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回 女儿泪七年之痛(1)
但听“当”一声响,虽不曾回头,却知飞刀又是被刀上的吸力吸去了。他知道自己的飞刀此际已无用武之处,但自己生平所学尽在一柄飞刀之上,心头惊骇不已,却又毫无办法,只是一个劲的奔走。 眼见就是城门,冷池心想:“这些人是胖掌柜请来的,但胖掌柜与我无冤无仇,怎会雇杀手来杀我?定然是柳千秋在背后策划,哼,为今之计,只有先杀了他。”但他对自己杀死柳千秋殊无把握,略一沉吟,已有计较:“我上武当求救,秦大哥是武当弟子,武当高人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此去武当,最快也要三日时间,秦家剑派又如何办?” 他已知秦家剑派不保了,但最担心的却是秦夫人母子。想到她们母子落在黑白无常手里,定然是惨不忍睹,忍不住就要回头,但想:“黑白无常收了钱杀我,不会杀害她们孤儿寡母的。”他知道江湖上的杀手极重信义,又极看重钱财,收了杀一个人的钱,那便不会再杀另一个人,除非是这人挡道。秦夫人母子一个不懂武功,一个才学会走路,尚且牙牙学语,又怎会惹上黑白无常? 他想通此节,心情便略微放松,只是想着怎么样才能够摆脱追兵,到武当求救。 此时城门早关,冷池远远射出一把飞刀,“叮”一声射中墙壁,稳稳钉在墙上。他身子一提,在飞刀上一点,已跃上了城墙。但跃下城墙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将腰带解下来,一头系在墙头一支旗杆上,这才敢跃下。待落至地面,使飞刀将腰带割断,系在腰上,这才施展轻功离去。 但他一回头,见十七条黑影已下了城墙,吃了一惊,暗想:“黑白无常没来最好,这十七人料来武功一般,待我找机会杀了。” 但他一路上却只杀了三人,还剩十四人将他一路追到了湖北境内。若不是他的轻功高明,早被那十四人斩杀了。但也受了不轻的伤。到了鄂北一带,明知武当山已近,却实在是没了力气,被十四人追上,眼看就死,幸被无尘所救。 他断断续续将全部经过讲了出来,没有一丝遗漏。 无尘听完勃然大怒,道:“想不到柳千秋如此狡诈阴险,此去杭州,定为武林除一大害。”冷池道:“但那胖掌柜是烟雨楼之人,他和柳千秋定然是一路的。他们又请了七指阎王这等厉害角色。我们要对付的可就是三股势力。” 无尘沉吟道:“阿水就在柳千秋身后,追踪已久。我们加快脚程,赶上阿水,一起合计合计。烟雨楼和七指阎王的阎王殿一个都不好惹。”冷池心中想:“他们固然不好惹,武当也不好惹,你若搬出武当来,何愁大事不成?”但如今自己是有求于人,不好明说。 其实无尘心里早也就有此打算,若是将武当高手尽数搬将出来,大事必定。但武当派表面看和和睦睦,内里却一团糟,他有心无力,也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了。但能否成事,却又殊无把握。 二人天明时分到了市集,无尘买了马匹,与冷池打马向东。 冷池伤势本就极重,再一路车马颠簸,只过了湖北界,已经是气息奄奄,无尘心头责怪自己太过着急,没注意身边的病人,略一沉吟,买了两匹马,租了一条船,沿江而下。 时值深秋,天气转寒,河边风光也早去了九分朝气,添了十分萧索。他们二人一个想到自己失去了门派,沦为逃兵,一个想到自己孑然一身,都是心中感慨,并不说话。 倒是那船家一路说个不停,见无尘是道人,便询问道家规矩。得知无尘是武当人,更是敬若天神。无尘早已看淡功名利禄,这船家对自己如何,全不在意,倒是那船家问及道家经典时,他暗暗纳罕这撑船的浑人居然也懂得如此多的学问。但他全不藏私,有问必答。 船家听无尘讲经良久,忘了开船,坐在船头呆呆出神。 时夕阳西下,船家面向夕阳,金色的暖光照在他的脸庞上,虽衣着普通,却着实像是有道之士。无尘问道:“船家,相识几日,尚且不知你姓甚名谁。”船家站起身来,理理身上衣衫,道:“你瞧我这样子,倒是猜猜我是做什么的?” 冷池大感奇怪:“你明明是开船的庸人,却让我们猜你是做什么的?” 无尘却毫不觉得奇怪,咧嘴笑道:“你虽布衣麻鞋,却掩盖不住一股江湖气,必定是身有武功。且身上一股药味,要么是久病之人,要么便是行医之辈。” 船家叹口气,道:“都道江湖神秘莫测,我少年时偏偏要卷进江湖。但少年时候便出了事,我弄丢了师门一本极为重要的典藏,无颜面再见师尊,愧然离开师门,在江湖上漂泊。我漂泊那些日子,当真是犹如丧家之犬,有家不能归,有食不能吃。我一心一意要离开江湖,四处寻求隐居之所。” 冷池听这人果然是有许多故事,问道:“那后来呢?你就在此开船?” 船家缓缓摇头,道:“我辗转各地,终于是在成都落脚,娶了妻子,耕田种地,其乐融融。虽然是短短两年,却是我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说到此,他满面洋溢着的均是幸福喜乐。就连说话也快了:“我和她育有一子,长得肥头大耳,甚是可爱,我只要看见她们娘儿俩开心,也就够了,无论我是再累,也是值得的。” 无尘听到此,竟和自己是一般身世,忍不住叹口气。
船家道:“哪知那日”他语音突变,霎时间船上杀气纵横,语调冰冷,道:“我犁地归来,一如往常的推开房门。竟见”他眼眶含泪,强忍着泪水,道:“竟然看见我那妻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冷池“啊”一声,心想:“谁会去动手杀一个农妇?”无尘念及自己妻子之死,两股清泪便流了下来。 船家道:“还有我那只有八个月的孩子,他只是八个月啊。”他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恨声道:“竟连八个月的孩子也不放过。” 冷池一惊更甚,也是怒道:“什么人做的?” 船家向他瞧了一眼,道:“你倒是有股侠义心肠。我心想仇人必定是在成都,便拜在一位名医手下做学徒,他见我聪明,毫不藏私的教授我医术。只短短几年时间,我是青出于蓝,在成都也算小有名气。”他讲到此处,脸上现得意之色,道:“那时候每日排队候诊的人最多达百人,嘿嘿,因为我收费低廉,有些穷苦人家甚至是免费赠药,名气便越传越开,人人都叫我‘义医’。不久,江湖上也就有人知道了我的名头,前来求医。” “但江湖人我最是痛恨,本不想医治。但想杀害我妻儿的定是江湖人,只要我接触江湖上的人物,总会查到的。我在妻儿死时将她们身上的特征早做了记录,学得多了,也就知道,她们中的乃是道家掌力。” 冷池往无尘看一眼,心想:“莫非对头不善?” 船家道:“但这位道长仙风侠骨,决计不会去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和一个只会爬的孩子。”无尘缓缓点头。 船家道:“我行医便因此立下规矩,一不治死,二不治邪,三不治道士。”他瞥一眼无尘,见他并不生气,继续说道:“我本以为可以找到凶手,但数年之后,仍旧是没有丝毫进展。便在不久前,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无烟居士带了一个病人到我那里求医。我本一眼就看出来他就是无烟魔头,不愿救治,但想自己非他敌手,若是被打死了,岂不是报仇无望?” 无尘心道:“原来治好阿水的就是他。” “我见那人的伤势已重,知道他已难救治,但想他是和无烟居士一伙的,必定是无烟居士的徒子徒孙,便想暗暗使内劲将他震死,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无烟也不会怪在我头上。” 无尘心道:“好狠的心肠,却不知后面他为何又治好了阿水?” 船家道:“但我一运内劲,便觉那人体内的内力反击,反将我震伤,我本强忍伤势,不让无烟居士瞧出来。但那病人体内的内力那内力哼,那内力我却熟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