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外室之女
乌云蔽日，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咔嚓！” 麻线胡同内，一个二进小院前的海棠枝不堪凌虐折断，院内一个婆子却仿若未觉，焦急的在大门和院中的两个屋子间不断来回。 “老爷怎么还没来，夫人难产，小小姐又病重，这院子里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这……这可怎么好！”婆子一跺脚，最终又回到主屋，只是将将踩上主屋台阶，便听暴雨声中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婆子面上一喜，赶忙转身迎上大门，顾不得暴雨打湿衣衫，快速开门。 打开门，门前却只有一个小厮，小厮看到婆子望来期待的目光，最终脚步停在原处，就连暴雨砸在身上痛处竟也忘记了。 “老爷呢？”婆子快速开口。 “老爷，老爷在府邸里陪嫡夫人……” “你难道没和老爷说，夫人她难产吗？”婆子忍不住焦急的再次开口。 “说了，但老爷……老爷不肯来。”小厮低下头，却是不敢重复老爷当时说的话。 一个只会生女儿的东西，如今又快要死了，有什么好看的。 婆子呆住。 主屋中，产婆慌张的跑出来：“陈mama，柳小姐，柳小姐大出血，怕是不行了。” 陈mama一听产婆的话，赶忙进屋，便见柳氏艰难仰头：“老爷……老爷他可来了？” 陈mama鼻子一酸，赶忙按住柳氏：“小姐，你好好生产，一切都等生产了再说。” 柳氏表情一滞，随即笑起，笑的无比苍凉：“陈mama，我想最后见见我的华儿。” 陈mama迟疑，但对上柳氏哀求的目光，眼中一酸，最终点头：“您好好生产，老奴，老奴这就将小小姐抱过来。” 陈mama说着话踉跄的跑出房，冲进另一间屋中。 屋中躺着一个脸色略白，无比瘦弱，却依旧仿佛瓷娃娃般的孩子，孩子此刻眉头紧紧蹙着，就仿佛知道生母经历的事情，又仿佛经历着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一般。 陈mama看着这看起来似乎才五六岁，实际上已经八岁的女娃眼睛一酸，脚步一滞，却又重新快步上前，抱起女娃。 女娃被这一抱惊醒过来，只是看到抱自己的人时，眼睛瞬间瞪大，又满满的不可思议。 只是陈mama此刻哪里注意得到这个，就是平日，也只会觉得小小姐是被她身上的凉气惊扰了，才露出这样的表情。 陈mama只是快速的抱着女娃冲出屋子。 女娃任着陈mama抱着，只是看清周围的情况却是一呆，待得回过神来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低头看去，竟是一滩来不及除去的猩红，顺着那猩红是床上躺着的柳氏。 只见柳氏满脸惨白，汗水打湿发髻，散乱的头发黏在脸颊，就是喊疼的声音也无比虚弱，可看到她到来，却挣扎着想要做些什么，但到底是无法忍受那阵阵生产的痛楚，最终仰躺回去。 女娃脑中一炸，仿佛想到什么，瞳孔一缩，拼命挣扎着就要上前：“娘！” 陈mama赶忙将华姐儿放下，便见华姐儿仓皇向前。 看着华姐儿的模样，陈mama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这么小的人，恐怕也知道眼前的情况代表着什么了，不然又怎会如此仓皇。 上天何其不公，让小姐被那恶人逼迫，不得不做了外室，如今怀了那恶人的孩子，竟还这般被丢弃。 陈mama背过身擦眼泪，却没看到华姐儿虽然仓皇，却很快握住柳氏的手腕，若有大夫在此定会惊讶，这七八岁女娃的动作，分明像是把脉。 只是如今谁也不会注意眼前的情况，床上柳氏更是不会注意这样的情况，眼看着华姐儿这般，腹部又不断传来生产的痛楚，以及自己越来越虚弱的状态，终于忍不住眼泪横流：“我可怜的华姐儿，你没了母亲，又是这样尴尬的身份，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柳氏想着，竟挣扎着看向陈mama：“陈mama，华姐儿，华姐儿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我护好她……” 这一挣扎，柳氏的脸色更白，冷汗如雨下。 陈mama看着主人的模样，眼睛酸的更加厉害：“小姐，您就不要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了，待得您生下小公子，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mama虽然这么说着，眼睛却是完全不敢看自家小姐，孩子还没出世，却已经大出血，又如何能好，这一胎别说生下来，恐怕马上就要一尸两命。 就在陈mama心酸之际，华姐儿已经松开柳氏的手腕，只是脸色无比难看。 难怪上一世母亲会难产而死，一尸两命，竟然是因为这个。 她也不管床上的母亲和陈mama说什么，只是快速扫视周围，看到床边不远处的汤碗，赶忙上前，可惜她人小，拼命踮着脚才勉强勾到碗，即便如此，还将汤碗打了，汤水瞬间顺着桌子流下。 华姐儿赶忙凑近，不是这个！ 这么大的动静，陈mama想不注意到都难，赶忙上前扶碗，见华姐儿快速的四望，陈mama终于觉得不对劲，满脸担忧：“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华姐儿根本不管陈mama，快速的向前，这一冲，直接冲到柳氏生产的宫口前。 陈mama眼见华姐儿冲到小孩子不该看的位置，再顾不得同自家小姐说话，赶忙快步上前，就要抱走华姐儿。 华姐儿却突然安静下来，指着柳氏的宫口：“陈mama，那是什么？” 陈mama微微一愣，本能的顺着华儿指得方向看去，这一看不打紧，竟是看到宫口处搁置着一个小小的布包，再一细看，竟是药包。 陈mama一惊，顾不得华姐儿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快速挤开产婆将布包取下。 看到陈mama的举动，华姐儿终于松一口气，快速走到陈mama旁边，等着布包打开。 虽然她心中已经有数，但还要再确认一遍才行。 被挤开的产婆看到陈mama的动作脸色忍不住一白。 陈mama却没注意到这一点，只是打开布包，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 她家小姐出生医门世家，虽家道沦落，但作为从小照顾小姐的，还是因此有了几分认药的本事，眼前的药材和药性更是万分熟悉。 这些东西分明是用来活血缩宫的，若是往日还好，不会有什么坏影响，而今生产，宫口若是一直无法打开，又遇到活血的药物…… 难怪小姐会难产，难怪小姐会大出血，宫口出现这些药物，就是再健壮的人恐怕也会被折腾死！ 陈mama目光瞬间横向产婆：“杨产婆，这是什么意思！” 杨产婆一颤：“陈mama，您在说什么，这……这些都是帮柳小姐生产用的。” 陈mama怒极反乐，上前就一巴掌：“你当我是傻子吗！活血缩宫的药也敢说是帮助生产的！” 杨产婆眼神闪烁：“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陈mama如果不想我给小姐继续接生，找别的产婆就是，何必如此污蔑我。” 陈mama恨不得生吞了杨产婆，想到自家小姐就要没命，这产婆竟还这般狡辩，陈mama直接掐住产婆的脖子：“我家小姐活不了了，你也别想活了！” 华姐儿虽然气愤，眼前的状况却不是她想要的，赶忙使劲拽陈mama，惊恐的大声开口：“陈mama，娘……娘看着好痛苦，华姐儿好怕……” 就仿佛配合华姐儿，柳氏吃痛的叫喊声撕裂般响起。 陈mama听到这声音一震，清醒过来，赶忙看向柳氏，只见柳氏整个身体疼的颤抖，再低头看见自家小小姐惊慌的目光，终于撒开手。 她怎么就糊涂了，忘了如今什么最重要。 小姐这会生产艰难，别说和阎王抢命需要产婆，就说如今大雨，根本无法去别处找新产婆，她若是将杨产婆弄死了，岂不是亲手堵住了小姐的活路。 陈mama深深吸一口气，狠狠瞪杨产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好好的给我家小姐接生，若我家小姐顺利生产也就罢了，无法顺利生产，我就带你去见官，告你杀人之罪，让你替我家小姐偿命！” 却说产婆一被放开，吓得快速退到一旁咳嗽喘气，这会听到陈mama开口，有心不应，但看到陈mama横过来的眼神，一个哆嗦，赶忙上前。 上了前，就后悔至极，柳氏都这样了，怎么可能生的出孩子，她这样继续接生，这不是找死吗？ 陈mama见产婆继续接生，赶忙认真盯着产婆接生，却没注意产婆的变化。 华姐儿将杨产婆的表情看在眼中，眉头微微皱起，最终快速走回母亲跟前：“娘，您一定要好好的，荣华不想再当一次没有母亲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