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明月天涯，何处归途
风烟听着这话感到很是惊悚，他莫不是要让什么人重生于世上？！ 君凌天听着也看到几分奇怪，双手紧紧地握着剑把，他轻哼着，“据我所知，这些年虽然都说你在外面勾搭过无数女人，但是……” “无一活口。” 从殿外匆匆而来的喻宇接下了君凌天的话，看着倒在地上的陆仁嘉以及靠在风烟身上的陆子晚，他咬了咬牙，过去扶起了陆子晚，“子晚？子晚？” “小师叔……”陆子晚哭泣起来，风烟离开了净岚派以后，陆子晚便拜入了喻宇师兄的门下，一方面可以和哥哥相互照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心里爱慕着喻宇。 喻宇的神色很是复杂，“仁嘉他……” “死了。” 君凌天的声音淡漠到好似没有任何感情，但是风烟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双眸中的痛苦。 他又回想到了数年前，师兄师姐代替师父来传授他武功，每日相处的那么融洽，可是有一天，因为叶云翊地到来大乱。 他没有打算去前面找叶云翊，反而到了大殿内想要去寻找师兄师姐，结果却看到满殿的鲜血淋漓。 呵…… 师父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一个法术扫过去就要致他于死地，却被过来找叶云翊的九魅看见，偶然救下来。 他为了掩盖真相，让师父误以为他当初没有看到，开始做出憎恨叶云翊的样子，开始变得尖酸刻薄，处处与他作对，无一不是谩骂他没有保护好师兄师姐。 师父也信以为真，以为他真的没有看到。 而现在，太师祖，也就是净岚派的掌门莫悠凡冷哼地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不过是因为她的眼睛也是这样，像满天繁星在闪烁一般……” 莫悠凡望着外面纷飞的大雪，他的思绪好像飘飘悠悠地回到了当年，多少年前来着？他记不清了……没她在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他记不清了……再也记不清了。 ………… 彼时，他不过年十二，而且还是长安城中的混混之一。因为根本吃不饱，只得跟着一些人去别人家里偷。 逃跑的时候他不过一下子没有看路，就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他偷偷地抬起头来，连忙将手中的吃的藏到背后，打量着被他撞到的人。 那人的年纪看上去应该是十七十八吧，不过身上却穿着净岚派的道服，白蓝色相互交错，还有着白色葵妖灵的文案印在交错的蓝色上面。 她简单又利索地将头发梳了起来，皮肤细腻又洁白，脸颊更是剔透如玉般的美。眉间之中一点映雪的花纹，双眸亮亮的，足以令万千星辰黯淡无光。 朱唇启齿，她笑着问：“别怕，我不会抓你去官府的。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哟！” 他扬起头来看着她，疑惑地问道，“什么条件？” “以后我当你的师父，你要跟我去净岚派修行。我见你根骨奇佳，要是浪费了可就不好了~没准儿你将来会做一个名扬天下的英雄呢！”她的声音宛若黄莺般动听。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动的声音，他楞楞地点了点头，她的唇角上扬，一抹极其好看的笑容浮现在了她的脸庞上。 刚刚那种感觉，是……悸动吗？ 她带着他到了净岚派，这个门派竟然区分了四季，有绚丽的桃花万千，更有无数樱花，花海无数，还有青山绿水，溪水清澈见底，还能看见鱼儿在互相嬉戏。 更有飘舞的枫叶，如一大片火红的燃烧，黄色的树叶总是像蝴蝶一般旋转着飘落下来。 简直是一个修仙的仙境。 她却喜欢待在净岚派内最高的雪峰顶上，看着旁边瑶池里已经结上一层厚厚的冰，就算是在上面嬉戏玩耍也完全没有危险。 无数鹅毛大雪从天空中飘零而下，染白了她乌黑亮丽的秀发，也染白了她的眉头。 她总是在那里站着，俯视着下面的万千景象，似乎在等谁，神色中总是有着隐隐的落寞。如果不是因为他，他想，或许她再也不会笑了。 她将她自己的佩剑送给了他，并且亲手在剑穗上缠上了新的流苏，湛蓝的流苏下系着好多个洁白剔透的玉珠子。 她开始亲手教他念书，亲手教他舞剑，教他书写，教他心法，教他如何与别人相处，教他吟笛……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想法，真的只是单纯的对师父的看待吗？她不在的时候，他只要一到雪峰上就会看到她一个人在那里孤独地吹着笛子。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对她的感情竟然是那样的。 他很想过去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对她说，“师父，你再也不是孤独一个人了，你还有我。” 可是他不敢。 他太弱，可是她却很强，他要超越她才能保护她，才能更好的直视她。年复一年，他对她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他不再将时间浪费在与她聊天上，他熟读藏书阁内所有的心法武功，他也练习到无人可比拟。 他离开了净岚派，要去外面历练，待到他名堂天下的时候，他要跟她断绝师徒关系。然后，娶她。 只有他名扬天下了，别人才不会骂她勾引自己的徒弟。 只有他名扬天下了，他才好到配得上她。 只有他名扬天下了…… 他离开的那天，她给他施了个法，依然笑的温柔，她说，“我知道你想要名扬天下，因为那是你的梦想……” 他想要反驳，想要告诉她，他的梦想并不是名扬天下，名扬天下只是他做梦都想要干的事情唯一的途径。 她说，“以后你的样貌就会像当初的我一样停留在十八岁，以后记得常常磨剑……” 他第一次听到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好似有些话不一次性说完就再也没有时间了，他心底忽然间有些害怕，却听到她说，“那流苏，用不用我给你换一个……” “要体面才能名扬天下啊……” 他摇了摇头，“不用了。” “师父……我……”他欲言又止，询问她愿不愿意待他功成名就，名扬天下时嫁给他，却看见她微笑着仰望天空，好似满天繁星的眸中竟然流出一滴眼泪。 他怔住了，随后问道，“师父，我常常看见你一个人站在雪峰上面吹着笛子，是在思念什么人吗？” 她愣神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我只是在想，究竟什么是归途……” 或许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吧？等他名扬天下之后再告诉她，她的归途是嫁给他…… 她仍旧笑的那么温柔呢，真好。 他骑着她送给他的白马，从净岚派开始，走遍天下。所谓千里符，也是由他而创，心中足以有千里般远的路，也在后来流传于净岚派中被万千弟子广泛使用。 …… 待他名扬天下，却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他每个月都会写一封信寄给师父，却从来没有收到回信。一定是以为他一直在走吧，所以她也不清楚他究竟在哪里。 天下里几乎无人不知莫悠凡，他却像一个孩子一样欣喜地回到了净岚派，询问门派里的人她现在的住处。 可是所有人都是摇头，果然，师父仍旧是老样子，和别人来往一点儿也不多。他照着往常的回忆，来到了雪峰顶上，却只看到一个师父留下的幻影。 是幻术。 师父的幻影将一封信交到了他的手上，便随风消失了，如一缕青烟。 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是啊，他的字与她的字是那么的相似，他看得入迷，一如当年： “徒弟亲启： 今日在净岚派里听到别人闲谈，他们竟然聊起了你的名字，说你这些年来除恶扬善，救助无数伤员，杀了无数恶人，有许许多多的女子都对你芳心暗许…… 净岚派里的好多女弟子得知了你竟然出身净岚派，更加抱有期望了。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思念任何人，因为就算思念，也不会有任何人来。 突然间觉得待在门派内的日子日复一日永远都一样，再也没有你来陪我聊天喝酒，畅谈理想了。 我跟师兄说，如果你不介意，他也不介意的话，你回来以后，便可以拜他为师。师兄同意了，毕竟他是净岚派的掌门，他的弟子不论是资质还是其他也都比不上你…… 如果你愿意做净岚派掌门的话，就做吧。 其实我终于想好了归途是什么，或许我的归途就是曾经的来路，我去寻找我的归途了。” 下面还有两个笔墨浓郁的字——“勿念。” “师父……”他喃喃地念出声来，眼角滑下泪滴。 他此刻穿着净岚派的服装，蓝白相间，墨发三千散落于腰间，往日神采奕奕的凤眸竟然无精打采。 他快速地去找了师伯，询问他师父是从什么地方来到净岚派的。师伯回想了好久才回答着，是他们师父曾经游历的时候，在长安收到的徒弟。 因为她根骨奇佳，而那时候却因为无父无母不得不跟一些人一起去偷东西…… 他愣住了。 难道师父想的人，是她的师父？正如他一样的经历？ 师伯悠悠的叹了口气，道：“师妹她从小就要强，不管是对谁从来都没有低过头，直到师父升仙以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开始不再向往升仙，反而又去寻找归途，那时候在长安遇到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