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滇南秋游湖
卢二不禁变色道:“我叫了人在西湖边接应,但我们先得闯出这个岛。” 原来西湖内有诸多小岛,而这铁石牢房的入口便在其中之一上。岛屿上建了一座房屋,将岛尽数罩住,对外称这是魏忠贤的府邸,普通百姓又岂敢硬闯?唯有少数江湖人才知道西湖内有个牢房。 左通天持铁链开路,卢二紧跟。 还没出了地道,一股强光刺入众人眼睛。卢二忙道:“你们许久没见阳光,快闭上眼睛。”左通天喝道:“哪管那许多?”睁大了眼睛便冲出地道。地道外数十官兵早已包围洞口,本待一有人出来便射箭。但左通天身法如风,虽目不能视物,但手上铁链挥动,却也打倒数名官兵。 卢二挥掌为之护航,左通天便放心大胆的舞动铁链,犹似狂龙。官兵碰着皆伤,但人数众多,伤了一个,涌来十个。 不多时,众人已能看清周围事物,卢二道:“我带着舒叔大人前去夺一条船,阿水和左通天老兄挡住这群官兵。”左通天喝道:“尽管去吧。” 手中铁链贯满内力,重逾几百斤,往一个方向砸下,顿时砸出一条路来。卢二带着舒叔快步奔出包围,径向水边。 阿水举着姜辣手的钢刀砍下一人手臂,鲜血溅在身上,心中只觉得痛快。被关牢房三年,此时才得以释放不满。钢刀见人便砍,逢人便伤。 左通天哈哈大笑道:“小子虽学狠学辣,却莫要嗜杀。”阿水点头道:“是。”手中刀一卷,砍翻两人。围着众人的官兵见两人神勇,竟缓缓退了去。 左通天骂道:“你们是哪位将军的兵?怎如此胆小?”却见箭头攒立,一队弓箭手围了过来,左通天怒骂:“好家伙。”手中铁链舞成圆盘,挡在身前。 弓箭一支支飞来,阿水抵挡不住,左手手臂中箭,但他强忍疼痛,将弓箭扯了出来,怒道:“刚才是谁射中了我?”弓箭掷出,射中一名士兵。 左通天关心阿水,将铁链舞在阿水身前,但这弓箭自四面八方而来。他的背心无法护住,顿时插了两支羽箭。左通天身子一顿,猛地扯下外衣,朗声道:“爷爷我今天大开杀戒。”左手持铁链跃进弓箭手中胡乱打砸,右手蘸了鲜血,在布上书写。 他一面写字,一面动手,一心难以两用,只不多时,身上挨了数箭。他的步子更慢,手更抖。鲜血湿透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 阿水狂叫道:“师父。”手中钢刀扔出,砍中左通天身后一名士兵,随即抓了一人,快步撤向左通天。 左通天指落如风,书成泣鬼。将写满血书的布塞进阿水胸口,道:“持此书带舒大人前往少林,寻找空空……”一支箭射中胸口,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反而喷出一口血来。 阿水大叫道:“师父,我带你出去。”抢过一支长枪,一枪捅在身前士兵胸口,随后长枪舞动,伤了三人。 左通天强忍伤痛,两掌拍出,掌力非凡,打倒十来人。但他并未就此倒去,伸手抓了阿水,往水边扔去。 阿水人在半空中,回过头来,只见左通天身上插了数十羽箭,望着阿水会心而笑。 阿水大叫一声,努力想落地。但左通天力大无穷,竟一直将他扔到水里,扑腾两下,喝了几大口西湖水。 卢二手持麻绳套住阿水,将他拉在船后。随即竹竿一挑水岸,小船如风驶出。官兵射出的箭都被他用竿子挑落水中,道:“舒大人,劳你将阿水拖上船来。” 阿水吃了好几口水,加之受了轻伤,一时迷迷糊糊昏了过去。舒叔将他倒立在船舷上,好不容易吐了肚子里的水,这才清醒了过来。 舒叔双眼通红,道:“左侍卫他……”阿水望着小岛,恨恨道:“杭州城与我已不共戴天。”卢二见官兵在后追来,道:“快一起划船,若不能逃走,左大侠可就白死了。”阿水怒哼一声,拿了另一根竹竿划船。 卢二是通过给岛上人送食物才上了岛,他抢的也就是运菜的船,哪里能和官船相比? 眼见官兵越来越近,阿水忽道:“我有一计,快随我入舱。” 官兵见三人进了船舱,有的人脑筋转得快,道:“他们要跳水,快射箭。”弓箭射穿船上顶棚,却无一人出来。 ——莫非他们真在西湖中央跳船? 官兵追到了小船,却见船舱内凿了一个洞,这三人果然是跳水了。 官兵一位统领道:“快在四处打捞,若他们逃走,咱们吃不了兜也兜不走。” 当今天下,谁敢惹魏忠贤?谁敢放走魏忠贤的犯人?众官兵慌了神,但却又一无所获。 日近黄昏,西湖上更是美不胜收。 被凿了底的小船还在飘荡,但却已经飘到了岸边。 突然间,小船一阵晃悠,只见船底洞里钻出一人来。这人将船推至岸边,船底洞里又钻出两人。 卢二笑道:“多亏阿水机智,骗过了官兵。”阿水却笑不出来,道:“左师父在天有灵,保佑我成功逃脱,报此大仇。”此时他的心中除了仇恨,还能有什么呢?
岸边传来哨声,卢二撮嘴还音。一人拉了几匹骏马前来,阿水对这人再熟悉不过。看到了她,他才觉得自己在杭州城是有亲人有朋友的。 卢婶道:“官兵已去告知了知府,相信马上就会关闭城门了,咱们快走。” 阿水已不再心慈,已不再儿女情长。 想要报仇,只有狠,只有绝。 别人杀你一个,你杀他全家。别人杀你全家,你诛他九族。 左通天的话回荡在耳边。阿水咬咬牙,策马奔腾。 江南的婉转、多情、美妙已不属于他。属于他的,只有残酷、血腥、仇恨的江湖路。 西湖水依旧洁净,似乎人类的鲜血永远被它排斥。西湖的柳依旧谦卑,它的头永远垂下,永远垂在水里,是要洗清西湖人的罪孽? 没人知道柳树为何终日清洗自己。 但阿水知道他为何在河里洗了半个时辰还不上岸。 他要洗去过去的一切,师父师母的恩情、朋友的出卖、师叔秦枫的冷漠、姜辣手的毒打…… 该留的,则在心头永远铭记。该忘的,则在这一刻付水东流。 卢婶笑盈盈抱来一堆新衣服,道:“阿水,快上来换上,该赶路了。” 再长的梦终有醒时,再艰难的过去也会有遗忘的一天,再深的仇也会有报的时刻。 阿水淡淡说道:“谢卢婶。”卢婶还有好多话想安慰他,但见他冷酷的面容,一笑:“长大了。” 长大了,也不再需要安慰。 舒叔一直难过,见了阿水,道:“阿水,咱们该怎么办。”阿水眉目一挑:“上少林。” 卢二道:“现在不会有人来追了,你们二位就去吧,我们夫妻也该走了。”阿水终究难以忘记卢氏夫妇的再造之恩,跪下叩首道:“阿水拜谢两位大恩。”卢婶眼眶含泪,道:“我当你是亲弟弟般疼你爱你,jiejie照顾弟弟乃是天经地义,有什么好谢的?” 阿水二人终于是上路了。舒叔想和阿水闲聊,消除旅途的疲劳,但看阿水终日埋头沉思,也便将腹中的话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