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祝福
“陆峰，你有想我吗？” 陆峰摊开竹简，群蚁排衙的娟秀字体便清晰呈现陆峰之眼。竹简是刚折下的翠竹编排的，透着一分清新，还有一分独特的淡香。陆峰心里也算是佩服这卷竹简，跨过罪恶天堑，横跨万万里行程，中途更被千古罪人易轻狂所玷染，这般境况下还能留下一丝属于瑶雪的气息，这着实不易。陆峰定睛看去，信笺的第一行字便让陆峰的心微微一沉。 陆峰怎么可能没想念过瑶雪，至瑶雪离开后的数十个年头，陆峰对瑶雪的思念又何曾少过。 此时，陆峰深吸一口气，再度往下看去。 “陆峰，你有怨我气我吗？我知道，当初我作出那般决定，一定会令你伤心难过许久许久。我真的很想很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云游列国，探险历练，看尽这人族世界的光怪陆离。还有，我真的好想与你一同去看极北冰寒之地的北极光。不知不觉，便是四十年了。这看似短暂的岁月，我却感觉分外难熬。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夕痕哥哥告诉我，若我想将惊虹剑技修炼至大成，至少要一千年之久。这对凡尘而言，已经是十世。哪怕是对于武者而言，也绝对不算短暂。我真的很难想象，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我要怎样度过。” 陆峰静默，字里行间似能看见瑶雪正拖着香腮，傻呆呆地念想着自己。 “我们天狐族居住的云丘是个雾色环绕的连绵丘陵带。因为常年雾色浓郁，纯白似云，故得名云丘。在我们族地有一方圣土，那是一方栽满桃树的庭院。族中长辈告诉我，这看似不起眼的庭院，是昔日我们天狐族剑道一途的创始者，瑶宁先祖修炼之地。因为瑶宁先祖曾在这方桃林舞剑数千年，经年累积，这方庭院也沉淀出了一分法则。在此处修炼惊虹，事半功倍。 往昔的我肯定是没有资格涉足这方桃林圣地的，哪怕老爹是族主，也不可能为我开这个后门。在我的认知中，我们这几代现存的族人中，也仅有夕痕哥哥以及另一位族中剑道造诣极高的长老有资格在圣地修炼。我是因为得到了瑶宁先祖的传承剑气，方才有资格走入圣地的。 我清楚，这看似顺理成章的事，背后却充满了暗流，不见刀戈，却冰寒刺骨。因为我仅仅是族中一名修炼愚钝的小辈，哪怕我是族主之女，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许多人并不看好我。族中便存在了另外的声音，有长老认为我该交出惊虹传承，成就族中其他一些修炼天赋惊艳的年轻族人。这提议受到族中绝大多数族人的赞同，甚至是族中高层也出现了分化，有不少长老给予老爹压力。 庆幸的是，老爹终究是族中最有话语权之人，哪怕是族中一些辈分极高的元老，也不可与老爹相比。因为老爹是族中近几代人里的最强者。无论是幻法还是剑道上都有着令人忌惮的造诣。再加上一向冷若刀锐的夕痕哥哥地支持，这方才勉强压下族中一些不满的声音。 我知道老爹与夕痕哥哥都承受了极大压力，而且这并不是来自外族，可用武力镇压的压制。对此，我看在眼里，心疼老爹与夕痕哥哥。所以，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剑道一途拿出成果，让族中的不满之音尽数消失，不让老爹与夕痕哥哥难做。” 看到这里，陆峰心里跟着一阵的难受。陆峰清楚，瑶雪只说了天狐族主与瑶夕痕承受压力，却没有说她自己。恐怕，承受最大压力之人是她才对。陆峰很难想象，向来娇生惯养的瑶雪突然受到大多数族人的否定的委屈，是怎样的难受。 她，会在夜深无人之时偷偷流泪吗？ “这方庭院并不大，若非有丛生的桃树遮挡，一眼便能望尽。至我回到云丘族地之后，日日练剑于此。刚开始我并非感觉这里的不凡之处，或许天生愚钝的我，并不受这片圣地的垂爱。但我并不气馁，哪怕进境缓慢，我也不能松懈半分。不仅仅是因为心疼老爹与夕痕哥哥，我更期待着与你再见的那一天。所以，我一刻也不能松缓。 如此状态，持续了十年之久。花费十年时间，我对于惊虹却没有半分感悟，哪怕是传承剑气中印刻的剑技印记，我也仅有其形，而无其神。为此，被老爹与夕痕哥哥压下去的不满之音再度出现。 那时候，我真的感觉好迷茫。我忽然想到，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我抬眼，目光透过丛生桃林，落到云丘终年不散的浓厚雾色中，我感觉，你就在那朦胧不清的浓雾中看着我。 那一天，我躲着哭了很久很久。” 陆峰越看，心就越沉，脸色也就越难看。却在这时，隔着不远的上官贞忽然出声：“虽然我不知道瑶雪给你说了什么，但瑶雪能给你写信，就说明她的现况已经不算糟糕了。” 陆峰微微侧头，见上官贞正静坐在床榻边沿静静看着自己，似乎自己越来越沉重的脸色也尽收她眼。听闻上官贞的话，陆峰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会心一笑：“也对。” “就在那一天，我看到了幻象。不对，我不知道那是幻象还是事实。我看到一个朦胧模糊的人影，因为是在夜晚，且她身披朦胧光雾，我无法看清。只知那是一个身着纯白长衫，黑发流淌至腰肢的女子。 我看到她在庭院中舞剑，一招一式，却正是传承剑气中所印刻的剑技剑路。她动作很生涩，似乎根本就还不会惊虹剑技，每一次动作变换，她都要停下思索许久许久。 我忽然想到，这会不会是往昔瑶宁先祖练剑的一幕。正是她逐步摸索惊虹剑技的过程。 我仔细观摩，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害怕错过了至关重要的细节。然而，结果却令我很失望，这人影一招一式都与传承剑气中印刻的剑招如出一辙，根本就没有其他出奇之处。 当我沮丧之时，我却听到了她的声音。站在桃花雨下，她垂头，凝视着手中的剑，喃喃道：青宣，我一定会为我族走出剑道一路。让你看到，震惊世人的光虹。还有，我等你，无论多久……” 关于瑶宁与青宣，这些湮没于岁月的绝巅强者，陆峰当然不知。就连曾经魂涯与风一笑两人讲述的上时代故事中，妖域大能，也仅提及到蓝炎与银血。看到此处，陆峰脸上倒是少了一分阴沉，多出了一分新奇。却是对于瑶宁与青宣也颇为好奇。 “第二天，夕痕哥哥前来圣地之时。我便问夕痕哥哥，青宣是谁。原以为夕痕哥哥并不知道，仅仅是随口一问。却不知夕痕哥哥竟是惊讶亦带兴奋地回答：你看到瑶宁先祖的记忆碎片了？ 我听完夕痕哥哥的解释才知道。我看到的是瑶宁先祖留下的记忆残影。她口中的青宣，是真龙一族曾经的大能力者。瑶宁先祖与青宣相恋，却受各自族中的排斥，更因为兽神之乱，他们两人最终至死都未曾走到一起。但饶是如此，瑶宁先祖亦傻乎乎地等了青宣万年之久。 我便想到，或许正是因为世俗地排挤。瑶宁先祖才能创造出惊虹，而青宣亦为真龙一族留下了容天之法。那时候起，我再度拾起了自信。瑶宁先祖连万年岁月都能坚守，区区千年，我又为何不能熬过去。我可是瑶宁先祖的传承者啊。” 陆峰一阵错愕，倒是没想到，往昔天狐族的瑶宁竟是如此痴情之人。或许也亏得这位瑶宁前辈，瑶雪才能坚持下来吧。 “往后二十年里，我日复一日地修炼。我发现，我渐渐能感知到源自圣地的剑道法则，我的进境也逐步快了起来。二十年，我跨过了武道天堑，凝聚了王座，而且是八色王座，比之瑶古大哥都要厉害。 但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满意。因为我知道，王座极境是九，作为瑶宁前辈传承者的我，却并未成就九阶王座。 夕痕哥哥告诉我，单修剑道的我，能够凝聚八色王座，已经是奇迹了。当初哪怕是夕痕哥哥，刻苦程度更甚于我，也仅仅凝聚了七色王座。我清楚夕痕哥哥是在安慰我，怕我妄自菲薄，反而耽搁了修炼。 我与夕痕哥哥嚼嘴。夕痕哥哥便说：不是还有陆峰吗。如果你变得太强了，以后反而让他站在你身后，你让他情何以堪？ 虽然这是夕痕哥哥的一句玩笑话，但我很上心。我还是喜欢站在你身后，有你为我遮风挡雨的感觉。当然了，如果我比你更强的话，我也不介意帮你遮遮风。” 看到这里，陆峰都忍不住笑了。看来这小妮子心里还是挺得意的。不过，让她知道自己凝聚了十色王座，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表情。 “随着我踏入王座境，族中的反对之音也尽数消散。想来，老爹与夕痕哥哥高兴之余，也是轻轻地松了口气。我却依旧不敢怠慢，族中问题解决之后，我就更该潜心修炼了，不可辜负老爹与夕痕哥哥的苦心，不可辱没瑶宁先祖的传承，更不可让你久等。 这时候，两域战争也已经持续了十年了。听说罪恶平原以西的战局再度归于了均衡状态。我很希望这场战争能够快些结束，最好是两域言和。可结果事与愿违。北方大陆的强者开始增加，到最后，更有不世强者刘俊与姜成参战。平衡的天平开始向北方大陆倾斜，到了最后老爹以及其他三霸族的族主也无奈参战。 五年之后，这场战争果真是以我们妖域的惨败而告终。 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妖域各族会向北方起戈。而且，我能感觉到，老爹乃至是族中长老们心里都是不愿意引发战争的。那感觉，就像是他们受到了某种威胁，不得不征战一般。 可无论如何，发起战争的终究是妖域各族，不管有怎样的理由，妖域与北方大陆已经结下了难以抹去的大仇，需要漫长岁月去消磨。 那时候，我就害怕了。因为我终究是妖族的人，而你却是人类，我害怕两域的仇恨会隔阂你我。就如同昔日的瑶宁先祖与青宣前辈一般。 最终我还是想通了一个道理。昔日瑶宁前辈与青宣前辈终究没能走到一起的原因，终究是他们还不够强大，哪怕他们已经拥有足以镇压各自族群的力量，却也还不敌兽神，不足以扭转乾坤。 我要努力变强，强大到可以无视两域间的仇隙，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你的身侧，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均无人敢指点评论我们半分。 我清楚清楚你的可怕天赋，恐怕就算我能追上你的步伐，也很难超越你。对于这点，我并不气馁。我有一个目标，就是哪怕我不能超越你，也一定一定……一定要比上官贞强！ 嘿嘿，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的作大。” 陆峰目光怪异地盯着手中竹简，又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上官贞，目中怪异之色更浓。陆峰似乎还记得上官贞说过，她不会与瑶雪勾心斗角。但事实好像是瑶雪要找她麻烦呢。 陆峰感觉，之前自己说的玩笑话，什么御女之术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也并非没有道理。 陆峰心里嘀咕：看样子的确是要快点找老师完成第二堂试练了。 “你现在一定与上官贞在一起吧。呃，也不知道我与上官贞谁更年长。不管了，反正以后我就是姐。 感觉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但我真不知道除了这些还能说些什么。估计易轻狂那痞子这次送信之后，以后也很难再说动他了。而且，就算说动他，他也未必还能偷渡成功了。 陆峰，你一定要等我。当然，你能来云丘接我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们一起去游历北方大陆，一起去看北极光。 还有，虽然感觉眼睛酸酸的。我还是要祝福你。我祝福你们：陆峰，上官贞。 ——瑶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