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调戏荣玉儿
而载淳的沉重是因为他不得不面对的择后纳妃,终究来临了。 尚虚龄十六的载淳对景和门与景运门中间那块‘内务府’的匾厌极了,被两宫架作傀儡皇帝已经很无奈了,还被内务府大总管安德海那死太监弄得丢了很多年脸,如今好不容易安德海去了外地,内务府又来了一批他的“未来媳妇”,竟让还有荣玉儿,且不说那婆娘有多凶悍,只说她成日与安德海眉来眼去那样儿便令人不知滋味,头几日才“非安大总管不嫁”,这前脚安德海出了门,后脚就作了备选秀女,且不说她阿玛的能耐,嫡母东太后这可不是拿载淳的婚姻当儿戏么。 载淳打开了米足给他的食盒,鄂嬷嬷偷的急,却把菜肴中的精华全部拣走了,那“金蟾望月”给偷得只剩一张大荷叶和几朵瓜皮儿雕的荷花。太医专门为皇上所开了几套食疗方供御膳房参照用以补劳损壮阳气。 其中一道梅花瑞祥以山瑞裙边加以蒜瓣,鸡鸭骨原汤煨制,被鄂嬷嬷拣得只剩白菜墩头作的“梅花”了,载淳早上还疑这日的菜好生奇怪,缺胳膊少腿儿的,原来鄂大泼老毛病犯了,偷也就罢了,好歹给自己留两口呐! 南京前几日才进贡的一支大乌参欲给西主子庆贺新春所用,西主子瞧皇上快成亲的年纪还如此瘦弱,亲自督了寿膳房的人给皇上炖制了两天两夜给他送了去,皇上一看,这大乌参竟完好无损地躺在了鄂嬷嬷偷食专用食盒中,西主子送来的菜肴中还有一道麒麟送子,以大虾去肠去壳,仅留红尾巴,蒸制熟后配以鲜爽茄汁,独具匠心的御厨以淡黄色瓜仁点缀虾身,经炸制定形后好似四面威风的火麒麟。虽歪歪倒倒没有造型的躺在了菜碗之中,只不过他在宫中大小宴席上见此成菜也见得不少,载淳无奈地摆摆头,“可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鄂大泼,也不怕把佟欢花补成‘佟冬瓜’。” 刚走到景和门,便迎面撞上了荣玉儿,荣玉儿瞧着皇上,不是装小丫头,便是扮小太监,就没忍住打趣儿他,“皇上,您可是会寻乐子,这回竟连食儿也备好了。” “是荣姑姑啊,你说朕若趁小安子回来之前赐你个封号,他是不是又得抱着额娘哭了去?” “哼~”荣玉儿不服气儿地轻哼了一声,皇上可别拿奴才顽笑,皇上天子之躯,奴才哪里配得,奴才不敢妄想‘非份之事’。” “非份?那你跑这里头来作什么?替朕掌眼?荣姑姑如今大姑娘一枝花的年纪,嫌朕嫩了是真罢。”载淳一脸地轻佻吓得荣玉儿往墙根直退。 “皇上请自重。”荣玉儿不得不向载淳求饶。 “自重,朕这么瘦,自重不起来呐,姑姑,朕全身上下都给你看过了,你不爱朕却要爱安德海,太令朕伤心了。”载淳未提食盒的胳膊一把将荣玉儿堵在墙边,“好姑姑,朕亲你一个,回去便赐你封号如何。” 荣玉儿算是明白了,载淳就是拿她气安德海,荣玉儿又不敢打他又不敢踩他,突然想起安德海说过载淳喜欢米足,她忙喊了一声,“米足!” 载淳吓得一个手打滑,险些摔了菜碗里的好参好翅,侧头望一望,哪里有什么米足,载淳愠恼地捏住荣玉儿下巴,“好姑姑,朕劝你不要惹朕,嗯?”载淳轻轻松开了荣玉儿下巴,回头瞪了她一眼,便云淡风轻地提着险些摔坏的食盒转身离去,载淳未走两步辫根一紧,晓得定是那荣玉儿抓住了他的辫子,载淳愈是恼了,转过身子,一双飞扬凤目配一抹邪魅的坏笑,“怎么?姑姑又舍不得朕了?这会子,倒不怕你安哥哥伤心了?” 荣玉儿低下头脸一红,忙松了载淳的辫子,“奴才情急...皇上可知哥哥此次远行归期?” 载淳冷冷地哼了一声,“归期,朕高兴,明日便令他打道回府;不高兴,就不用回来了。” “你可是皇帝!怎可草菅人命?!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你连个奴才都容不下!”荣玉儿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载淳口不择言起来。 “他的罪,朕没必要跟你一个人交待一次,你自己日后就知道了。”载淳拍了拍襟前,看了一眼荣玉儿,心里觉得不知是安德海太有手段还是荣玉儿品味太奇怪,总之这两货都很难以寻常思维去理解。 不过载淳接下来有的忙了,每次回到养心殿刚换好便袍,屁股尚未坐热乎,两宫太后就齐齐来逮他,王婆说王家西瓜好,李婆说李家桔子好。 载淳托着腮脸左耳朵听额娘念叨,“皇儿这回听哀家的罢,额娘给你选的姑娘个个貌若天仙!额尔赫家的丫头英气非凡,富察丽库艳冠群芳,白儿乃异族女子,美貌非常,和和齐氏女子皇儿世代秘术相传,翩鸿是和硕格格千金,亦是皇儿表亲,从小也认得……皇儿曾经还说翩鸿jiejie是‘仙羽凡身,曼若随时会飞走一般’...” “朕是说她太瘦...要和硕格格多给她吃些rou。”载淳可不记得还有这么个瘦巴巴的表姐。 那一头右耳朵旁坐着高贵大气的皇额娘,“美貌固然是好,只容颜终有衰退那日,学识却能令人愈增神采。相由心生,即便是相貌平常些的女子若能以诗书熏陶,真知卓见灌溉亦会逐渐成长为窈窕淑女。皇儿乃一国之君,日后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亦在臣服之列。可如今,却要挑一个心肠柔善,大方温婉的女子以才情气度折服众妃妾才好。” “皇额娘这话有道理!长得能看便行了,主要是能有容人之心,若是选了妒妇作皇后,那朕可不娶。” 西宫娘娘急得要冒烟了,又不好驳了东宫娘娘的面子,心中苦苦祈祷,“好儿子,断断不可中计哪,关键时刻一定要跟额娘站一边儿呐!否则额娘的活路也给你断了呐!” 两宫太后仍旧每日你一言我一语地为皇后的人选争论不休,载淳成日困在养心殿听东西太后似拿了殊死较量的劲儿在他跟前较量,冬去春来,冷清的紫禁城终于又迎来了一个红红火火的新年。 同治七年大年三十之际,两宫太后仍未统一意见,只商定令诸秀女于新春佳节面圣,令皇上挑选更合心意的姑娘。
随新年辞旧迎新的爆竹燃响,同治七年亦翻了新篇儿,内务府的秀女齐齐换上了体和殿为小主们量身定作的旗装与高底鞋,偌寒的天儿说来是春季了,却冷得两宫争吵的力气儿也没有了,皇上的猴儿也早早挪进了暖室。 如画馆替东秀女设计的衣物颜色都以喜庆为主,东太后最终定了以大红底色团寿暗纹(团寿,把寿字设计成圆形的图案,常用衣料器皿之上,寓意吉祥长寿)金尚宝(江南特供皇家使用的名贵面料,其上以金线与蚕丝织成各种图案)为缎地,给每位姑娘作一件红红火火的夹棉半臂长袍。圆领处,衽边以及两腿开裾处均接镶藕荷色缎袖,以灰鼠皮毛剪成百花斗艳之景覆与那藕荷色缎袖边缘,更缀以民间巧手艺人特制“十八镶”与主臂袖之上。(十八镶工艺复杂,样式变化多端,有时一袍用料甚多于衣料本身)。 东太后定赐此套大红旗装复赐元狐皮制围脖一人一条,秀女们欢欢喜喜地换上了东太后所赐的正红旗装,围上雪白的狐皮围脖,各人将头髻梳成整整齐齐的一字髻脑后挽成燕尾状,左边插一朵玫红色的剪绒花儿,右边插一支琵琶吊坠金钗。 西主子的讲究可就多了,颜色要艳丽夺目,又能突出各人气质,既得保暖,又得华丽,不用正红却不能被正红比了去,如意馆的画师齐齐绞尽脑汁为西秀女设计新衣,定稿后为里外两件一套,里身为鹅黄圆领马蹄袖右衽长袍。以全鹅黄闪缎为底料,马蹄袖以石青缎地制,用三间色晕针刺法绣折枝紫绣球左右各一朵,以兔毛内镶出锋。外罩乃藏蓝色洋纱制成对襟石青色翻毛领马甲,搭配起来那洋纱的蓝透出袍身的鹅黄,亦蓝亦紫,如仙如幻。(出锋,指皮毛镶在服装面料里面,袖口出有部分毛尖露出,既保暖又美观。对襟,前身对称的样式。石青色,深蓝黑,清朝官服的颜色。) 还有未留名的秀女,内务府统一替她们定作了新衣,只为让这些秀女给留名秀女作个陪衬。衣裳作了下来,也还是有些韵味儿,额尔雅首先穿了自个儿的一套,内务府为了喜庆的气氛,选了深玫红色暗纹图案缎地,给姑娘们作了一身儿夹袄袍,配桃红缎连腰裤,以墨绦绣以各色花带复镶与领口衽边以及袖口,狐皮染了几张咖色,给小主们作冬日围脖。 秀女若能得选,只按比例份规矩,内务府都是得给的。若遣出宫了,那只怪造化不够。东太后为给这六位姑娘作身儿新年新衣便另拔了三百两银子,西主子拔了四百两银子。内务府作东太后赐的那身一套最多不过十两银子,西主子那头用的洋纱,黄缎都是布库里平日不够资格的人不敢用的,也就做工要打赏几个钱儿给妇人,给小留名小主们做衣裳起码有一百两银子进了刚姑姑的口袋。不过内务府给未留名秀女所作的衣裳实实在在得自己掏腰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