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二章 互相试探
三家突辽部族合为一体，用现代话说，其实是三方共同出资成立一家大的股份公司，入股的原始资本就是各家的骑兵数量。 “突辽族”这家公司的大股东自然就是这三大部族。突辽皇帝的契辽部族占着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拥有最大话语权，但其他两家，绝突、完金，各自也占不少股份，说话同样很有份量，因此突辽皇帝并不是完全一言九鼎。大股东虽然厉害，但两个小股东的话，也不能不听，不然到时候一拍两散，这公司可就开不下去了。 突辽国此次南侵，兵分三路，分别就是当初联盟的三个部落各自的兵马。这三个部落分别是绝突，契辽，完金。其中绝突部族西路大军六万骑兵，在洛都城已经被定北守备团给冲了个一干二净，几乎宣告亡族。 东路军统帅阿史那·狼青正是完金部族的统领，他要留下洪乡青，又交出了撞令军，阿史那皇帝也只好答应。祖赤仁带着自己的侄子吴开关，并六万降卒，一路忐忑来到中路军之后，阿史那皇帝立即召见他叔侄二人，简单几句话，就让祖赤仁感到得遇明主。阿史那皇帝见到这叔侄二人谈吐不凡，登时大喜，与他二人推心置腹交谈一番后，大手一挥，豪爽地把收拢平周各处降卒降将的权利，交给了他们二人。 祖赤仁当场被突辽皇帝这种用人不疑的气魄所感动，更是下定决心，全心全意为其效死。这次西侵，叔侄二人把撞令军分成南北两部，各带一部，为突辽人先驱。 突辽皇帝当然不是那种随便问几句，就把数万大军交给人统帅的蠢蛋。相反，这位突辽皇帝英明神武，更是心细如发。他早在召见祖赤仁叔侄二人之前，就已经通过种种渠道得来的情报，把祖赤仁叔侄二人的背景摸了个透！更是不惜动用自己在东路军中的内线，把祖赤仁叔侄二人打的仗全都细细了解清楚。在此基础上，才有了之前那推心置腹，然后用人不疑的一幕。 祖赤仁叔侄二人也果如突辽皇帝预料的那样，就吃这一套。二人当场感激涕零，磕头连连，表示自己要誓死报效。 祖赤仁带着北路兵马一路走来，在路上，又得到一员大将投靠，就是之前兵败威北营，数年消失不见的郭无常。祖赤仁久闻郭无常大名，一见之下自然是欣喜异常，连连感慨我辈不孤，上书突辽皇帝之后，直接给他请了个撞令军副帅的职务。 当然了，祖赤仁精明的很，给郭无常一个副帅，看着名头不小，其实一个兵马也没给郭无常。郭无常这种名将，若是安排其当个小兵，立即就会寒了天下想要来投奔的人心。若是安排郭无常当个千总，甚至六七品的将军，那就要分自己手下的兵给他，祖赤仁才不会干这种傻事。祖赤仁心里门清，这年头，有兵就是草头王，就能吃香喝辣。 想来想去，祖赤仁干脆来了个千金市骨，直接让郭无常当副帅，但一个兵卒也不给，由其自行招募。这样一来，祖赤仁顺利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既能向天下欲来投者示好，又能顺手制衡郭无常，防止其做大，对自己构成威胁，影响自己在突辽皇帝心中的份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概莫如是。这祖赤仁处处提防来投奔的平周将领，可见其是深深遗传了平周朝那亡国的遗风。 内斗不已的平周朝遇到团结向外扩张的突辽人，国破邦灭，宗庙禁毁，天下被侵占大半，也是活该。 只可惜，那随着平周朝亡国而遭殃的亿万百姓，死的实在太惨。 然而这世上，后世的史书里，依旧是仅为王侯将相做传。提到这些惨死的亿万百姓，也只会写一句：平周朝末年，天下大乱，生民百余一。多半仅此而已，毕竟是些无权无势的平民，谁会太在意呢？亿万条性命，塞满道路的累累尸骸白骨，换来的，也不过是史书上这么短短一句。 带着大军来到邺城脚下，祖赤仁抬起头看了这座雄城一眼，然后一挥手，甩起身后的猩红大氅，发下军令，让兵士开始安营扎寨。 这祖赤仁投靠突辽人后，有了个天下最强的主子，狐假虎威，他居然也变得如此自负。光天化日，在邺城守军眼皮子底下，就敢直接扎营。他也不怕营盘修了一半，城内守军出来突袭他。 曾听人说，草原上有一种动物叫狈。狈这种畜生，天生前腿短，后腿过长，所以跑起来并不快。但是狈非常狡猾，他经常会主动跟狼搭伙，把前腿搭在狼身上，靠着狼一起飞速奔跑，并且给狼出主意，帮助其作恶。 这祖赤仁投靠突辽人之后，有了突辽狼给他撑腰，居然也抖起来了。祖赤仁投桃报李，计谋百出，帮着突辽人攻下许多州县。无耻到了这个境界，实乃天下罕有，祖赤仁真是无耻界的一朵奇葩。 邺城城头，刘败夷双拳紧攥，目瞪欲裂，死死盯着城下的撞令军，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明显被气坏了。这撞令军此举欺人太甚！刘败夷手下诸将看不过去，纷纷上来请战。 许久，刘败夷松开紧攥的双拳，面上赤色尽去，转而面带笑意扭头对着手下诸将说道：“诸位不必急于一时，本帅不出兵，只为骄城下之军心尔。待其耻笑我等无胆之时，方是出兵之最好时机！” 诸将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赞自家主帅深谙兵法。其实刘败夷不过是为了安抚手下的军心士气罢了。祖赤仁八万大军在那儿摆着，后头还有两万突辽精骑压阵。若是单祖赤仁一个，他算个鸟！刘败夷非亲自率军，立即打开城门，冲杀出去，与其决一死战。 无奈，打狗还要看主人。祖赤仁这条癞皮狗，现在找了个有实力的好主子给他撑腰。刘败夷不怕他，却怕他背后一直没见踪影的两万突辽金狼骑兵。眼下对着这奇耻大辱，刘败夷也只能选择强自隐忍。 城下祖赤仁指挥兵士挖了半天壕沟，堆了半天土墙，却一直不见邺城守军有动静。他暗暗点头，“这邺城守将刘败夷还真沉得住气，呵呵。”祖赤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祖赤仁使出突辽人惯用的老办法，驱赶平周百姓，当做攻城的炮灰。祖赤仁投靠突辽人之后，就彻底没了下限，把突辽人那些残暴的手段学了个通透。挥挥手，让手下兵士把沿路抓来的百姓驱赶上前，先驱使他们在太阳底下干着苦役，不住鞭打喝骂，让这些早已被折磨得瘦弱不堪的百姓，不停干着重活，替撞令军修营盘。 这些瘦弱不堪的百姓能修什么营盘，在鞭打之下，当着烈日一个接一个倒下。祖赤仁是故意如此，借以激发城头守将的怒气，好引城头守军出来浪战。先前他命兵士修营，早已修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不过是做做样子，想要急怒城头刘败夷。 邺城，刘败夷久经沙场，见惯了这些战阵上发生的惨事，此时，犹能巍然不动。他麾下好多新招募的兵士，对此颇为义愤，满脸愤怒，跃跃欲试想要请战，却碍于身份低微，不敢吱声，只能怒目圆瞪。 刘败夷环顾四周，发现许多新兵情绪有些不对头。老兵尚可，见惯了这些惨事，还都稳得住。刘败夷顿觉这样下去可不成，仗还没开打，别让祖赤仁坏了自家的士气。 可眼下这情况，自己尚未弄清外头这撞令军的情形，若贸然出兵野战，万一中了埋伏，可不是闹着玩的。思来想去，刘败夷有了主意，低头对着身边亲兵吩咐一阵，亲兵领命，转身跑下城头。 不一时，亲兵把自家主帅的大弓取了来。刘败夷单手接过这名匠打造的大弓，另一手解下背后的青黑大氅，朗声道：“诸位，今日撞令军兵临城下，本帅欲与诸位射猎为戏。射中者，皆可得一枚银钱！”说罢，刘败夷张弓搭箭，开弓如满月，嗖！一箭射出。 城下撞令军的一名伍长，正在挥舞着手里的鞭子，骂骂咧咧抽打着做工的瘦弱百姓。忽然一箭射来，正中这人脑袋，给他头颅开了俩洞。这名伍长吭都没吭一声，直接栽倒在地。 邺城城头，刘败夷的亲兵一见自家主帅如此神射，顿时齐声叫好，周围的兵士看到这一箭，立即士气大振。刘败夷挥挥手，让兵士安静下来，然后一挥手，前面下去的那位亲兵又带着两人，抬过来一张四腿方桌，上面摆满一大堆枚银钱。 “今日本帅与诸位射戏取乐，谁能像本帅一样，发箭射中城下撞令军，即可领一枚银钱！”说罢，刘败夷自己伸手，从桌上领了一枚。 一看自家主帅如此，顿时众兵士皆跃跃欲试。刘败夷带领麾下这支兵马多年，也着实培养出了不少好手。他的亲兵之中，当即就有数人站出来，弯弓搭箭，直取城下残暴蹂躏百姓的撞令军。 “好！”刘败夷眼见自己这几名得力干将箭箭不空，拍手大喜，亲自拿起枚银钱，发到几位亲兵手中。这赏钱不多，但关键是自家主帅亲手给发，这可是在弟兄们面前露脸的大好事。 主帅带着亲兵这一番事做下来，终于激起军中的一位小校，这小校高声道：“愿借大帅宝弓一用。某手里这制式弓力气太小，恐射不得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