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逝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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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崦嵫,七彩晚霞,众人举杯欢畅。远方的天空愈见昏沉,暗影憧憧,似乎正在温蕴某种蠢蠢欲动的力量。 “唉……”耳里传来一声长叹,她疑惑地抬起头便看见对面一捋着长须的老头神色忧郁地盯着桌子上的白酒。 是他!她忽然想起那天喝酒遇到的老头,那时她以为他只是个有些疯癫的酒鬼,因为他每次都喝得烂醉,还不停叫嚷。可是,现在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似乎是一种对所有人的悲哀与绝望。 她正想走过去询问原由,突然传来一阵急遽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虽然人们都在如火朝天地欢愉中,但还是被这突兀的声音惊到了。 天帝缓缓地放下酒杯,远远望着,一边平静地说,“所为何事?” 身边的侍卫立刻回答道,“似乎是金煞,看样子他的妻子好像中了忘忧谷的毒。唉,看样子是没救了!可惜,可惜……”知道自己多嘴了,他马上闭嘴。 “上仙,求您,救救她……”一个身材魁梧的金甲将军闯了进来,怀里抱着一脸色苍白的紫衣女子。他重重地跪在落语对面那白须老人面前苦苦哀求,却把高高在上的天帝置之一旁。 落语看到天帝平静如水却脸色有些变化,她暗暗捏了把汗。 老人急忙上前拈起紫衣女子的手腕,皱着眉轻轻叹息,“晚了,晚了……要是早了两个时辰便可……唉……” 身穿金甲的将军脸色突变却没对老人如何,忽然转向不远处的天帝,怒叱道,“若不是你急于功成,怎会……”他抱紧怀中的女子浑身都在颤抖着,女子已经没了气吸,手搭到地上。 “算了吧!快回去吧!” “天黑了,有些冷,回吧,回吧!” “节哀啊!秦先生说救不了,就是真救不回了,你快回去,好生安葬吧!” 周围的人都围过来,想要劝回这个即将闯祸的男人。众神之首,自当要拼尽全力去保护,即使他也会有错。 他悲愤地望着这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好友,如今他们同情却恐惧的眼神,他们惊慌胆怯的表情,让他心里一阵酸楚。他们永远都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畏惧权威,只要不是自己一切都可以一句话敷衍吧。他凄凉地笑了起来,向夜月长空中游离而去。 他回过神来,绝望地为女子轻轻地合了合紫色薄衣,像一扇轻松合上的窗,然后将她轻柔地放在地上。这一刻愤怒,心痛交织在这个男人的心里。他仰天而啸,眼角掉下了一颗明亮晶莹的珍珠。 夜色正浓,风过拂尘,谁都没有看见这颗男儿泪,更没有看见里面包裹的阴郁。 夜,就在这飘扬而过的灰烬中一点点地死去。 天帝最终碍于情面,并没有对这个男人的大不敬行为进行过大的惩处。削官级,从此踏入大殿,仅此而已,对所以人来说真的是可以高呼殿下英明了。可是对他来说,这是半生荣耀的破碎,自己与妻子共同努力的徒劳,这样的打击无异于雪上加霜。冰凉彻骨的海水披头盖脸地涌来,他还来不及奔跑,就己经被吞没了。 落语决定去看看这个人,自从那天以后他日日来这里喝酒,至死方休。他的忧愁和思念,让落语很想会会他。可是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啊,那天自己不也只是躲在暗处偷看吗?那么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与他说话呢。想起那个悲伤的画面,她满心的惭愧。 她只能在一旁拿起酒一饮而尽,没资格说什么但她觉得自己能够懂得他的悲伤。终于,他注意到了这个每天同自己卖醉的女子,他撇了她一眼,居然发现这个女子永有一双倔强的眼睛。他微叹道,“姑娘,你这是何必?我已是个废人,若你想要喝酒找别人便可!” 落语趴在桌子上,晃悠着手里的酒杯,说道,“你这样,她一定不会原谅的!一定不会!” “你又怎能了解我们的感情?我们曾经说过要同生共死,可是如今我却只能这样苟且的活着,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啊!”他一口气又喝下一杯酒,可能是自己真的醉了吧,居然会对一个陌生人说这样的话。 “不,不是这样的!活着的人应该更加内努力生活才对,应该他不是一个人,而是承载着自己和所爱的人的希望而活。”生活不就是在爱与痛的边缘上行走吗?她笑着,像一朵孤独忧伤的雪梅,大风摇曳中努力支撑着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默而不语,沉寂的希望正一点点地破开冰层,努力的汲取那独有的新鲜空气。 满夜的星空包裹这大地,落语嘴里叼根随手扯下的狗尾巴草,躺在草地上,漫无边际地望着深深的夜空。时间过得真快,过去的事想起来恍如隔世般,那些人和事在脑中逐渐变得模糊了。那曾经的面孔,只有在寂静无人时才会想起了,他的笑容和声音,一点一点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只是心疼的感觉还是会如此清晰。 几天后,落语为上次的酒后胡话正暗自讨骂,说什么不好,居然劝人家忘记老婆,这是什么安慰分明是离间夫妻关系。 “咳……” 听到有声音,落语立刻站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浩歌坐在草地上,神情严肃地说道,“你认识金煞?” “嗯,为什么这么问?”她与金煞也不过是平水相识,大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而已,但不知浩歌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疑惑地问道。 “他不是那么简单,你最好小心了!” “不会吧!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他挺正直的。不像某些人,东倒西歪不知道在干嘛?”她开玩笑地看了他一眼。 “总之,你好自为之吧!他找你呢,在大堂。”浩歌生气的甩手而去。自己好心提点她,却被嘲笑了。再说,自己也称得算是玉树临风了,哪有东倒西歪了。他挺直了身板大步朝前迈去。 大堂向来是商量事情的时候才去的,落语从没参加过他们的大事,最多就是喝酒聊天。也因为这个地方很少邀请外人来,所以对这里的我路她更加陌生了。七拐八弯的才找到了大堂所在,她正纳闷为什么那个人会在这里见自己而不是在酒桌上时,迎面走来了一个黑衣护卫似的男人。
他来到她面前,稍稍弯腰行礼,说道,“姑娘,将军已恭候多时。快请吧!” “好的。”她跟在黑衣护卫身后走进去。将军?知道那人先前是个将军,但不是已经被革职了吗?她依然纠结于这个问题。 所谓大堂,原来不过就是一间还算干净的小木房而已。虽然对此有些惊讶,但她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屋子里站在窗边的那人。 “来了,坐!”他转过头来熟络地招呼落语。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坐下看着窗外问道。不再是烂醉如泥的金煞看上去是如此刚毅俊朗,她忽然有种不认识的感觉。在她心中这个人永远是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如今面前这个人让她无法直视。 “正如你说的那样,我是应该振作起来了。有些事我必需去做,那是我对她的承诺,相信她也是这样想的。”金煞微笑着遥望长空,他仿佛从没想像过夜晚会有像这般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你能这么想那就太好了。记住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未来的路还很长,总是要过下去的对吧!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尽管找我便是,虽然我不是万能的,但至少可以帮你想办法啊。”她很开心地站起来说道。 “好,我知道了。”金煞回答道,粗糙的衣衫让他显得有些落迫,但眼里仍是那样深不见底的黑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的深渊里垂死般挣扎。 她笑了笑,在回忆的长河里又有谁能够轻易的游上岸呢,若是可以也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吧。 “你相信奇迹吗?当一颗流星坠落的时候,我看到了奇迹。我的世界里生命是极其珍贵的,你大概没见过被病痛摧残得生不如死的模样吧,那是一种与死神面对面的勇气和惶恐,但是他们始终都没能放弃那个生的希望。尽管这个过程是一般人所承受不了的疼痛,但他们依然坚持着,不管是为了什么,这是一种本能吧!”她若有所思地说着。 “虽然我不太理解你所说的,病人,那会是什么样呢?那我现在算是个病人吗?”金煞倒了杯茶,腾腾的热气扑到脸上来带着茶叶的清新透明,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这天他们谈了很多,她很同情这个高高大大却内心脆弱的男人,他的内心世界其实是如孩子般的脆弱。 她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在大门口来来回回地走着,嘴里小声地问候着那所谓的准师傅的各位亲戚朋友。该死的浩歌昨晚一直大肆宣扬他的鬼斧神功,然后居然让她提前在门口等候。可是,那人居然让她苦苦等了半天都没出现,她纳闷地瞅着天色由青变蓝由蓝变得深蓝,直到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