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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兰桂坊

    对于嫦素娥的一意孤行,水若瞳实在是没有办法,她无意中瞥见鬼母子腰间的清寒古玉,只见汉玉九龙佩已被积雪覆盖,“鬼母子”三个古篆仍是清晰可辨.

    水若瞳靠近仙子,附耳小声道:“仙子为了鬼母子以身犯险,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不如我们顺水推舟,今夜就做掉她,取下汉玉九龙佩,将此事嫁祸给六扇门,纵使教主耳聪目明也不会想清楚其中的原委.”

    嫦素娥反手一记巴掌重重打在水若瞳的脸上,怒道:“胡言乱语,水姑姑你太让本宫失望了,师姐有难本宫岂能坐视不理”

    “属下口无遮拦,求求仙子恕罪,属下也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水若瞳从未见过仙子如此大发雷霆,她忽然觉得嫦素娥已经长成了凌霄宫的主人,真正成为诸天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枭雄霸主,即便她称呼自己为“姑姑”,但她知道仙子始终是主,而自己只能是奴,水若瞳立时跪了下去,叩首道:“属下属下还有一事相求,希望仙子应允.”

    嫦素娥将脸昂向雪域的刺骨寒风,胸口微微的起伏使得情绪缓和下来,“何事水姑姑但说无妨.”

    “白部的姊妹们都是孤儿,这些年凌霄宫就是我们的家,属下人到暮年,能侍奉在仙子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属下希望仙子能满足老奴的心愿,可以收留这个婴孩,让她也能有一个家.”水若瞳向身后的姐妹们点了点头,人群霎时裂开了一道缺口,只见一个在襁褓中哭泣的女婴从后方传了过来,最终落在水若瞳的怀里.

    “这是属下在雪野中发现的弃婴,云鹭山白雪皑皑,奇寒无比,常人是无法忍受的,但这个孩子却奇迹般活了下来,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水若瞳脱下纱衣随手盖在女婴身上,举头望着仙子,目光里极尽恳求之色.

    “天意苍天若有意,这个婴孩又怎会被人遗弃在这里呢”嫦素娥看到女婴那双带有稚气的眼睛被睫毛装饰起来,仙子的心几乎融化殆尽,“姑姑快起身,这个孩子本宫会留下的,她在雪中被人发现,那就唤她霜儿吧.”

    “霜儿很美的名字.”水若瞳抚摸着女婴的小脸,心中寻思着,“小丫头好幸运啊,以后凌霄宫就是你的家,你会有成千上万的姐妹,会有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属于你,也属于我们大家.”

    水若瞳好似想到了什么,本已露了笑容的脸立时阴了下去,“属下听闻六扇门在郓城布下了天罗地网,就是要除掉持有乐平锁的人,有消息称,谁身上藏有前朝的乐平锁,谁就是大唐的沧海遗珠,若是仙子去得迟了,公主就会被六扇门所杀,那时教主的宏图霸业恐怕就付之东流了!”

    “姑姑所言极是,教主正是要活捉公主才可师出有名,从此灭梁兴唐一统天下,水姑姑,你先把师姐带到云鹭山下的驿站休息,本宫再去郓城走上一遭,务必查出前朝公主的下落.”

    嫦素娥转身之际已是飞入月中,月色照亮了被雨水洗过的夜空,在郓城上方闪着莫测的光,而月下的兰桂坊灯火依旧,仿佛给欲念描摹出了不真实的轮廓,令一切未知都变得如此无瑕.

    小陌和许婉秋一路上推推搡搡,走不出几步便进入了柳市花街,苏有雪侧过头去,一张俊脸已是红到了耳根,遥见兰桂坊门前红灯嫩柳,纱幔竟是从楼顶倾泻下来,在晨风中扭动“腰肢”,放眼望去满院的冶叶倡条,果然是卖笑追欢的一幢风月之馆.

    花街里的一切对于许婉秋来说都是新鲜的,她把小陌拉到身边,附耳小声道:

    “确定我们进去就可以见到幽鸾兰桂坊的头牌岂是说见就见,本公子怎么觉得你在耍我”

    “怎么会呢有老子在万事大吉,窑子里的女人都是些见利忘义之徒,谁会和钱过意不去呢只要娘子倾囊大度,幽鸾想不来都难.”小陌一双炯目灼然带笑,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他心下暗道:“要不是六扇门的老秃驴手段凶残,老子才不会管你们这些个鸟事,现在只能想办法找到乐平公主了,保住小命才是正道.”

    小陌站在门口寻思着,忽见不远处鸨妈扭着肥腰蹭到了许婉秋跟前,双眼直勾勾注视着紫金折扇,眼珠子差点没掉了出来,嚷嚷道:“大爷好久没来了,可想死奴家了,春花秋月还愣着做什么,快来招呼着!”

    只听得清脆的笑声不绝于耳,紧接着一群人簇拥着挤了过来,虽是些胭脂俗粉,却也颇含姿色,许婉秋尴尬地笑着,不觉已是上了贼船.

    “不不,不用扶,我自己会走.”许婉秋话音未落已是被众人拉到了正厅雅座,无数双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她心烦意乱.

    苏有雪与小陌在一旁落座,三人虽说不是寻花问柳而来,但眼见许婉秋成了焦点,自己竟似受了冷落一般,小陌无奈摇了摇头,举杯笑道:“苏公子,我们两个对饮如何”

    “小兄弟也是个性情中人,他日有缘苏某定要与你一醉方休,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苏有雪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四目于空中相接,两人相视一笑.

    “公子,公子!我们再吃一杯!”秋月和春花分坐两侧,娇笑着往许婉秋嘴中送着美酒,正堂里酒气氤氲,来此寻欢的都是些纨绔子弟,与郓城遍地的饿殍形成了强烈对比.

    小陌冷哼数声,向许婉秋的方向挑了挑眉,许婉秋瞬间会意,连忙推开春花和秋月站起身来,怒道:“都是些胭脂俗粉,真是扫了我的雅兴!兰桂坊没人了吗,还是怕本公子没钱”

    许婉秋从怀中掏出了一沓汇票,重重砸在桌案上,鸨妈哪里见过此等豪客,直乐得嘴角流涎.

    “哎呦喂!大爷息怒,小店生意不景气,还指望着大爷多多关照呢!这是哪里的官人出手这般豪气,日后可要常来呀,mama好酒好菜都给您备着呢!”肥厚的嘴唇连抿数下,春花和秋月神色黯然地退了下去,鸨妈接着道:“兰桂坊虽说不大,却也是郓城数一数二的酒肆舞馆了,大爷喜欢什么尽管和mama说,月宫的嫦娥没有,但蟠桃园里的仙女决计是少不了的.”

    “哼哼说得好听!”小陌流露出一脸的不屑神色,撇嘴道,“兰桂坊号称郓城第一,那老子倒要看看这金屋里藏的是哪门子娇还不把能上得了台面的姑娘都叫出来,给爷在桌前排好了,也让我家公子挑上一挑.”

    鸨妈连连点头,赔笑道:“好说好说,来了我们兰桂坊就是大爷们最明智的选择,在这里无论舞姬还是乐坊都是当世一品,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一定享受过,大爷先垫些酒菜稍等片刻,姑娘们马上就来.”

    只听得琴筝悠扬,笙箫悦耳,不多时一对对粉捻香搓的绝色佳人移着莲花碎步嫣然登场,竟真的在桌前站成了一排,纷纷给许婉秋作揖道:“奴家见过公子!”

    许婉秋觉得事态越闹越大,恐怕难以收场,本已羞臊发红脸愈加的烫了起来,她轻摇折扇,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片刻,摇首道:“俗,俗不可耐!”

    “这……这也俗吗这都是兰桂坊压箱底的宝贝了,大爷的口味可真是叼啊!”鸨妈额上已是渗出了冷汗,她望向桌前红妆漫绾的绝色佳人,缓缓道:“大爷还没细看怎可妄下断言她们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绝活,比如这位”

    鸨妈从人群中拉出个人来,只见此女衣着最是华丽,气质与旁人截然不同,鸨妈与她暗通了眼色,解释道:“这是我们兰桂坊小有名气的歌姬,名曰烟云,长相未必是花中翘楚,却也美得挑不出半分毛病了.”

    “mama抬爱了,女儿哪有这么好!”烟云羞脸生红,正低垂着头从人群中款款踱来,“公子真是器宇不凡,烟云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公子,对公子已是芳心暗许.”

    烟云绕过酒桌不偏不倚地正坐在苏有雪的腿上,苏有雪一张俊脸已是红透了耳根,他将身子挺得笔直,愣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烟云见他半晌无话,伸手便环在苏有雪的脖子上,小声道:“在这风月场馆说的都是违心的话,什么海誓山盟当场即是幻,还讲什么情分呢奴家见你必不是那薄情寡性之人,烟云每每焚香告天,就是念着能遇到似公子这般品性之人,真是天可怜见,公子公子你就带我走吧!”

    鸨妈在一旁看得傻了,怒道:“我的小妮子,我的姑奶奶,不是这位爷,你……你抱错人了!”

    烟云方欲圆场,许婉秋已然摔了酒杯,只听一声脆响,整个兰桂坊都安静了下来,“mama是在耍我吗这个烟云虽是姿色可嘉,却是个榆木脑袋!”

    “是mama我管教无方,还请大爷息怒”鸨妈瞪了烟云一眼,盛怒之下脸上的赘rou也跟着跳动起来,“真是皮痒痒了,平时八面玲珑的架势都哪里去了,看不出个眉高眼低,把我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鸨妈小指动了动,只见三个壮汉手持长鞭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正摩拳擦掌注视着烟云的一举一动,烟云吓得哭了出来,抱着苏有雪的手愈发紧了,“不不要,公子救救我,他们会打我的,他们会打死我的!”

    许婉秋看在眼里,一张粉面黑了下来,她恨不得立时把烟云从苏有雪身上拖走,但转念细想她也是个可怜人,想到此处这口怨气竟被压了下去,摇首道:“罢了罢了,mama何必如此正是开心的时候可不要扫了本公子的雅兴!我听说兰桂坊有一名妓,此女吟诗赋对,歌舞自成一绝,mama为何不请她出来,陪本公子喝上一杯”

    鸨妈眼珠一转,顺势将烟云拉了回来,赔笑道:“有是有,可惜不巧了,幽鸾今日不方便见客.”

    “怎么,本公子有钱还叫不得人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兰桂坊给拆了,mama还想不想做生意”许婉秋拍着苏有雪的肩膀,只见寒光一闪,鸿羽已然将桌案斩为两段.

    酒菜呼啦啦洒落一地,鸨妈直看得心惊rou跳,颤声道:“大爷有所有所不知,幽鸾的这位恩客极为特殊,mama我也拿他没有办法,兰桂坊数以百计的姑娘还不够大爷挑吗,为何只点幽鸾一人”

    许婉秋被问得哑口无言,她在堂中踱来踱去,金扇挥舞得越来越快,一旁的小陌心生一计,在许婉秋耳边小声道:“你在这里周旋着,千万不要露出马脚,老子有办法让幽鸾自己过来.”

    他坏笑着高呼道:“mama不肯让幽鸾迎客定是怕我们吝惜钱财,我家公子说了,兰桂坊全馆上下不论婢女还是龟奴通通有赏,你们还等什么,我家公子撒钱啦!”

    此言一出屋内已是乱作一团,众人将许婉秋围在中心,一双双狰狞的眼瞪得许婉秋浑身发毛,全馆上下似是在瞬息之间尽数到场.

    “都有份,大家不要挤,一个一个来,我家公子有的是钱!”小陌硬生生挤出人群,竟是朝着后院的方向跑了过去,晨风拂面而来,其间夹杂着刺鼻的胭脂味,浓郁得仿佛掉进了香料缸里.

    小陌蹑手蹑脚地转过了回廊,却见满目的枇杷门巷,粉墙黛瓦的极是相似,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道:“幽鸾毕竟是个头牌,闺房怎么也得奢华些吧,但这窑子为何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老子从何找起看来只能误打误撞碰碰运气了,但愿臭婆娘财大气粗,能拖上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