的架势,他醋意正浓,不觉愁上眉梢,“你凭什么喜欢他,小白脸哪点比我好是比我有权,比我有财,还是比我英俊,比我武艺高强”

    许婉秋看到石敬瑭紧蹙的眉梢不觉心下窃喜,反问道:“喜欢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试问你会比当朝天子有权势吗会比落霞庄有财力吗会比玉面罗刹英俊吗会比帝释天武艺高强吗爱情若是可以抉择,那我又凭什么喜欢你”

    石敬瑭被说得哑口无言,颤声道:“强强词夺理!你的命都是我的,石某不杀你,好吃好喝礼待你,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感激之情吗”

    许婉秋瞥向手腕和脚腕处的绳索,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我若不捆了你,你定会跑出蓼风斋,到时必成鸦军的刀下鬼!”石敬瑭舔舐着嘴唇,棱角分明的脸上总是挂有一种沧桑的美感.

    “本姑娘是生是死与你何干若是死了倒可一了百了,免得看到你这副腌臜的嘴脸,若是活着,苏有雪定会救我出去,挫一挫鸦军的威风!”

    “难道他一年不来,你就要等他一年,十年不来,你就要等他十年吗”

    许婉秋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她不愿苏有雪前来送死,但苏有雪真的不来却也并非所愿,嘴上道:“他来也好,不来也罢,本姑娘都不会看上你这种势利小人,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原来石某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婉儿姑娘,你又哪里了解我,真是误会石某了.”

    “没错,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你口口声声说爱慕我,还不是觊觎皮相,光阴荏苒,十年后,本姑娘还有什么值得你去留恋”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谁才是真心待你的那个人,纵使海枯石烂,我也绝不弃你.”石敬瑭解开了许婉秋腰间的纱布,腰上便露出了一道极细的刀痕,许婉秋的肌肤白皙胜雪,在烛火的映衬下带有淡淡的荧光.

    许婉秋脸上一红,惊道:“放开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石敬瑭弹开瓶塞,把药粉均匀散落在许婉秋的伤口上,刀痕立时泛起了一片乳白色的气泡,直痛得许婉秋倒吸了一口凉气.

    石敬瑭又把纱布缠了回去,大笑道:“婉儿姑娘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早晚有一天,石某会让你心甘情愿地爱上我.”

    “痴心妄想,天下人都死光了,本姑娘也不会看上你!”

    烛影闪灼,映出了石敬瑭略带成熟的脸,他仍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许婉秋灵动的双眸,嘲讽道:“过了亥时便是三日期满,你的小白脸怎么还没来,婉儿姑娘不会还在心心念念地等着他吧”

    许婉秋的双手双脚被绳索束缚着,整个人躺在软榻上,一双流盼生辉的眸子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韵,“从郓州赶到兖州,再从兖州返回郓州,三日如何能够石都头为何会对苏公子如此挂怀,难道你在害怕什么吗”

    “世间没有什么会令石某感到恐惧,若说害怕,定是怕他不来,免得伤了婉儿姑娘的心.”石敬瑭神色具佳,他邪邪一笑,接着道,“小白脸在琉璃馆一纵即逝,足见轻功了得,对他来说三日足矣,那为何时至今日都未见他人呢”

    许婉秋神色恍惚,仿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既希望苏有雪如期而至,也盼着他莫要前来,着实不知所措,“苏公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否则绝不会弃我不顾!”

    “小白脸贪生怕死,分明生就一副薄情的皮相,定是有人对他投怀送抱,此时早已将姑娘抛之脑后.”

    许婉秋的面色显得极是难看,“休得胡言,亥时未过,你又急什么,难道石都头就这么想要死在鸿羽剑下吗”

    许婉秋话音未落,斋门蓦地敞开,一个婀娜身影快步走了进来,石敬瑭不由得一惊,他知道在鸦军里能做到如入无人之境的人,除了李嗣源便只有那个霸道蛮横的永宁郡主了.

    永宁郡主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湖蓝百褶长裙,月光映在她瓜子型的小脸上,使得两腮润得像极了初绽的琼花,她脖子上戴有一条精致的项链,隐隐约约透出紫色光泽,为她增添了些许贵气,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嗣源的第三个女儿李紫瑶.

    李紫瑶二话不说便将石敬瑭从床榻上踢了起来,伸手捏住耳朵扭转一圈,她气得胸脯连连起伏,怒骂道:“石敬瑭你这个狗东西,竟然背着本郡主玩女人,你眼中还有没有军纪,还有没有我了”

    石敬瑭双膝跪地,面对着永宁郡主哪里还敢还手,痛得他五官扭曲,大呼道:

    “石某与婉儿姑娘清清白白,郡主莫要误会!”

    “婉儿叫得这般亲昵,本郡主若是晚来一步,你和她是不是就要洞房花烛了”永宁郡主长发及腰,额前挂着一串白色与粉色相间的发链,和她一身的浅素装扮相得益彰,“速速将这个贱人放了,若再让本郡主见到她,我便抽了你的筋,剥了你的皮!”

    石敬瑭生怕耳朵被永宁郡主扯下来,央求道:“郡主消消气,我现在就将她赶出李府,今生今世绝不与其相见,这样可以了吧”

    李紫瑶微微颔首,神色间带有赞许之意,“都头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本郡主没让你亲手杀了这个贱人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望你莫要食言,否则瑶儿便告诉爹爹你欺负我,让你立刻迎娶本郡主,喜宴就在李府中办了!”

    她松开双手,玩味地看着石敬瑭,笑得花枝乱颤,许婉秋借着烛光可以清楚看到郡主手腕处戴有乳白色的玉镯,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顽皮而倔强的光辉,正如郡主其人.

    石敬瑭揉搓着略微发红的耳朵,无奈地走到榻前,他拔出赤霄割断了许婉秋手脚的束缚,并从腰间解下环状玉佩,小声道:“婉儿姑娘,你带着这块玉佩离开郓州吧,此玉跟了石某三十个年头,军士见玉如同见我,此后鸦军与左射军都不会为难你,若是有朝一日想念石某,我定会在左射军中随时恭候姑娘大驾.”

    许婉秋将玉佩垂在腰上,抿嘴笑道:“除非天地倒悬,否则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石都头真是多虑了!”

    她侧过身去,临行前没有再多看石敬瑭一眼,只是默默走到李紫瑶身旁,附耳小声道:“你的心上人对本姑娘图谋不轨,郡主最好替我认认真真地教训他一番,男人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须得让他长了记性,绝对轻饶不得,婉儿先行谢过郡主的不杀之恩,我们自此别过,希望莫再相见.”

    许婉秋扬长而去,单薄的身子湮没在晚风中,门外的军士仿佛一条条墨色急流,绕着蓼风斋湍流不息,李紫瑶见许婉秋走远,面色立时沉了下来,试探地问道:“本郡主若是让你亲手杀了她,你会这样做吗”

    石敬瑭略微迟疑,敷衍道:“会当然会,郡主金口玉言,石某怎敢违抗”李紫瑶冷哼一声,怒道:“好你个狗东西,这样的问题需要考虑吗,你居然犹豫了,还有没有把本郡主放在心上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本郡主怎么调教你!”她嬉笑着将石敬瑭按在榻上,拳头巴掌夹杂着狂野的笑声密如雨下,而后由腰间掏出蟒鞭,眼中流露着既似同情又似兴奋的状态,邪笑道:“我的小瑭瑭,你真是让我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是生是死全看你如何表现了.”

    只听得蓼风斋中响起石都头的各种哀求,门外的鸦军不禁停下了脚步,遥见永宁郡主的轿子停在门外,便立时心领神会,一人道:“石都头真是可怜,难怪会对落霞庄的小妮子如此死心塌地.”

    夜色静谧,雪月银华仿佛薄纱一般,混着夜的旋律自空中飘落,似乎到处都有凄切的虫鸣,血腥气与焚城的浓烟交织成一张恐惧的大网,将所有凄清与无助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