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排挤
紫禁城门内的米定却是当真掉进了虎狼窝,米足自觉身体差不多恢复了,她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御医院,正巧这日荣姑姑给米足送山药汤圆,见米足在收拾被褥和自己的衣裳,“米足,近日给你炖的山药汤圆,你不好好休息,这又是作什么?” “姑姑,我收拾收拾就回园子里去。”米足把外袍弄整齐后,简单地梳了个圆头发髻。 荣玉儿扶她坐了下来,“你回哪门子园子呐,皇上出宫了,出去前不放心你,留圣旨封你为和佳格格,利奉升为答应等级。” “嗯,有这回事?”米足尚未反应过来,荣姑姑把圣旨拿出来亮了亮,“从明天起,你就搬养心殿去和嬷嬷她们同住,领例奉就不是与宫女一起领,内务府会派专任单给你送,皇上给你的封号虽然是格格,但例奉一切与答应相同。 “与答应相同?皇上这样决定,两宫太后同意吗?” “同意的,这圣旨皇上亲自请的圣母皇太后印的。” “以前应该没有过这种先例吧?就算封格格,一个奴才领主子的例奉不太合规矩罢。” “规矩是人定的,又没封你贵族级的格格,和佳是皇上按喜好给你定的名儿,你自个儿那名儿平常唤唤便的,作封号多不雅。” “姑姑笑话我了。” “皇上只封你主子级的地位,你读这些书怎么脑筋不见长,姑姑一个白字儿都听过什么叫做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姓甚名谁可不是爹妈赐的么,呵呵。你却还不懂皇上对你的用心。” “有劳姑姑指教了,不瞒姑姑,我认字儿只为准备园子那场考试,看的都是手艺技术方面的书,你姑姑是劝我多读圣贤书,可圣贤书多半是汉古文,太深奥我实在难理解。” “你还别说,这些年,皇上自个儿受尽了委屈也要把你保护的多周全,你这几年却只长了一身rou,心眼儿都被油蒙了似的,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往日还能干,现在看你白嫩都不舍得喊你干活儿。” “姑姑别笑我了,人家分明给吓的,虽然脸还是那个脸,身架还是那个身架。从我最不怕的人变成最怕的人,那落差......后来再见到他我都说服自己他是小寿子,否则都不敢抬头看他。” “你这没用的,内务府那些贵族出身的小姐多希望皇上多看他们一眼,封个贵人,以后晋升就有望了,皇上这样在意你,你还扭扭捏捏,姑姑都觉得你是福享多了,不知好歹。” “姑姑冤枉我了,我哪有那心思,我不知以后的路如何,作主子不奢望,做奴才却不乐意了。” “不然姑姑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皇上有这心情你还不多珍惜些,愣怕委屈了你,不愿你做答应,常在。可宫妃的晋升又都是按年数和子嗣排的,多巧的心思给你弄个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和佳格格,你运气好,刚好又做好了西主子的大翅膀设计的差事,西主子也欣赏你,准备打赏你。皇上和西主子还未有如此默契过呢。” “那大翅膀的差事西主子何意?”米足抓起荣姑姑便问了。 荣玉儿笑道,“满意满意,不然说你运气好好呢。” 听荣姑姑的话,米足心中踏实多了,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到了养心殿,出来迎她的是皇上的乳母鄂嬷嬷。“米足丫头,听说皇上给你封了个和佳格格,与女官平级?” “圣旨上是这么说,荣姑姑说皇上让我住养心殿,方便御前伺候。”米足环顾了一周,“养心殿偏殿好多间屋子,我住哪一间?” “诺,东边离皇上寝间最近那间是尚寝女官的,那边儿一间就是我的,如今空屋子多,你觉得多,皇上大婚以后,司寝,尚仪。女官,掌寝掌案太监,大大小小伺候进进出出的娘娘主子的太监宫女都会住满,那时候不挤就不错了。” 米足心中强压下去的酸涩又泛了出来,她顿时觉得自己及卑微有多余,一旦皇上的爱消逝,她就等于一片空白,这是她进宫想学的东西么?自卑不知何时成为她人格的一个烙印,这样的自己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虽然出身平民只能面对这样的安排,可是是不是一定要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安排呢? 小福子正巧过来,一向不待见米足的福哥儿抱起双臂,侧着身子站定瞥了米足一眼,“哟,这可不是咱养心殿的贵客和佳格格嘛,大格格还带什么行李的,要什么咱皇上不给呐,你光个人过来,皇上也爱的呐。” “哟哟哟,瞧我这我这老糊涂的,在你跟前提什么主子不主子的,素日你伺候她那么尽心尽力,这会子我这张老嘴不稳,该打该打。”鄂嬷嬷本来对米足印象挺好,可东太后的旨意她也不敢不奉,只好这样打圆场。 “你俩嚼什么舌根呐,唰她没跟着,福哥儿,你既晓得你跟米足靠的同一座山,你与鄂嬷嬷背后的主子同流合污不太好吧,鄂嬷嬷别怪小辈说话不中听,你这过河拆桥的。”荣玉儿刚走进养心殿大门就听见小福子和鄂嬷嬷阴阳怪气地唰米足。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与谁也大。还是受到冷落,人家好歹是最当宠的。 “你个怂货,气死姑姑了,你怎一句嘴也不晓得还?”荣玉儿气的干跺脚,偏又不是她的事,她着急上火又多心。 米足紧紧地抱着包袱,“姑姑,你知不知道皇上去哪里了?” “他出宫了,你怎么,想去诉苦的?” 米足摆了摆头,她当然知道自己有多另类,她哪里敢还嘴,便是把荣玉儿的胆儿借她使使,她也会考虑阿玛额娘的安危,“那皇上几时回?” “皇上跟元欣小主微服出宫了,你别丧着张脸儿了,这可是养心殿,不是什么北五杂役所儿,既然皇上偏要喜欢你,我小福子勉为其难也要照应你,只是姑娘呐,你这任性脸子儿皇上跟前甩咱不管,在其他人跟前还是省省罢。” 因米足一向晓得鄂嬷嬷那名声心中自不在乎,好在佟姑姑费心教她一场,何况鄂嬷嬷说的话还能当人话听,只奈何她心事多兜不住,而这小福子真叫米足烦透了。云儿和米足同时进宫,两人从小住在一个院子里,情同姐妹。云儿有时得了恩典去顺贞门,回长春宫时路过北五,小姐妹亦在一块说说小话,说到安大总管,长春宫的小丫头都说他人又和气又细致,深得长春宫上下喜爱,偏偏皇上跟前那近侍总谄头谄脑窜些话儿,还跟云儿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儿,云儿的阿玛额娘忙在宫外替云儿定一门好亲事,云儿如今一心只想当好差,哪日上头高兴了,赏她个早日出宫的恩典趁着人还水净找个如意郎君,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安大总管没了,云儿顿时没了指望不说,那福哥儿竟变本加厉地打云儿主意。云儿阿玛比米足阿玛争气,因而云儿家中宽裕些,云儿还有个亲弟弟,她嫁得好,弟弟娶媳妇儿时也光彩呐,荣姑姑的阿玛听说她与安德海有来往,气得从江南撵到皇宫打她的人,荣大人是没有儿子,以前小寿子与安德海有些小磕碰,有个人转个弯儿就过去了,后来积怨深了,全尸也得荣姑姑苦苦求来。云儿这样连亲事都定下的黄花大闺女被公公打主意,她额娘和阿玛若晓得小福子这德行估计得哭死。米足对小福子印象不好原本只因云儿每每诉苦的主题都是因他,后来与小福子接触才几次,算是见识了他人前人后势利眼的德行,压根不用装,见着什么主儿啊头儿啊,多自然了一张笑脸儿,满口蜜死人的好话儿,这本也算不得错,都是苦命奴才,宫规如此,不怪他,可在其他人面前儿,愣是不抖抖那点小威风跟叫谁逼着吃了苦脸儿委屈丸似的,真遇上人家动真格气了,他又招架不住,哭啊闹的叫人无奈,那次在养心殿给她挠了,米足就想,云儿若嫁了他,她阿妈额娘弟弟算是没了皮脸儿,见她已经哭得跟人家专职哭丧儿的一般,米足也不好再说云儿对他的真实看法来打击他。
“你说什么?!!你福大爷有你训的!”小福子气鼓鼓地伸出胳膊又准备挠米足。 米足一把拦住了他,“福大爷?哪家的福大爷动不动就伸爪子挠人呐?”米足也挠得很,“他容不下我,我自动哪来回哪去!”米足扔下包袱便转身欲离开养心殿。 荣姑姑忙捡起报复抓住了米足,“皇上没回,你哪也不许去!还有,你这脸儿,是小福子挠的?” “我挠她怎么了!她是个什么东西!阿玛游手好闲,额娘又是个病秧子!”小福子指着米足便羞辱她,他如今有富察小主子撑腰,愈肆无忌惮了。 “你才不是个东西!你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狗仗人势,还想打云儿的注意!人家云儿有未婚夫,比你强不知多少倍!.......”米足最忌讳别人提她额娘的病,额娘因身子有恙,弱于常人,因而只生育米足一个女儿,阿玛为此颇有怨言,本还做点小买卖,后来总觉得后继无人,干脆游手好闲地消磨日子。 “米足!够了!”荣姑姑铁着脸色给扯了一把米足,“说什么呐!”荣姑姑听这种话都觉得心疼。 米足觉得来养心殿简直是个天大的错误,这个小福子简直比鄂嬷嬷前几年还讨厌,她最怕惹荣姑姑伤心了,可小福子却狠狠地拿她的出身刺伤她,米足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她回过身子,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把把小福子推到地上,小福子的屁股摔在地上疼死了,他捂着屁股指着米足便骂她“你个小泼妇!臭娘们!若不是云儿要我告诉你你额娘犯病了,老子才不想跟你说话呐!” 米足揪起小福子衣领便恼了,鄂嬷嬷与荣玉儿忙上去扯她,“你!你个天杀的不是爹生妈养的罢!你什么居心!”羞辱我半天才告诉我,我额娘病了?你个活却儿皮囊!”米足气得又哭又骂的,小福子这是剜她的心肝那!米足狠狠地耸了小福子一下,小福子往后没站住,碜了一下儿,兜里的金锭子掉了出料,鄂嬷嬷忙拾起来看,上头是富察家族的族印。 鄂嬷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锭子还给了小福子,嘴上劝着,“你也是,她好歹是皇上心上人,皇上晓得你这样欺负她不扒了你的皮!”心里却暗自盘算着,东太后早就叮嘱她注意皇上动静,她比西边更早晓得皇上喜欢欢花身旁的小丫头,因而元欣小主事事展现大度的风范定可夺得皇上青睐,她也涮米足,但不会直接伤她,没想到这小福子竟还有这推波助澜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