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杀俘
作为部落里非常优秀的射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敏锐的观察能力。乌达那鹰隼一样的目光紧盯住那人,只见他的身影左突右冲,周围的骑兵纷纷被击落马下。奇怪的是那个人出手并不很重,落马的骑兵都没有收到致命的伤害,大多都被控制在无法继续骑马战斗的程度。 那人虽然强悍,但毕竟是孤身一人,乌达这边的部落战士包括射手们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而对方后续的骑兵已经黑压压地围了过来,将他们两个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一点儿突围的希望也没有了……”乌达默默地想着。 其实也没有突围的必要了,纠集了多个部落的起义如今已经彻底失败,接下来的就是帝国官兵无休止地剿杀。与其惶惶不可终日地逃亡,倒不如战死沙场来的更痛快些。 乌达从地上的死尸身上用力拔出一支羽箭,攥在残缺不全的手中,冷眼看着周围乌压压的一群骑兵,打算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骑兵们不再进逼,似乎得到了什么指令,把乌达和刚才那人围在了一个方圆十几米的圈子里。 随着后续骑兵的不断到来,无数铁骑在此集结。 骑兵们的马刀上都沾满了殷红色的血,有些血还新鲜,顺着刀身的血槽“噗嗒噗嗒”地滴落在地上,有些血已经浓稠发粘,在低垂的刀尖处形成一个大大的液滴。 乌达转身看向那人,就要死在一起了,总要互相知道个名字吧,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他伸手指了一下自己,大声道:“乌达,射手”。 那人金色的头发随风飘着,展颜向他微微一笑,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似乎无视周围那些铁蹄骑兵,开口道:“严子默,路人。” 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安静了下来,杀喊声越来越稀少,这一战已然完结。骑兵们没有在意这两个被围困的人,他们垂下马刀,数百名骑兵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聚到同一个方向。 顺着骑兵们整齐的视线,在大约两百米外,有一匹火焰般赤红的骏马。骏马的前蹄在地上刨着,烦躁地低声咆哮着。要不是马背上的人拉住了它的缰绳,它已经冲向战场,用铁蹄踏向敌人了。它根本不像一匹马,更是像拥有尖牙和利齿的地狱梦魇。 地狱梦魇马的主人身穿与马同样颜色的赤红披风,手里提着一根两米来长的黑黝黝的铁枪。黄昏时分,包含着血腥气的湿润微风吹过,那披风便摇摆起来,像烧红的铁水在流淌。那人身上一套轻装牛皮甲胄不知染了多少血水,显出干涸了的血液一样的褐色。 马上那人的长发凌乱而随意地披散在脑后,一根根的如雪一样白。他的眼睛是妖异的殷红色,偶尔闪过寒芒。这正是知道眼前一切皆是秘境的血煞。在秘境中,他为自己设定的身份就是骑着地狱梦魇马,统领上万骑兵的帝国大将军。 血煞挽起缰绳,让赤红色的地狱梦魇马迈动铁蹄,来到乌达和严子默的近前。 他的目光落在严子默飘飘的白袍和胸前挂着的神像上,似乎认出了严子默的身份,随即轻提铁枪,斜斜向严子默一指,开口问道: “白袍、圣像……哦,圣像是金色的,居然是一名教廷的黄金圣骑士啊。我大秦帝国已尊贵教为国教,你这名圣职者不在后方传道、授业和解惑,不去做你应做之事,却在我大军平叛之处阻挠我军进攻,这是何意?” 严子默在血煞营造的魂之秘境里失去了真实的记忆,就像在做梦,并不记得他正在白水二中的地下大厅里和血煞在战斗。血煞在魂之秘境里为他设定的身份是教廷的黄金圣骑士,他就真的以为自己是生长在帝国的一名教廷圣职者。 听到帝国大将军的问话,黄金圣骑士抬手捋了一下额头飘扬的金色碎发,露出明亮而清澈的眼睛,直视血煞。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每一个人从尺许婴儿长大成人,需要很长时间,然而,将军一声令下,无数部落战士和帝国骑兵都失去了生命……每个人都是爷娘父母含辛茹苦,多年养育,才长大成人,如今却在战场上血洒黄沙,将军您不觉得杀戮太重,有违天和吗?” 血煞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对率领着铁骑的将军谈天和?我大秦一统六国靠的是手中的刀剑,而不是天和。五年前的天下还是四分五裂,战火连绵,六国之间纷争不停,刀兵不息……我大秦一统天下之后行郡县制、置三公九卿、统一量衡、统一币制。普天之下书同文、车同轨。修直道、开灵渠,再无国战之刀兵。然宵小之辈以复国为名,愚弄百姓,妄动干戈,吾身为国之军魂,受命领军平叛,此为国之大事也!” 严子默正待继续规劝,不远处一名斥候急速策马而来,在血煞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倒,“报大将军,我军合围,叛军已溃,未放走一名残余。除生俘两百余外,皆斩于冲阵之时。” 血煞眼眸中红光一闪,没有立刻说话。他沉吟着,目光从众人脸庞扫过,最终停留在乌达身上。乌达高昂着头颅,愤怒地与他对视。血煞的沉默中带着令众人恐惧的压力,就连帝国一众铁骑也都屏着气不敢大声呼吸。 良久,血煞大手一挥,沉声说道:“军中粮草不足,我军袍泽人均每日仅四两粟,无粮以养俘。释之恐其再拾兵戈。两百生俘,当斩之。” 随着血煞话音一落,几名兵士将乌达按倒在地,其中一人“呛啷啷”一声从鞘中拔出刀来,就要解决了乌达。 严子默身手矫健,动若脱兔一般闪身来到持刀兵士身边,伸手握住对方手腕,向旁边一扭一带,那兵士手中闪着寒光的钢刀随即脱手落到了地上。 众铁骑一阵喧哗,刀出鞘,箭上弦,无数利刃顿时全都指向了严子默。 “不可对教廷圣骑士无礼!”,血煞右臂平伸,掌心向前,指尖斜斜向上,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 一众铁骑同时将武器归鞘,动作整齐划一,如同cao演过无数遍一样整齐。 “杀人不急于一时。先带走,和那两百人一齐处置……来呀,给圣骑士大人备马。”随着血煞话音,一名军士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严子默,做了个手势请严子默上马。 此时夕阳将落,远处的景物都开始变得失去颜色,轮廓也开始慢慢变得模糊不清。严子默和血煞的坐骑在最前面并排走在一起,身后是血煞统领的数千骑兵。 “大将军,天道有常,或因人势而迟,然终不误。杀俘不详,古有定论,此事不可小视,还望大将军三思而行啊……”严子默想要保住这些战俘的性命,仍不放弃说服血煞。 短暂的路程就在严子默不断地说服和血煞冷冷地沉默中很快结束,严子默和大家一起下了马,绕过一个营帐,很快就见到了那两百多名战俘。
除了满身伤痕的战士之外,战俘群中居然还有一些女人和十来岁的儿童。严子默剑眉一皱,质问道:“她们也算是战俘?” 血煞嘴角一撇,冷冷地说:“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是老是幼,只要曾经拿着武器抵抗我大军铁骑,那就是战俘!” 四周的军士每两人一组从背后反剪着战俘的双手,十数名手提鬼头大刀的刽子手赤(裸)着上身,站在战俘身边。 血煞轻轻挥了一下手,一片刀光闪过,顿时血花四溅,十几个人头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十几个躯干里的热血迸射出来。 刽子手们在死尸的衣服上蹭了蹭刀上沾染的鲜血,来到另外十几个战俘身边…… 严子默眼角抽动了一下,一边大声喊道:“住手!……”,一边要冲上前去。 一众铁骑再次拔刀围住了严子默,血煞手中冰冷的铁枪也顶在了严子默后背左侧的心脏部位。 严子默看着挡在自己身前已战刀出鞘的众多军士,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似乎没感觉到阴森森的枪尖就顶在自己身上,严肃地开口道: “子默之前身在战场,但始终未杀将军一兵一卒。然大将军如此冷血,执意杀俘,那子默将于一众战俘共存亡,大将军麾下将士如有死伤也就在所难免了!” 血煞眼中殷红光芒隐隐流转,呵呵冷笑道:“原以为教廷的圣人嘴上仁慈圣洁,心里也一样的仁慈圣洁,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啊。到最后,一样会撕掉仁慈嘴脸,一样要提刀杀人啊。你也不想想,你只有一个人,就算能以一敌百,但你能以一敌千,甚至以一敌万吗?你杀我上百兄弟之后,我大军上万,你又如何能逃得性命!” 严子默转过身来,注视着血煞,轻声道:“我的性命并不比那些战俘高贵,死了便死了,如此而已。” 血煞冷冷一笑:“如此,你和那行刑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杀二百战俘,你为了阻止,却要杀我上千军士,莫非你觉得我这些袍泽的性命就要比那些战俘低贱吗!”。 血煞的言语就是想要使严子默坚守的道德和正义感出现动摇,从而使他的心志出现薄弱的地方。 严子默沉吟了一下,辩道:“大将军此言谬矣,子默并不是要去杀人,子默是要去救这些战俘。将军若令众军士阻止子默,那么死在子默手中军士的性命,自然要算在将军头上,他们的性命,是将军的军令夺走的啊。” 血煞面无表情,脸色如若铁青,但内心深处却已气的牙根紧咬、暴跳如雷,“他(哔)的,这小子在秘境中竟然是牙尖嘴利,俺竟然说不过他!可恶!可恶之极!不行,得想个法子,给他营造一个两难情景,让他怎么选择都会违背他所谓的道义才行。” 他毕竟是活了数百年的老jian巨猾的家伙,七窍玲珑心转了几转,便有了主意。他装作沉吟,似乎是在思考严子默刚才的话语。 良久,血煞做了一个暂停行刑的手势,刽子手们拖着鬼头大刀离开战俘们的身边。 他阴笑着说道:“圣骑士所言有理,既是如此,先暂缓行刑,我们来打个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