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今夜想杀人

    混凝土车正面撞上车子右侧，苏晓菲正好坐在副驾驶上，而她当时正看着秦风，等待着他的答案。混凝土车速度很快，秦风开着车子被撞击的一瞬间，他脑子里迅速想到的一个念头是：这是蓄意的。

    苏晓菲的路虎车子被推出十几米，最后侧翻在道路上。秦风被撞得七荤八素，然而却在迷糊中找着苏晓菲，而她已经失去了知觉。秦风也在不久后两眼一黑。

    ......

    “伤者大出血，需要立即输血......”

    “心跳正在下降，准备肾上腺素和电击......”

    “颅内出血，情况严重......”

    “赶紧通知家属，下病危通知！”

    秦风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自己正躺在一张手术台上，医生正给他缝针。无影灯照得他眼睛生疼，医生只差最后一下边可以缝好伤口，秦风却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腕，“和我一起来的女人，他怎么样了？”

    语气生硬，眼神仿佛要吃人。还不待医生护士开口，秦风拿过一把手术刀，割了缝针的线，又扯下身上的线管，从手术台上跌跌撞撞下了来。几名护士正要上前，秦风一把推开，吼道：“她在哪儿？苏晓菲在哪儿？告诉我！！！！”

    推开手术室的门，扶着墙往前台走着，伤口再次渗出血来，滴落在医院的地上。走道上森然的灯光照耀得秦风如同鬼魅一般，一些上厕所的病人或者是查房的护士，看到这个情形皆都吓了一跳，靠在另外的墙上不敢动弹，生怕惹了事情，弄出医疗纠纷。

    回过神来的医生护士立即冲出了手术室，想要将秦风带回手术台，奈何秦风已经拖着受伤的身体走到了前台。

    吓人的模样就连前台的小护士都吓了一跳，秦风尽力挤出一个不算太吓人的笑容，但还是把小姑娘吓哭了。

    “和我一起来的女人，苏晓菲，她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秦风问小护士道。

    小护士一点都不犹豫，这两个人送来的时候，她也是看到两台担架车急匆匆从门口推进去的，于是便对她说道：“她进了手术室，现在在手术，你...你还是先回去缝一下伤口吧。”

    就在这时，负责秦风手术的几个医生护士也追到了前台，正要对秦风好言相劝，忽然又一波护士从旁边冲了出来。

    “那女伤者需要输血，熊猫血，血库告急。”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都小声议论开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偏偏大出血碰上熊猫血啊...”

    “这时候要到省血库调血根本来不及了啊...”

    “病人家属还没通知到啊，真是...”

    秦风忽然走到那说话的护士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护士被吓了一跳，秦风道：“抽我的血，我是熊猫血。”

    护士闻言，立即转忧为喜，正要喊人来抽血，可是负责秦风的几个医生护士却喊了起来，“不行啊，小韩，这伤员和那女伤者是一起的，他现在再抽血，自身难保啊。”

    被秦风抓住双手的小韩护士，心又一下子又被浇了凉水。

    “不用管他们！你只管救她，不用管我生死，一定要救她！！！”秦风红着眼吼道。

    所有人都被秦风吓到了，秦风手竟是颤抖了起来。

    “抽血！抽血啊！你还傻愣着干什么！”

    被秦风这么一喊，小韩也不再犹豫，拉着秦风正要往里走，旁边几个医生护士连忙上前。秦风以为他们还要阻拦，却不料两名护士架着他和小韩一起往手术室去了。

    ......

    手术室，两张手术台。

    一张台子上躺着的是还在昏迷的苏晓菲，另一站台子上躺着的，是秦风。

    “你现在这个样子，最多只能输血600CC，不要逞强，不然两个人都要死。”小韩弄着针头对秦风说道。

    血袋另一头，正要连着苏晓菲。

    秦风点点头。

    小韩定了定心，从容不迫地将针头扎进血管，血液开始从管子里流入血袋，再流入中间一台处理仪器，最后流入另一端的管道，另一旁的护士看到血液已经开始传输，便等着血液涌出，将针头扎进了苏晓菲的血管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台上的医生紧张地进行着手术。可是输血却依旧没有停止，而苏晓菲的情况似乎还是没有好转。

    “怎么样了？血为何还止不住？”一名护士问道。

    “伤到了动脉，一时止不住。”主刀医生额头直冒汗地说道。

    “可是那边的男伤者已经输血超过1000CC了啊，他不让小韩停止输血啊。再不止住血，这两个人都要出事啊。”旁边一名看着输血管的护士喊道。

    “什么！1000！叫他停下来，这不是添乱吗？！”主刀医生惊道，差点手术刀没拿稳。

    另一边，秦风只觉得自己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意识似乎都要云游九天。倘若是平时正常情况献血，1000CC对他来说并无大碍，只是现在受了伤，情绪又有所波动，所以便有些迷糊。

    “先生，你不能再输血了..”小**要拔出针头说道。

    模糊中的秦风忽然一把抓住小韩的手腕，有气无力地道：“如果她死了，我便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不要停，就算抽干我，也不用停，只管救活她。我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人了！”

    所有人听闻这样的话，都是吃了一惊，就连主刀医生也是回头看了一眼，秦风用模糊的意识看着他们。

    “继续！”医生咬咬牙说道。

    血液输送量已经超过1500CC，仪器上的鲜红数字还在往上跳动。正常人一次输血量超过1200CC便已是极限，小韩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这男人，却像是死了一般，死死抓着自己的手，不让拔针头。

    手术室里的女人，究竟对他多么重要，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秦风的意识已然快要消失，仿佛自己神识里最后一抹亮光也要失去了。

    可是明明心有不甘，还未能给她幸福，便要这样离去了么？

    说好的要帮她遮风挡雨，却连这一次小小的车祸都无法挽救吗？

    真是可笑啊，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把握，却还要谈及守护他人，说到底自己才是最最可笑的人吧。

    那一抹亮光，像是一间即将关上门的、亮着光的屋子。一缕微光，便是从这门缝里漏了出来。

    手术室里，苏晓菲的心跳也逐渐趋于零，就连主刀医生，也已经准备宣布死亡时间了。

    ......

    “男性，死亡时间，晚上八点二十三；女性···”

    “他，真的就这样走了么？”小韩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头已低垂下去的男人，无奈地道。

    那边，主刀医生也宣布了死亡时间。小韩缓缓拔出了针头，血液从秦风胳膊渗出，他的手臂也垂拉了下来，小韩连忙拿了个消毒的棉球按在那针口上，她不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这么做，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死了啊。

    而闻讯赶来的顾云怡也是满眼通红，医生出了手术室，正准备对顾云怡说什么，却不料顾云怡已经冲进了手术室。看到躺在手术台上安详“沉睡”的女儿，顾云怡竟是手捂着口鼻哭泣了起来，再往旁边一看，连秦风也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真人世悲剧之一。

    走路不稳的她，跌跌撞撞走到女儿跟前，终于失声痛哭，“晓菲——秦风...”

    一旁的医生护士，虽已见惯了医院内的生离死别，却也依旧是人心rou长的，皆都有些伤心。

    忽然，一个护士小声对医生说了一句话，“刚刚，那仪器上的心跳是不是跳了一下。”

    众医生护士皆都以为是那护士工作劳累，看花了眼，也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试图让她不要再说话，让顾云怡再伤心。

    “...菲儿，mama对不起你...晓菲...”顾云怡哭泣着，却还在轻声呼唤着苏晓菲的名字。

    另一边的小韩，正要喊人将秦风搬到太平间，却发现那原本成握势的手指似乎是动了一下。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看了血袋太久，看花了眼，便仔细看着秦风的手指。

    “你们看，那心跳，真不是我看错了，你看回来了。”刚刚那名看花了眼的护士忽然喊道。

    就连医生也都看了过来，心跳微弱，但是每隔几秒，便会有个突兀的山峰在波图上显示出来。

    “这，这，不可思议。赶紧，救人！”医生吃吃地喊道。

    还没反应过来的顾云怡便被两名护士扶着出了手术室，然后由一名护士看护着坐在了手术室外的凳子上。

    还不待医生有所动作，那心跳显示器上的心跳竟然有力地跳动了回来。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过人活着总比死了好，所以医生护士便都又开始手术了起来。

    而看着秦风的小韩，正要看看那男人是否还有鼻息，伸手正要碰到鼻子，秦风的手忽然抓住了小韩的手。小韩吓得叫出了声来。

    苏晓菲手术台上的医生护士，也都是吃惊地看着秦风这边。

    “她，怎么样？”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还在抢救，还有希望。”医生说道。

    秦风的眼睛闭上了，这次他是再也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

    手术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凌晨方才结束。顾云怡脸上的淡妆都被眼泪哭花了，却也没有察觉到。医生出来时，虽然一脸疲惫，却带着笑容。

    顾云怡心里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询问旁边的小护士秦风的情况，小护士告诉她秦风输了2200CC的血（注1），差点死掉，正在普通病房沉睡。

    两个孩子都没事，顾云怡这才安下心来。

    “菲儿和秦风，这两个孩子在一起我看着都觉着开心，可是为什么会有此灾祸呢？难道真是我一意孤行吗？”顾云怡心里忐忑，胡思乱想着。

    苏晓菲脱离了危险，便送一起到了和秦风的普通病房里。顾云怡也不回去了，便趴在了自己女儿床边，没多久便也睡去了。

    病房的里空调呼呼吹着。

    沉睡的苏晓菲在睡梦里忽然轻轻说了一声“秦风”。不过，当她醒来，应该是记不得了吧。

    ......

    时间：不知道几年前

    地点：□□□，□□（已被和谐）

    “师父，你教我这么久的烹饪，为什么不教我功夫？我是要给他当杀手，不是当厨师啊。”

    碧绿苍翠的树林里，看上去还有些青涩，但是身形已经挺拔的秦风，正有些赌气地询问着他叫做“师父”的人。那师父，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写满了沧桑，不苟言笑。

    两个人走在山林里，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山林里还有些鸟鸣声，宛转悠扬。

    “你来我这儿多久了？”走在前面的师父忽然开口悠悠地问道。

    “快半年了。”秦风道。

    “杀了多少野兽家畜了？”

    “没有三百，也有两百了。师父，难道你觉得让我杀些野猪、山鸡、狼就能去当杀手了？”秦风似乎有些不开心地说道。

    走在前面的师父，忽然停下了脚步，秦风吃了一惊，也是停了下来。师父身形站定，单手摸着腰间的柴刀，秦风以为他又发现了什么野兽，也四下里张望了一番。

    忽然师父转过身来，竟是单手握刀，向秦风捅了过来。秦风以为自己看错了，师父另一只没有握刀得粗大手掌却扼住秦风喉咙，直直将他逼退到一旁的巨大树木上。秦风后背贴着树木，双手紧紧抓着师父的手，试图逃脱他的钳制，然而直师父的柴刀扎进了大腿，疼痛感传来，他才反应过来。

    一声尖叫，树林里群鸟惊飞。

    “师...父，师父，你为何？”秦风趴在地上，大腿上还插着那把柴刀，呆呆地喊道。血，流了一地，渗入土壤。

    “杀人，你有那种决心吗？一旦你杀了人，就再也停不了手了。”师父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过的杀机，那不是和秦风相处以来的平和与浑浊的眼神，是真的杀人的眼神。

    “可是师父，好疼啊...真的，好疼啊...难道你不应该，不应该先教我功夫吗？”秦风哭道。

    “按住大腿上方，我下手自有分寸。跟我回去用点药，不久就好。你想学杀人，首先就要有被杀的觉悟。记住，战场上，没人会同情一个爱哭鬼。”师父转过身，依旧悠悠地道。

    秦风泪水忽地止住了，他咬了咬牙，按住伤口，然后跟了上去。

    “我，不会认输的。”秦风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跟着他走着。

    ......

    病房里，秦风忽然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苍白的天护板。

    “师父，我今天想杀人。”秦风心中道。

    注1：正常人根本不可能一次性输出这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