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拜师大典1

    见高台下和大殿内的仙人们已然进入状态，夷湘向我示意，我点了点头，十二个舞姬先行轻轻、悄悄的碎步走出。我满意地看着她们在舞台正中朦胧的光线中摆出一个个凝固的姿态，好似敦煌壁画里的飞天。

    高台下正在倾听的列仙突然睁大了眼睛，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她们的造型确实令人耳目一新：头上挽的是飞云髻，这是夷湘仿造仕女头髻设计梳出来的，飞云髻没有繁复华丽又笨重的头饰，只有一头乌油油的发髻，每个舞姬头上只簪一枝带着一串儿珍珠的累丝攒花宝钗，不断随着她们的舞动而轻摇晃荡。

    十二名舞姬身着汉代衣饰，在模糊柔美的光线中显得古朴厚重，凝固得像是庙里的女神雕像。看似平凡的一身装裹，料子却是大气华贵的锦缎，在我看来，即使身处西凉，那些胡女穿着轻纱舞衣太过轻佻，完全不能显示出这支碧甃沉神话般厚重典雅的感觉了。

    此时，编钟、磬、鼓齐鸣，这乐曲是公子珏所作，俨然是远古庄重的曲风。同时在高台后点燃起简洁典雅的木框琉璃宫灯，一盏盏被仙子们通过仙术从墙后缓缓升起，悬挂在舞姬身后的上方。渐渐升起的柔和灯光下，她们身上的衣裙质地泛出流动的光，一身纯白锦缎汉服，裹着同样质地宽宽的朱红腰带，纤腰如束。

    宝光流转，台下水面上，正香时的菡萏与半卷的菱叶沁出靡靡而清雅的淡香，深绿色的莲蓬高高出水，在柔柔的夜风里轻轻摇曳，流动着幽月潋滟的粼粼波光，清洌洌地水面波縠轻泛，柔软旖旎，一对鹭鸶蓦然惊起，从烟水间相对漾出，轻叫两声，婉歌芊绵。

    丝竹声起，十二名汉装紧裹着妖娆身姿的仙子如神女般在莲花簇拥中款款舞动起来，俨然是从诗赋中缓缓走出的洛神仙子，岂是一个“惊艳”了得？

    舞姿完全是按照我从前跳的碧甃沉编成，看似简单，却是最细微的耸肩、扭腰、迈着碎步撒娇般的一拧身子，再回头缓缓递出水袖，都令人勾魂夺魄。厚重质感的锦缎穿在这群娇美玲珑的仙子身上，她们怯怯的仿佛弱不胜衣，此时舞动起来，她们的衣襟斜斜裹着单薄的肩膀，似露非露，诱得人心里直发痒。台下的仙人们早已是目不暇接，惊叹声不时响起。

    此时一缕清越的歌声亦昂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我戴着半面的青玉面具，一个旋舞从高台上盈盈跃下，立在宴席中央。隐起的水袖如刚刚在夜空绽放的焰火般散放开来，击中两旁绘制精美的乐鼓，鼓面振动，发出阵阵响声。

    “妙啊！”仙人们私下唏嘘一片，惊艳四座。

    歌起，我翩然而舞。宽广的月白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头上珠环急促的玲玲摇晃作响，腰肢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宴席中摆置的一盆盆娇美的琼花被舞袖带过，激得如漫天花雨纷飞。

    编钟、磬、鼓却时不时在音乐中穿插而过，古朴悠长，典雅高贵。灯光渐次明亮，十二名舞姬齐声吟唱：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我的脚尖一个跃起，接过空中盈盈飞过的琵琶，抱在手中。一条腿高高勾起，在乐声中摆出反弹琵琶之姿。

    衣袂在风中翻飞，我整个人恍若要乘风而去。

    漫天花瓣之下，暗香盈袖，月白衣袂如风轻扬。伴着乐师吹埙而起的调子，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舞姬们翩然起舞，嗓音清越高亢，悠扬婉转。

    “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此时，高台下的琉璃灯火透过一排铜镜，从台下向上反射。突然就有许多束耀眼灯光聚集在在舞台中心的我身上，我就在这光芒中起舞，琵琶置在脑后，手指轻拢慢捻，如泣如诉的乐曲缓缓逸出。

    此时，悠远的笛声渐止，只有我的琵琶声贯穿舞乐，轻轻盈盈地蜿蜒在阑珊的夜色中，点破天元大殿肃静的晚空，同时高台上升起一帧帧流动的飞天壁画，如梦如幻。

    上方的灯火渐次熄灭，耀眼的光芒缓缓消失在天际，十二名舞姬又在我身后慢慢凝固成一群飞天般的雕像。

    歌喉曼曼，渐渐都低缓了下去，若有似无。我抱着琵琶，手指灵动，身体如柔柳被巨风卷得低迥而下，随着歌声的尾音渐渐旋得定了。月白轻盈的裙幅随着我的低跪袅袅四散而开，铺成了一朵洁白的琼花，盛放在殷红的茵毯之上。

    曲乐声也渐止，琵琶声还在黑暗中婉转迂回。高台重回一片黑暗，方才如梦如幻的景致就像飞天女神已然离去……

    终于，悠远的琵琶声也细细的渐行渐远，直至低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