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聘礼被毁(三)
众人的眼神刷刷地看向微不起眼的亓致远,一副‘你疯了这是大人家说话你一个小孩插什么嘴’的表情。 亓致远注意到遥遥上座那探究森凉瘆人的目光,不由紧了紧手,他只是一时气不过有人弄坏了墨儿jiejie的聘礼罢了,什么叫不嫁了,虽然他不喜欢苏德轩,但也知道婚嫁对一个闺阁女子的重要性。 正当众人神色尴尬张口欲辩时,门外忽然响起熟悉的女声,清丽却不失英气。 “帝师大人,不止致远,我也看见···我的聘礼被您一掌给毁了!” 这女人就是这么用拆台来报答她的救命恩人吗? 韩依望着门口那道纤细清丽身影,不由叹了口气,眼底却满是温润笑意,亓侍郎看着他,只觉得匪夷所思。 苏月生赠了个白眼给他,不用说也知道,她还为今早上那出娥悦美人当侍女的戏而‘怀恨在心’呢! 罗裙摇曳之间,苏月生已经站在厅中,偏头看了眼韩依的节奏,惋惜了一下里面颇有价值的聘礼,秀气美眸横向一脸淡然的始作俑者——这堆聘礼里面有不少值钱的,韩依你居然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就给毁了!我损失很重大的好不好! 韩依垂首抿茶,似乎没看见苏月生眸子里的深远含义,合了盏子道,“三小姐终于来了,什么聘礼?本尊似乎从未见过,”他浅笑转头询问在座,以一种‘丝毫不逼迫’的问话问道,“你们看到了吗?” 换来的当然是屈服于强大武力之下的一直摇头,“没看到。” 韩依挑了挑眉——你看,不单单我一个人这么说。 苏月生惋惜地看了眼粉碎的聘礼,默哀了几秒里面的金银玉器,冲着亓侍郎抬首浅笑道,“父亲,不知您叫母亲唤我来有何事?” 众人这才看到白玉也跟在苏月生身后,只是那一张保养精致的脸此刻依旧慌慌张张。 她本是想装模作样去一下墨竹轩,然后回来说亓墨身子不适的,谁知道这丫头似乎有人传信一般,在阁楼窗子朝她喊话——若是帝师看不见她,一定会亲自前来,要想不被看见自己把她关在阁楼里,还是把她请出去为好。 白玉压根就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会晓得帝师来府上了,心有疑虑还是把她放出来了,毕竟坊间流传,帝师对亓墨不一般,若真找来了,那就摘不清了,可比被老爷知道要可怕多了,况且就算有亓墨一面之词又有何用,只要她推脱一番便是,只要不是亲眼所见,一切都有翻盘的机会,真是便宜了这贱丫头了! “老爷,墨儿的聘礼呢!”惊呼声从白玉口中发出,她后跨进厅堂,一眼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可如何是好,那堆聘礼中还有严娇兰苏德轩贿赂自己接下这门亲事的不少金银! 她抬起的眼眸燃着无尽怒火,这岂不是算盘落空,空欢喜一场! “亓夫人?何时有人在亓府提过亲吗?”韩依淡抿薄唇,提醒了一句。 白玉睁大着眸子不敢置信看着尊贵骄矜的帝师大人面不改色说空话。 “有···有啊···” 苏月生淡淡看了眼一脸茫然的白玉,为她的错愕和不解默哀几秒,随即迎上韩依满含笑意的目光。 “大人,毁了我府上的东西可一定要照价赔偿啊。” 亓侍郎刚想出言呵斥,却听到身侧韩依非但没有动怒而是用一种宠溺的语气道,“三小姐都这么说了,本尊自然会赔到你满意。” 言下之意是我会赔偿你一切,直到你不再因为娥悦之事生气。 苏月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韩狐狸连说话都是那么sao情··· 白玉却从呆愣中回神,“帝师大人,您怎么能毁了聘礼呢?” 她似乎直接忽视了亓侍郎飞到眼抽的眼色,白玉把脖子一横,她就不信,帝师能这般不讲道理。 可事实告诉她,韩依确实是不讲道理。 韩狐狸绝美的唇线勾起,淡淡反问,“有人提过亲吗,本尊怎么不知道?”他转向一脸尴尬抹冷汗的亓侍郎,“大人可曾告诉过本尊?” 苏月生已经十分佩服韩依厚达城墙的脸皮,随即好整以暇地等待他处理好整件事。 唯有白玉呆呆站在那,目光依次扫过韩依,亓侍郎等人,最后落在那空无一物的角落,心中疙瘩一下,脸色刷地一白,她现在已经明白过来韩依方才支开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亓侍郎达成一致。 现在聘礼毁得干净,老爷本就不太同意这门亲事,更会就着韩依的话说,如今亓墨的亲事就悬了,总不能叫苏府再送一次聘礼吧! 没有聘礼下聘,这门亲事又无人作保,想赖掉也不是不可能,再看看韩依的态度,以帝师的身份一头压倒苏府,谁也不敢吭声! 白玉平复下心情,勉强扯出笑容道,“帝师大人说得是,亓府···从未有人提过亲···” 听到她这么说,站在门外候着的小丫头琴乐也不由舒了口气,心道小姐就是料事如神,看来自己是担心过头了。 “帝师大人日理万机,夜色已深,下官万万那不敢耽误国之重臣,想来鄙府上客房简陋,大人必定是住不惯的,下官本想挽留帝师您休憩一晚,可您万金之躯,下官实在不敢以这么寒陋之所来安顿您···” 亓侍郎面上赔笑着,他现在看韩依的眼神已经和看豺狼虎豹没什么区别了,巴不得早早送走这尊大佛,免得再生事端,所以方才那番话就是变相的逐客令,毕竟这是他府上,韩依权势再大,总不能赖着不走吧! 亓侍郎满怀热情地盯着韩依,只见那尊贵之人略一沉吟,道,“亓大人言之有理,本尊这几日日思夜想,想着怎么体恤民情,如今经您这么一点拨倒是通悟,不如体会一番百姓之苦,如此才能为百姓思,为百姓忧,本尊若是一直养尊处优,那可就是枉费了陛下对我的一番寄托。” 起身负手身后,冲着面容僵硬的亓侍郎展颜微笑,缓缓道,“故此,本尊决定,在亓大人府上粗陋的客房小住几日,待本尊什么时候体味到民间百姓之苦后,本尊自会离开,亓大人?您看这样可好?”
清而浅的笑意凝在唇角,明明是商量的语气,亓侍郎却在那狐狸般狡黠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危险,谁知道帝师大人什么时候‘体会’出百姓之苦,谁知道帝师大人愿意什么时候走,如今看来,不论你扯出什么理由,韩依都能给你一个完美不容拒绝的回答,这尊大佛,今晚是送不走了······ 亓侍郎冒汗的老脸僵了僵,良久才缓缓道,“帝师大人说的是,下官···下官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他匆匆转身朝亓安吩咐,身后又飘来一句淡淡的,一点也不见外的嘱咐——“本尊觉得墨竹轩附近较为简陋,不必什么客房了,那地方就挺好的···” 亓侍郎一个踉跄,摸着额上的冷汗,不得不点头称是,斜眼看了看一直波澜不惊的三女儿,心中暗叹,该不会是墨儿什么时候得罪了帝师吧,人家总不可能好端端上前来找你麻烦。 半推半就之间,房间便已经准备好了,那房间倒是选地倒也精巧,推开二层的窗便能瞧见对屋墨竹轩里的情景。 苏月生倚在墨竹轩庭院的树中,看着那个大半夜还开着窗佯装通风的玉树般男子,良久,无奈叹了口气。 韩依长身玉立,潋滟的眸中也倒映着苏月生清丽的面容,单薄的身子,皎月清辉淡淡倾洒在那双清亮迷蒙的美眸之中,更比平日里多了一番纯然的滋味。 二人静静擦眼而过,凝视着那轮半掩在黑雾般云角之下的皎月,这般宁静的时光,似乎只要这样静静看着就不会流逝。 一阵夜风袭来,撩起窗外庭中那单着素白中衣少女的袍角,划开如莲般的清冷弧度,苏月生打了个寒颤,春时将过,着这初夏的夜依旧是凉的很呐··· 她环着身子,仰头朝轩窗中的韩依清润一笑,随即转身跑回了屋子里,依稀听得那屋中摇曳灯火下传来琴乐的担忧埋怨声,声声都离不开她家小姐。 垂眸望着那最后一丝灯火掐灭,墨竹轩彻彻底底融进这片夜色之中。韩依却依旧立在轩窗前,窗边卷起的暗红色纱帘投印在他如玉的额角,镀上别样尊贵妖孽的魅惑。 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对着屋顶上等候已久的一道黑影打了个手势,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这才如羽毛般轻盈飘落,从敞开的轩窗进入屋中。 屋内,一立一跪,细细模糊的对话飘散在风中湮灭。 对屋,透窗而过的月色之下,一张宁静柔美的小脸酣然沉睡。 ========== 当天际中一抹破晓光晕刺破无垠的暗灰,清亮鸟啼从墨竹之间溜过,苏月生睁开眼睛,听见外头响起吵嚷的杂沓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