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宁明山 领路之人
记得在那几年,曾经流行过一部叫做《一级恐惧》的电视剧。说的是两个想钱想疯了的人在江上看见了一个顺水飘来的铁盒,受到那些脑残的理想主义电视电影的影响,这两个人觉得这里面一定是什么金银珠宝,秘密图纸什么的,于是二人将盒子捞上来藏起。在夜半无人之际,偷偷打开却发现里面只有几小瓶不明液体。这两个人好死不死的打开了瓶子,然后他们死了,本来,这种人在电视剧里也绝对活不过两集。可接下来,病毒爆发,死伤无数,只有一个用破茶缸子喝茶的人存活,后来通过科学的研究,只有一种类茶菌可以克制这种病毒,这部电视剧生动形象的描述了一出病毒的大戏,借以宣扬了科学的光辉。说的是当时这个电视剧看的小孩子们人心惶惶,看见什么都担心是病毒,毕竟啥事都往自己身上联系是每个人尤其是小孩子都必备的技能。而叶天平他们也不例外,因为王哥整这一出,确实是太像那个一级恐惧了……好在叶天平这几个小伙伴还都比较义气,虽然心中害怕,慌了手脚,却毕竟不能把王哥扔在这里不管。可是应该怎么办?王哥这连疼带痒的都快抽了,走路肯定是不行了。打车?刚才那几块钱都他大爷的喝格瓦斯了啊……而且这里和江对岸相连的只有一座铁路桥,只能走人不能走车。打电话?那时候满大街才几个用手机的啊?后来叶天平等人决定,留下两个人守着王哥,王哥的弟弟带着另外的人去找家的大人求助。在等待的过程中,叶天平眼睁睁的看着王哥疼的几近晕厥,又痒的抓耳挠腮……心中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哪怕疼晕过去,或者休克,都会比现在好受吧?世界上最大的痛苦,就在于神志清晰的承受痛苦吧……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王哥家的大人才满头大汗的骑着自行车赶到了。他们向叶天平他们问清楚了情况,二话没说,把王哥往后座上一放,直接就送到了医院。而我们则都怀揣着一颗颤抖的心,各自散去了。 第二天,听王哥的弟弟说的结果,更是让叶天平等人大吃一惊。原来,当时他的家长立刻就把王哥送到了江城最好的医院,挂皮肤科诊断,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各种检查化验啊等等的烧钱项目。最后,一位桌子上摆满了吉祥物的权威专家,拿着厚厚一沓子化验结果,推了推自己瓶底子厚的眼镜,义正词严的说道:“啊,没事,这个,没有炎症,也没有病毒感染。啊,这个是黑色素痣,是由于黑色素沉积所引起的,啊,俗名又叫做胎记。除了有碍观瞻之外是没有任何影响的,放心吧。”靠,胎记你大爷啊……你们家胎记又疼又痒又难受,还是后天染成的?在王哥的家人说明了这个脚变黑的原因,而且又疼又痒的情况之后。之前那个专家的表情马上就变得轻蔑起来:“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人这么迷信?我行医三十多年了,你得相信科学啊,而且检查结果在这里呢,没细菌没病毒的,根本不可能疼,也不可能痒!好了就这样吧,下一位。”无奈的王哥家人只得悻悻的退出了诊室。 既然医院看不出什么问题,那么又该怎么办呢?虽然王哥不是一直又疼又痒,但是每天都是脚不能沾地,每次犯起病来都是生不如死,而且每天犯病的时间越来越长。王哥的家人虽然并不十分相信鬼神,可是也明白,这因为坟墓里的什么东西而导致的病症,多半不是实病,而是虚病。这里解释一下,所谓虚病,通常也被叫做外病或邪病,虚病并非身体机能出现问题而是灵气或妖邪之气进入身体导致人体产生病态的疾病。既然是虚病,那么赶紧就找看虚病的大仙儿啊。话说进入新世纪以来,貌似相信这些东西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许多人面对着这些东西都会嗤之以鼻,用一句封建迷信全部概括。但说起来这个世界可就是这样,没事的时候就是一口一个封建迷信封建迷信,有事的时候就巴不得自己的身边每个人都是救苦救难的大仙菩萨。就像《羊脂球》中那些坐车的人一样,神仙般的存在和肮脏的物事转变起来,就是那么简单。就好像那个口口声声相信科学的专家,桌子上那些招财转运升官的吉祥物难道不是从哪个大师那求来的?这就是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么?叶天平看见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哥一家人忽然又求爷爷告奶奶的找起了大仙儿,有些事儿,他越来越想不通了。在叶天平的强烈要求下,王家的人同意在看大仙的时候允许叶天平和王哥的弟弟在场,毕竟他们是当事人,有些事别人问起来,也更能说的清楚。 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问来问去,真的听说一个挺有本事的仙儿。而在看病那天,叶天平自然也就跟着目睹了这一切。这位大仙是个年岁挺大的老婆婆,一进屋的时候她盘着腿坐在炕上的一个大坐垫上,嘴里叼着一个长长的烟袋锅,屋子里飘散着那种旱烟独有的味道。王哥被家人搀扶了进来,他的左脚现在已经比右脚小了一圈,乌黑的颜色越发的浓重了。那个老婆婆看见了这种情况,好像身子都颤了一颤,惊声说道:“哎呀,咋这么厉害,我得赶紧问问,赶紧问问……”说完,她就开始一口又一口的抽起了旱烟,烟雾只抽不吐,抽了几大口之后,就念叨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打嗝。打了一大串嗝后,她逐渐安静了下来,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开口说道:“大仙来自万仞山,黄金洞里把门关,从来不问世间事,今日到此有因缘。”她说完之后,屋里求仙问药的人自然见怪不怪了,但是王哥和他的家人大嘴都张成了“〇”字形。因为刚才的那个老太太,此时的语音语调,完完全全是一个老头。那个大仙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人,最后把目光聚集到王哥的脚上,看见王哥的脚之后,他突然也是一楞。低头寻思了一阵子,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管不了,管不了。没见怨气这般高。不是鬼,不是妖,一股阴怨世难找。幸好只是沾了脚,多沾神仙救不了。”说着又是一阵饱嗝,打完之后,便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恢复了原来的神态,直喊着口渴喝水,等她喝了一大碗水后说:“这个事情……可是难办了……大仙说这个事情他也看不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深的阴怨之气,这不是鬼魂什么的惹出来的事情,纯纯的就是一股浓重的怨念,好在就是沾到了脚上,如果多沾了一些,恐怕这条小命就没了……”王哥的父母眼珠一转,赶忙掏出了几张百元大钞要往老婆婆的坐垫下面塞。这时候叶天平才突然发现,原来那个老婆婆的坐垫下面,竟满满的都是红彤彤的人民币。可那老婆婆却只是冷哼了一声便阻止了他们的行为。语气略带强硬的说道,“你们也把大仙当成了凡夫俗子一般么?说得救得就是救得,说得救不得就是救不得。大仙心中慈悲,救人济世尚且未必收取人事,如今未能帮忙,你们这算什么意思……”说完便一口一口的抽烟,再也不理王哥父母的发问。 这大仙儿也没看成功,王哥的父母显然已经失望了,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恐怕只能截肢了?可截肢也没法截啊,你一个胎记就要求医院给截肢,医院也不能干啊……看到这里,叶天平安慰王哥的父母说:“叔叔阿姨,强中自有强中手,这家不行,咱们就多费力打听打听,一定会有办法的,今天的这个仙儿,起码说出了病因不是?”在叶天平的安慰下,王哥的父母只得无奈的点点头。随即又投入到了寻找高人的浪潮中。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哥的父母带着王哥又看了不少的人,有些真有本事的,说出的话跟之前的也差不多,如果是鬼魂妖物作祟,他们倒是有办法或商量或驱逐。但是这根本就是一股单纯的怨气入体,他们也没有办法。也有些靠嘴蒙事吃饭的,前世今生因因果果的说了一大堆,最后卖了两张印刷的假符给王哥。还美其名曰,治得好是缘分,治不好是因果报应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倒是也正常,毕竟鸟大了什么林子都飞,谁都有吃饭的权利。只是苦了王哥和他的家人,眼见着越来越消瘦,颜色越来越深的脚,以及每天多次的痛痒交加,他们几乎已经濒临崩溃了。王哥甚至差点干出了趁着不犯病的时候自己用锯把腿锯断的傻事。 就这样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着,直到有一天,王哥的叔叔兴冲冲的跑来对王哥的父母说,自己的一个同事认识一个高人,这个是个真正的高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通。王哥的父母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通过这些日子,钱没少花病没治好,他们已经萌生了放弃的念头。但是听弟弟这么说,也不好不去试试,于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找到了弟弟说的那个地址,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老式小区。据他说,这个高人性子十分的古怪,他不是指给人看事生活,是个不差钱的高人,帮人忙纯属是业余爱好,而且还得看自己的心情。但凡找他看病,只要一盒烟,一瓶酒,一袋茶而已,他要是愿意帮忙,就会尽力帮忙,他要是不愿意,你搬座金山来他也不会看一眼。
就这样,叶天平和王哥的弟弟搀着王哥,陪着惙惙不安的王哥父母,来到了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发现门并没有关。屋里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好像唱戏一般的声音:“进来~”可以听得出来,这个老人最早不是北方人,言语中一些两广一带的尾音,但是可能是在北方生活久了,也练就了一股大碴子般的东北话。叶天平一行人进了屋子,把烟酒茶放在一边,开始打量起这个屋子来。这是一间很普通的老式房屋,里面的陈列简单且古朴,但是却非常整洁,空气中飘洒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气味。一个身体瘦弱,脸上棱角方正,蓄着短须的老人躺在茶几边上的一把摇椅上,手里端着一把紫砂壶,一口一口的嘬着茶水。另一只手夹着一根香烟,很享受的晒着太阳。王哥的父亲,看了看这个老人,上前说道:“大仙,那个……”他的话刚一出手,只见这老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大仙?谁是大仙?你们五个里有大仙还来找我干啥?”王哥的父亲被这老头一呛尴尬的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说:“对不起,老先生……”谁知道那老头又是一惊一乍的坐起来:“你姓老还是我姓老?我叫宁明山,什么先生小姐。”“这……”叶天平见状,突然福至心灵,赶忙接话说:“宁明山,你好,我叫叶天平。按年纪,我应该叫你声爷爷,但是既然你喜欢听别人叫你宁明山,那我就直呼你的姓名了,希望你不要生气。”那老头听了这话,慢慢的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歪着头瞧了眼叶天平,微微一笑:“啊,叶天平,不错不错,还是你懂事,宁明山是我的名字,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嘛,什么爷爷大仙儿的,徒沾因果,这礼,是酸儒才讲的东西,快点,谁出了什么事,说吧。快点弄完,别耽误我喝茶晒太阳。”此时的叶天平因为想明白了这老头只是喜欢别人叫他名字而已,什么因因果果的事情,那是一点也没听明白,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名叫宁明山的,好像更年期综合征的老头,将会是自己的领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