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乌鸦（十）

    时间：大约三年前的冬天；

    地点：俄罗斯莫斯科小镇。

    爆炸像是节日的烟火一般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火焰像是冬日里的跳着舞的精灵。

    马什克洛夫斯基的府邸，整整烧了三天三夜。而马什克洛夫斯基的尸体，则在大火的第二天早上出现在了小镇的警察局门口。马什克洛夫斯基的右手被人割走，胸口上则被匕首刻了一个图案痕迹。警察局的一些老警员在看到马什克洛夫斯基的死样之后，只是吩咐将尸体收好，准备结案。

    因为那些人，都想起了是谁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割掉右手，表示消除的武力，也就是杀人者根本不畏惧所杀之人的地位和背景，如果有人敢为被杀者报仇，那么杀手会一直杀下去，直至没有人再敢说一个字。

    这种做法，在以前俄罗斯黑帮倾轧的时候非常常见。但是，在被杀者胸口敢刻上等同于杀手身份的纹身一般的刻痕，却不是所有人都敢做的。许多老警察都记得只有一个人，敢在杀人时这么做。

    他们不知道这个杀手是谁，只知道他的外号，叫做“黑色猎犬”，他的死亡名单上每一个拉出来都能让那些调皮捣蛋的莫斯科本地的熊孩子停止嬉戏和打闹。在上个世纪最动荡的时候，黑色猎犬的称号就和苏联解体这个爆炸性事件在所有俄罗斯人心中一起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何，他就消失了。有人说，他被zheng府的人招安了，也有人说他被仇家杀死了，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结局到底是怎样。尽管如此，黑色猎犬的传说，却依旧像俄国套娃一样经典地被这些当地人给流传下来了。

    可是现在，黑色猎犬回来了。

    那些从小就听着自己长辈讲述“黑色猎犬”的传奇故事，却从没有机会接触过真人的年轻警察们，如今却有机会见到黑色猎犬出山。而且这次的被杀者，虽然只是这个小镇上的一个黑帮小头目，可是他所掌握的信息，却远超过他的这个身份。因为马什克洛夫斯基直接联系的人，与国防部的高官有直接联系，并且，他是亚洲和俄罗斯地下军火市场最有微信力的中间人。

    这也是为什么秦风来到俄罗斯的原因，他的这次任务，就是为了调查流入东三省的大量不明武器。

    按理说，马什克洛夫斯基有这么深厚的背景，就连当地的警察局都要让他三分，当初马什克洛夫斯基所在的光头党分支在大街上朝餐厅开枪射击，杀死打伤无辜路人和餐厅消费者有十多人，却也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因为，国防部有人在罩着他们。马什克洛夫斯基的安危，直接影响到这些高官的利益。

    但是现在，马什克洛夫斯基只是躺在警察局里的一具没了右手的尸体。尸体旁边，围着许多身材看上去就很粗壮的、穿着黑色皮衣、剃了光头的年轻人们。他们神情沮丧，有一些人甚至抄起身边的东西就开始乱砸。

    警察局里撒泼，恐怕也只有这些光头党的小混混们敢这么做了。但是那些配枪的警察们，却都不敢乱动，因为这些黑帮混混都是一群把头别在裤腰带上的主，稍有不顺心，就会从身后掏出手枪。

    “到底是谁干的？为什么连手都砍了！？”站在离马什克洛夫斯基尸体最近的一个光头纹身青年cao着一口浓重口音的俄语吼道。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警察走上前，说出了砍右手和刻下图案的意义。那些混混们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像是一群发了狂的野狗一般从衣服里面掏出手枪。光头纹身青年也从屁股后面掏出了一把手枪，走到老警察面前，一只手抓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用枪抵在他的下巴上，恶狠狠地问道：“你说谁？你说是谁做的？黑色猎犬是谁？”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这样做的意思就是要你们停止对他的追猎，否则他会杀光你们所有人。”老警察咽了口口水吞吞吐吐道。

    “kao，你妈的。”光头纹身青年一拳头砸在老警察的头上，直把老警察砸得有些晕乎，“你在吓唬我，什么黑色猎犬都是多少年前以前的传说了，你跟我讲这个。你们所有警察，今天全部出动，找不到杀人的凶手，我们就把警察局给端了。”

    “干他妈的警察局！”

    “端平警局！！”

    一帮剃了光头的黑帮混混举着枪大喊道。

    老警察被光头纹身青年一把推倒在地，后面那些警察就不干了，几个年轻的警察上去就和几个混混扭打在一起。这边一开团，所有人就都停不下来了。黑帮混混和警察们战成一团，警察局里的办公桌椅被打砸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枪声、玻璃碎裂的声音、人的叫喊的声音还有骨头断裂血液喷涌的声音。

    混战中，一个警察打扮的人从警察局的里间走了出来，手里的弯刀形状的小匕首，专门朝着那些黑皮衣、光头混混的腰间捅着。惨叫声在混战里根本没人在意，这个警察打扮的家伙就这么一路往混战中心走，往那个光头纹身的混混那里去。等走到了那混混的身后，这警察打扮的人抬手在混混的脖子处轻轻一抹，光头纹身混混转过身来想看看究竟是谁给了他脖子上一刀，可是双手捂在脖子上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血液就已经溅了周围人一身。

    这警察打扮的沙立科却已经一路捅着那些混混，然后走出了警察局，开着一辆警车扬长而去。警察局里，战斗情况一下子就呈一边倒了，警察们迅速将剩下还在顽抗的混混逼到墙角用塑胶棍狠狠得抽打着。

    等到平息下来，警察们发现，警局里已经躺着十几具尸体了。那些办公桌椅上，全都是血迹。

    ······

    秦风和莉莉娅在半夜的时候就将沙立科公寓里的所有重物都堆到了门后，这样根本没人能从正面进入这间公寓，然后他们就躺在沙发上挤了一晚上。莉莉娅躺在秦风的怀里舒服地睡了一夜，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秦风竟然什么都没做。

    这让莉莉娅第一次有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她似乎还有点期待秦风会在她睡着的时候对她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偷偷地抓抓摸摸一下也行。

    一阵不算太响也不算太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秦风立刻警觉起来，不过随后沙立科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秦风和莉莉娅在确认之后将家具和家电移开，然后打开了门。

    沙立科拎了两袋食物和饮料回来，当然，其中一袋是给秦风和莉莉娅带的食物，另一袋则是给他自己准备的食物——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酒。

    “昨晚上那些人你怎么处理了？”秦风接过袋子问道。

    沙立科盯着秦风看了一眼，然后道：“不要问太多，那是他们自找的。”

    沙立科眼睛里的血丝，清晰可见，而他的衣服，显然也是换过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两瓶酒的价值并没有这么多。”秦风有些不解。

    “不，现在是私人恩怨了。”沙立科道。

    ······

    时间：现在；

    艾布纳和莉莉娅已经在露天咖啡吧聊了快有半个小时了，而不久之后，整个西维塔城就会全城戒严，那些游人要么是回到酒店旅馆，要么是很早离开了城区。就连很有耐心等待的服务员和咖啡店老板都已经很有礼貌地向这两个人提醒过了。

    “那么我们边走边聊吧。”艾布纳提议道，莉莉娅自然是起了身。而艾布纳则替莉莉娅付了服务员小费。

    两个人走在砖石铺就的小路上，艾布纳一边问着问题，莉莉娅则在讲述。

    “那个沙立科，是个俄国特工。他说的‘私人恩怨’难道是指他以前和光头党有过节？不过这不太可能，因为据我所了解，沙立科杀人是接受命令去杀人，而那些光头党和军方以及情报部门没有什么过节，倒是那个马什克洛夫斯基和军方的人有关系是真的。”艾布纳分析道。

    “沙立科的爱人，是一名女特工，他们是任务时认识相爱的。为了国家，沙立科的爱人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所以他们没有孩子。在和沙立科相爱之后，她选择了退休，而沙立科也在完成了一些列艰难的任务之后选择了退休。不过，幸福的时光却总是短暂的，也许是上天对他和她的惩罚，沙立科的爱人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了，这让沙立科悲痛万分，所以他才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而那私人恩怨，就是因为那天晚上去沙立科家盘问的几个光头党青年无意间将客厅里沙立科爱人的一张相框给打碎了，并且还说了很粗俗恶心的话，触怒了沙立科。后来，沙立科和秦风一起联手，将那个小镇上的光头党清干净了。虽然俄国国内的黑手党在之后进行过疯狂的搜索，并且试图在国内造成破坏，却后来俄国军方下决心清洗埋下了伏笔。”莉莉娅总结般地说着。

    “这我倒是有所了解，军情处的分析师认为是俄国的军方为了撇清和黑手党的关系所以血腥清洗了国内的许多黑帮。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由两个人的小镇清洗所引起的。”艾布纳点点头道。

    “我想知道你在这里是要做什么？我对英国军方并没有任何威胁，如果你们是想要回天使之泪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们，那颗钻石现在就在这里，不过是在这座城市的主人手里。”莉莉娅道。

    “哦？这座城市的主人？你说得好像这座城市是属于某个人的似的？”艾布纳问。

    这下子莉莉娅竟然有些奇怪了，艾布纳是大不列颠军方的人，竟然还有不知道的情报，“我也只是听说，从没有见过。我以前所在的暗夜蔷薇的首领，她说我们有很多偷盗的单子，便是为这个我一直都不曾见过的主顾做的。”

    艾布纳头微微低着，思考着，低语着：“如果这座城中之城，国中之国，真的是属于某个‘君主’一样的人的，那么这个应该有极大的权势——要知道这里可是圣督教的信仰中心，全球数十亿信徒的圣地。他为什么要去抢某个东西呢？”

    “谁知道呢？”莉莉娅摆摆手道。

    莉莉娅说完正要和艾布纳分开，而艾布纳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不过却开了口对莉莉娅说道：“如果你来这里是为了拿回属于你家族的东西，你最好放弃这个念头。”

    莉莉娅停下脚步，歪着头看着艾布纳，脸上写着为什么的表情。

    “军情处的情报网，遍布全世界需要了解的地方。如果你问我天朝有哪些重要的黑科技、哪个空军基地布置在哪儿、某个秘密基地在哪儿···我兴许都能找到相应的条目将这些消息告诉你。不过，这个西维塔，在军情处的请报上，只有寥寥几个字，那就是宗教国。但是我在来到这儿之后，对整个城市进行了一个初步的勘探，觉得这个城市远比‘宗教国’所包含的还要多。”

    “你是指那些戒严守卫的人么？确实，一个宗教国并没有什么理由需要这么多的守卫以及这么严苛的宵禁。”莉莉娅回答道。

    “不，我不仅是指这个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到的信息。”艾布纳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莉莉娅认真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这座城市，是从罗马这块地上划分出来的。罗马的地下水管道，一直沿用的是两千多年前的固有排水管道。按照道理来讲，西维塔的排水，和罗马是在一个系统内的。但是我从罗马来到西维塔的时候，却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罗马的下水道修理工说罗马的某一段的地下排水网络被封堵住，导致了罗马部分地区的排水不畅。另外，西维塔的城墙，有加固的痕迹，按照历史上有记载的资料以及我在城墙附近观察，原本固有的城墙高度大概是35米左右，新增加的部分则有15米，也就是说现在西维塔的城墙足有50米高，并且进行过加固加厚的处理。另外，这些在外围看守的人，每一个人的实力，都堪比国际军火市场上最强雇佣兵——这还只是外围我们能看到的，里面是什么样子，我都不清楚。”

    “你是说，西维塔在将自己独立出去？”莉莉娅推测道。

    “显然这些信息都在不断强化这一点。圣督教的中心在此，就算想要保护城中央的教堂以及城内的教堂建筑，也没有必要加固城墙、封锁地下水管道以及一些我还不知道的手段。还有众多的细节来推断的话，我怀疑，西维塔城内的圣督教高层，有可能是在进行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将这座城市的人可以保护起来，而城墙之外的人，可能就不管他们的死活。”

    莉莉娅看着艾布纳，闹钟也在飞快地思考着，几十秒的沉默之后，她开口问道：“生化武器？”

    艾布纳点点头，“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