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小孩咯咯咯地笑着，嘴里不时流出亮晶晶浆液，头发从底部开始撕裂开来渐渐地爬到小孩的眼鼻里。

    落语看得头皮都发麻了，现在只想吐。她知道房门已经被紧紧地关上了，于是滚了一下躲到桌子下面。

    哎呦！落语正好撞到某个脑袋，同时被吓到了。

    她瞪着眼，原来这两小子早就跑到桌子下面了，竟然抛下了队友，当杀！

    “嘘！他要死了。“江临北道。

    翼零怪异地冷笑着，落语突然觉得她头皮更加麻了。她抬起眼皮看着，小孩正在四分五裂，她暗想着这是要死的样子么？分明是进化升级态啊！

    落语道：“我没看懂。”

    这时，江临北突然一把将落语退出去，落语趴在地上心都碎了。想要爬回去，却发现那两人该死地横躺着睡了，跟本没有她的立足之地，这是要把她往死门里推啊！

    手臂被小孩的头发攀上了，落语一阵恶心。要是又把刀就好了！试想着手中举出一把无形的刀，照着发丝一劈。青丝断去，无半点衔接之处。

    次奥！来去自如啊！她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做神想马良。她的手掌中充满了力量，一张一合间仿若灌注了巨大的能量。

    小孩嘴里的头发想遇到烈火般快速地缩在一处，往嘴的更深处探去。小孩呜咽了一声。

    江临北从黑发里伸出一只手指着：“砍他的头发。”

    落语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窜起来上前抓住爬到桌子上的黑丝，无形刀锋顿起，带动着发丝的飘荡在空气中如同一台尖刀旋转器，形成无比强烈的漩涡以rou眼无法辨别的速度快速旋转。

    漫天的碎丝，黑发如瀑，却是细碎的汇聚。

    算你

    小孩由呜咽变成了尖叫，他的通气之处已被封死居然还能发出如此瘆人的叫喊，着实让落语背后一凉。

    她回转身体，刀锋转向了小孩的位置。

    心脏部位插着一把短刀，无血，只有晶亮的水珠一滴滴往下淌。

    翼零猛地拔出刀子，甩到身后刚从桌子下爬出来的呆子手里。呆子愣了半刻，抬起头笑道：“洗刀？好说好说。”

    翼零眉毛轻挑，算你实相！

    柴彪扶着姜婆婆刚走到云水阁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铺面，一张桌子还残了一角，上面坑坑洼洼的，他掰着手指头都能一道道数出来那些小坑的丰功伟绩。真是祖传的仙桌啊！他时常这么跟客人说，但没有一个信的。现在看着他那凄凄凉凉的小铺子，柴彪心都在发凉了。现在死了那么多人，以后肯定会有瘟疫了，灾难过后，他的猪rou铺是别再想东山再起了。

    柴彪暂时管了事，指挥着镇民们把云水阁的桌子椅子并起来做成了一个大通铺。老人小孩就睡在楼上的房间里，年轻女人睡桌子上，男人自然只有打地铺的份了。纵然云水阁很大，但要把将近一半的人口塞到这云水阁里实在是有些为难了，熙熙攘攘地拥挤的像个菜市场。大家尽量不活动，老老实实的地呆在各自的地方，免得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别人身上。

    姜婆婆看似累极了便要进屋去歇着，嘱咐柴彪看着镇民们。

    柴彪保证道：“姜婆放心吧，堂主不在了，我就是您儿子！有啥事还有我扛着，您老好生歇息去，不要累垮了身体。”

    姜婆婆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着柴彪，年轻人傻呼呼地笑着，背后是疲惫不堪的镇民。拖家带口的，家毁了，人还在，这也是他们最大的幸运了。

    老人无声地叹息，慢吞吞地上楼去，轻轻一声关门响，干脆利落。

    王家老汉活了四十年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大事，这下子急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哆哆嗦嗦的蹲在墙角里。她媳妇儿一直喊着他的名字都没用，小孩也不懂事看着好玩拍手笑呵呵的。

    柴彪走过去伸手拨开王老汉挡住额头的头发，指尖触到一片冰凉。他转头对王大嫂道：“他大概是着凉了，又加上一些惊吓。”他提高声音，“这里有没有大夫，金先生在这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并没有找到这个人。

    有人不满道：“整个镇子就金先生这么一个大夫，还住在西边。平时要找也找不到，这回倒是便宜了那些妖人！”

    话刚落下，老王突然抽出环抱膝盖的手来紧紧地捂住耳朵，嘴皮被牙齿咬得出了血。发疯似得哼哼唧唧。

    “老王定是被妖人施了法了，快，快把他带走......”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王大嫂哇地一下就哭了。

    这一声哭喊像一声惊雷，把大家迟迟压抑住的恐惧给惊醒了，幡然醒悟般开始大吵大闹。

    柴彪控制不住了，他看了眼楼上，生怕吵到了姜婆婆。

    门外大风刮得有些猖狂，有什么东西不时砸到门上，噼噼啪啪直响。但屋内十分混乱也没人注意到这时外头的变化。

    ******

    云水阁的门快要被落语砸坏了，居然也没人打开。她知道姜婆婆把所有人都带到了这里，整个镇子都空了，一个空城能有什么？她走的时候拿出了被那小孩的血液洗净的夜明珠，看到了一些她并不想看到的东西。

    翼零曾经看守天兽的时候，为了观察天兽的活动，天帝给了他窥视的天洞。天洞启用前需将天兽之血注入，翼零看到落语滚出的夜明珠时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夜明珠自从龙太子走了以后就有些暗沉沉的，落语时常会以为它是一颗圆滚滚的石头。泡在透明的血液里，夜明珠突然恢复了活力，差点闪瞎了眼。

    一些场景陆陆续续地出现在球体里，他们本是打算通过这样的方法追寻小孩的记忆。没想到，这一场记忆如此之长远，远到了千万年前的风云变化。

    最后一刻，小孩被头发塞满的脸死死地贴在珠壁上。

    一声充满童趣的笑声自远古飘来。

    落语忙去寻找小孩的尸体，原来混乱不堪的场面，现只剩下了一片落叶。

    她望着窗外突然刮起的飓风，树叶卷进了狂暴之中。原来，他是风啊！

    一阵穿越千万年的风，他见证了一切。也毁掉了一切。

    江临北狠着眼，想一把抓掉扑在脸上的风：“一道风便如此猖狂？这定是哪道乱界的妖风，在风窟里呆不下去了就下界来放肆，风神最近犯了错吗？这等小妖也来作祟！”

    “若是这样，就没那么简单了。”翼零的剑柄上沾到的血气并没有散去，他将刀柄对着窗外。原本透明不可见的血渍，这时居然慢慢有了颜色，最后成了一圈深红，“他就是风神。”

    “什么？！”江临北很讶异，他们之间势不两立，所以一直以来两界的强者是会相互感应到的，但他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翼零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杀他时我便感觉到了他体内有神力，这回怕是天界的干预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感应不到的。”江临北似乎只听到了这么一件关乎自己的大事，试着探了体内的能量，却真是弱了不少了。

    落语见状，估摸着这小子又要想不开了，于是说就话便提早溜之大吉了。

    翼零看着落语出门本想跟上去的，但又见江临北苦苦纠结的表情就挪不开步子了。只好就地撑住，等他自己解开了症结便也接受了。而下一秒，翼零又想还是算了罢，不如好好引导他一番，这么折磨自己也实是不太好。

    翼零摇摇头：“不用试了，你自己算算你们脱离魔界多少日子了。每个时辰，能量都会因为偏离魔界的保护流失。”

    江临北点了一下头，一声不吭地走过去。离翼零只有半寸的地方他听了下来，气息吐在翼零脸上，他听到面前的呼吸停顿了一刻，笑着探出手去摸到翼零的丹田处。

    翼零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不知道这个人要干什么，又不想离开，他感觉到此刻自己脑袋里有根东西紧紧地绷着。要是那只手停留时间长一些，估计就得断掉了。

    江临北失望地垂下手来，沮丧的表情掩盖住嘴角的兴奋，他退后了一步，叹气道：“看来你并没有流失能量。”

    翼临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被人调戏过，一时半会儿吐不出一个字来。不尴不尬地咳了一声，老脸却红了一半。

    落语趴在姜婆婆的窗子外面，身体浮在空中。风太大了，她有些控制不住方向，为了避免被刮跑她需要持续将力量注入墙面保持自已的位置。我本应该离开这个地方的，这种偷窥之事本来就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可当下达火烧到了眉毛上她只得铤而走险了。

    这姜老太婆年纪大了也不能量着自己长生不死而把房间安置在楼上，这保不准哪天失了神跌下楼去，这不死也够得疼上好几天的了。

    老太婆在房间里绕圈绕的我脑袋都大了，她似乎有些狂躁。这个时候再让她发现有人在窗外还不得气个半死的。落语站在这里的原因有两，一是老太婆有些邪门，若是不小心遭了她的道那后果可是无法估计的。二则翼零说过风神的出现并不是巧合，定时周濯的叛逃惹怒了天威，而这之中这老太婆可不会是万分清白的。

    这一趟亏是没白跑。

    老太婆的屋子里还有人！

    落语能够从手心中墙面的温度感知到屋里不知一个人的能量，这种细微的力量若是换了别人未必能发觉。她的嗅觉一向发达，这种淡而清雅的味道果不是久居凡尘的老太婆所有。

    落语把从翼零那借来的玄灵镜搁到窗子上，屋子里的事物一清二楚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姜婆婆有个双生meimei，两人长得辨不出是谁。单凭声音可以判断，这个meimei似乎比姜婆婆保养得更好。

    meimei是通过镜子来和姜婆婆对话的，和她手中的玄灵镜似乎是相同的法器。只是玄灵镜只能观察镜中事物，并不能进行交谈。而姜婆婆的那面镜子可就厉害多了，想她那相隔十万八千里的meimei此刻如同真般站在面前，就知这是个上古神物了。

    玄灵镜也并不是没用，落语能够一清二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镜中仙女道：“jiejie，放过周濯吧。我知道这次是你搞的鬼，只要你放过他我愿意和你交换位置。我来代替你老去，这样我也能帮父亲完成一点心愿了。”

    这仙女看似温柔婉约，比起姜婆婆的老态不知美了多少倍。

    姜婆婆却沉默了许久，她不置可否：“周濯跑了，我现在也找不到他。你若是有这种能力，那你就自己去做吧。我，我不管了。随你的意思去办。”

    “你是答应了么？jiejie。”镜中仙女不敢相信，她等这句话已经太久了，没想象到有一天jiejie会妥协。

    “嗯。”姜婆婆轻轻的点头。

    “jiejie谢谢你！”仙女高兴的摸样跟朵花似的。

    姜婆婆望着镜子道：“别高兴太早了，先把周濯找到再说。还有下面那些人就交给你了，你过来吧。”

    落语还没有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镜子中幽幽地抽出了某样东西。

    不会吧！竟是如此“过来”的。她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稳住，不可松手跌了下去。

    由于落语上一世并没有多少看鬼片的经验，当下从镜子里爬出来的某个物种真的是要吓傻了我，尤其在那东西挺着颗湿哒哒的脑袋转向我的时候，手不由得抖了三下。能量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收回了体内。

    落到地面的时候，她在脑中将美仙和死尸合二为一，片段立刻卡死了过去。

    仙女从死尸抽回人样的过程其艰难程度不亚于一颗石头生生变成一个鸡蛋，落语再次爬起来时，已经不再想见到这一幕了。

    江越川不知何时偷摸到我身后的，摔下去的那一刻落语就感觉到带下去了一个人，正好，十足的垫背。

    江越川被她压在身下很不得意，他哼了一声：“没想到如此之重....”

    落语倒是没摔出什么毛病来，这垫背的倒真的是被压着了。

    落语想着本姑娘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饱饭，跟着这群不仙不魔的人在一起，已经是能忍则忍了。这回还嫌弃老娘重，这是她的错吗？分明是他砸坏了脑子了！

    她倒要看看这脑子到底坏掉了多少？落语将要起身，这才察觉到自己死死的压在江越川身上。唔，难怪说她重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嫌这嫌那的，现在可好了。跟个死人一样抓着她的手，叫她别乱动。

    江越川呼吸似乎加重了几分，落语想自己不可能那么重吧！落语躺平了，直接从侧面滚了下来。江越川这会松了口气似的，幽幽地望着落语笑道：“你要再没点自觉性，就该直接把你给埋了。"

    "活埋可是最丧尽天良的事了，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唔，那能不能由我选择，一定要找个风水极佳的地方。”落语笑道，这小子平时一声不吭，出手比谁都狠。

    风早就停了，看来就如姜仙女所说的那般，姜婆婆一妥协风神就回窝去了。

    那么，姜婆婆呢她真的去了那镜中的世界了吗？还是说她只是躲在了暗处偷偷观望着。

    落语抬起头来，看着那原本黑黝黝的窗户变得明亮了起来，是仙气！

    神仙jiejie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落语还以为是姜婆婆差点要躲起来了。神仙jiejie开口道：“还不上来？在楼下亲热够了，就上来说会话吧。”

    臊得两人赶紧从窗户窜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