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也唤桃叶，又遇琅珺
这声音中带着些许的胆怯，清脆而稚嫩的声音中似乎隐隐带着那么一丝熟悉，风烟浑身打了个哆嗦，她不由自主地开口，声音中的迷茫消散在空气中：“桃……叶？” 听到风烟无意识地轻喃出这个名字，霁云也微微一滞。 屋内沉寂下来，只能听到雨水的声音。 良久以后，木屋半掩的门才被打开，出现在屋门内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的男孩。男孩脸上满是泥垢，身上穿着几件破旧不堪的衣裳，头发也乱糟糟的，似乎很久都未曾梳理。那双眸子熠熠生辉地盯着风烟看了许久，双唇哆嗦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倚靠着破旧的房门站着，重心始终都在一只脚上。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上满是淤青，即使脸上满是泥垢，却依旧可以看出，他与桃叶并无任何相似之处。 他闪烁的眸中仍旧有着些许怯意，见风烟并没有讲话，他连忙摇着头，语音打颤：“我真的不是什么妖祟……仙者不要除我！” 风烟这才回过神来，看见此人，她不免回想起那个并非叶云翊的桃叶。 她蹲下身，与他同高，和声道：“你的身上并无妖气，不会的。” 虽然声音同桃叶的十分相似，可桃叶又怎会用这种怯懦的语气讲话？ 风烟忍不住望了望这屋内的四周，屋内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单单有一个稻草铺成的草席，大抵是歇息的时候用来躺在那上面的，再无其他东西，屋顶上还漏了一小块，雨水滴滴答答地顺着落下。 风烟这种妖，陆子晚这种修仙之人，自然是体会不到雨天的冷。 他穿得单薄极了，浑身迎着凉风打着哆嗦，肚子还时不时地响一声，约莫着也是好几日没有吃饭了。他瘦骨嶙峋，泥垢下的脸色惨白极了，一跛一跛地往屋内走了几步，在草席上坐下，牙关还打着哆嗦，“仙者……来这里不是为了除我？” 风烟并不计较他的身上脏，她索性走了过去，在他的身旁坐下，摇摇头，又问道：“你的名字叫做……桃叶？” “嗯，我叫陶叶……因为别人旁人都觉得我很讨厌，刚好一开始收留我的人家姓陶，所以叫了这么个名字……”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的话，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又疑惑地问道，“仙者，这个名字怎么了？” 霁云和陆子晚见风烟走进去了，便也走进了木屋内，站在一旁。 风烟摇了摇头。 霁云挑眉，打量着陶叶，又在木屋内四处随意地走了走，未做言语。 陆子晚好奇地问道：“你怎知她是修仙之人？” “……我……我平素从未见过这样装扮的人，她又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衣服，定然是仙者……”陶叶支支吾吾地说着。 有古怪，这样一个小孩子哪里会知道这种打扮就是净岚派之人。 风烟也微滞，随即她看向霁云，霁云也恰好冲她眨了眨眼睛，风烟又继续开口询问着陶叶：“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平日里这个镇子上的人经常打你？” 陶叶点了点头：“我是个瘸子，走路也不方便，原本收养我的人第二日就死了，他们都把我看做灾星。上次有人想要把我赶出镇子，却被镇长拦住了……这几日老是在下雨，他们便觉得我是个妖祟，隔三差五就来打我一顿，说要把我除了这雨才能停下。” 这话听得风烟实在是心疼，她盯着桃叶裸露在外的胳膊看了看，竟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肌肤。 不对。 风烟心道，那个镇长是谁？为什么人人都将他看做灾星，唯独会有个镇长将他拦住？ 体内琉璃月的灵力突然紊乱起来，似乎直指屋外，风烟顾不上多说，连忙推开木屋的房门，只见雨中站着个少年。 鸳鸯瞳中带着些许懒散的笑意，绯色的双唇也弯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睑，好似有结界隔开，雨水并不能落在他高挑的身上。玄色的衣袍摇曳，他朱晨轻启，笑道：“小熙熙，真是许久未见呀。” 鸳鸯瞳，是妖族象征着至高无上荣耀的双瞳。 风烟从一开始就应该猜到，他并非什么凡人。 “琅珺，你……”风烟震惊居然会在这里看见琅珺，况且时隔两万年之久，他居然还会记得他？既然他是妖，拿他为什么要假扮成人，混在凌暮熙身边？ 琅珺微微一笑，半眯着眼，“我？” 风烟哑口无言，想问的事情太多，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霁云也缓步走了过来，盯着琅珺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便确定了他的身份，冷声问道：“不知……” 霁云的话还没有说完，琅珺就已经翩然上前，仿若踏云，伸出食指放在霁云的双唇上，“嘘，昆仑镜妖灵，话说的这么快做什么？” 霁云有些恼怒地拍开他的手，陆子晚也赶了过来，陶叶一跛一跛的上前，有些好奇的样子。琅珺轻轻拂袖，陆子晚便倚着房门晕了过去，跌坐在地上。 雨势骤然磅礴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陶叶的眸光很是惊恐地扫过晕倒在地上的陆子晚，他颤声道：“仙者，她……” “你想做什么？”霁云知道琅珺明显是不想让他说穿他的身份，但他不加以掩饰，光是这双鸳鸯瞳就可以看出来吧？ 银色的瞳孔中倒影出些许笑意，琅珺抿唇，他的目光落在了刚刚被霁云拍开的指尖，芊芊的手指骨节分明，他悠然道，“暮熙呀，你不是想知道让青丘不灭亡的方法吗？倘若我能够告诉你呢？” 风烟微怵，若是琅珺真心想告诉她，怕是早在七个月前就来找她了。 “你……”不单单是风烟，连霁云都没有办法轻易看出他的真身是什么。 风烟疑惑道：“你会这么好心告诉我？” 琅珺的手指覆在自己的唇上，懒散地打了个哈切，“自然不会。” 风烟：“……” 陶叶瑟瑟发抖着，不明所以。 “条件？”自从跟叶云翊打过几次交道之后，风烟大抵也明白了他们这些人的行事作风，倘若琅珺真的知道如何让青丘不覆灭，那…… 琅珺样子颇为无辜地眨眨眼睛，指了指陶叶，对着风烟无声地动了动双唇，那些字虽未被说出口，却如同鬼魅般飘进风烟的脑海中——“杀了他。” 风烟瞳孔骤缩，微不可见地颤了颤，陶叶还毫不知情地拽着风烟的衣角。她盯着这个骨瘦如柴的少年看了半晌，伸出手来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污垢，苍白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风烟的指尖微抖，最后落在了他的双眉间。 曾经那个叫桃叶的少年，眉目如画，蜷缩的凤凰暗纹。 琅珺让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风烟骤然缩回了自己的手，陶叶分明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怕是那些传闻他是灾星的话也和琅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杀了他，就真的能够拯救青丘？ 风烟的内心纠结着，耳畔只能听到雨势磅礴的声响，她犹豫了半晌，才一字一句坚定道：“抱歉，恕我不能答应你。” “你不是很想救青丘吗？你不是拼了命也一定要救那个地方吗？”琅珺抿唇微笑着，他依旧未曾张口，话语却已经传入风烟的耳畔。 风烟垂眸，思忖片刻，她摇了摇头：“我的的确确是想要救青丘，我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本身也就有着应当尽力去救它的责任。”顿了顿，又继续道，“但他是无辜的，他本身同青丘就没有任何恩怨！” 琅珺脸上露出些玩味的笑，他勾唇，面上却是亲切的样子：“一个人的命，换整个青丘，难道不值吗？” 风烟盯着他并未张开的双唇，她连忙摇头否决了琅珺，又无奈道：“他对于你难道有什么威胁吗？你刚刚说得那些定然是为了戏耍我一番，若是你知道救青丘的办法，又为什么不告诉我？” 霁云见琅珺并没有再阻止他的意思，他才问道：“倘若我未曾记错的话，现在妖族中只剩下一个人有鸳鸯瞳了吧？” “妖尊，你这般戏耍一个连千年修为都没有的小妖是做什么……”霁云的话刚说到一半，琅珺一脸无辜的样子，施施然地打断了他的话，“千年修为都没有？若是我未曾记错的话，那凤凰可是渡了足足有三千年不止的修为到她身上。” 陶叶惶恐不安地听着这几个人的对话，他攥着风烟衣裙的手暗暗握紧，浑身颤抖了一下。 风烟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柔声安慰道：“别怕，我不是坏人。” “我当然知道仙者你不是坏人……”陶叶抬起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看着风烟，指了指琅珺，不安地小声道，“可我觉得他是个坏人……” 风烟蓦然回想起霁云刚刚以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出的那句话，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琅珺，眸光落在他那双妖艳里写满了懒散的鸳鸯瞳上，她咬紧牙关，惊慌失措地逸出几个字眼：“妖……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