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鸳鸯
她没想到薛明办事这么麻利,说好的三日,他今天就来了。 她要怎么办,那支传说中听徐鄂说起过很多次,在牡丹阁闻名遐迩的合欢香,她还没来得及让路大勇去买。 尽管心里没底,可面上却满是胸有成竹,她笑望着薛明,道:“我们既有约定,自是会办成。”又道,“不过,你要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 薛明不悦,不信任的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若这样说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你问出来的答案也不必告诉我,天下虽大找个人不容易,可若是诚心去办十天不成,十年总是可以的。”幼清望着薛明,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些许讥诮,“可是对于你来说,周表姐可只有一个。” “小人!”薛明严正言辞,仿佛站在这里和幼清说话,已经是他难以承受的屈辱,“我姑且信你一次。若你没有办成,我断不会放过你。” 幼清淡淡一笑,道:“家里头你很熟吧,找个地方待一个时辰,我会让绿珠去找你,到时候她会告诉你怎么做,还是那句话,我能保祖母和姑父点头,却无法保其它的事,你好自为之。” 薛明心里早有了打算,若非他如今已经不住这里出入不便,否则他根本不需要借助幼清的帮助。 “好,一言为定!”他说完目光咄咄的望着幼清,道,“你想知道的那位卢状元人在通州,至于在通州什么地方侯爷也不知道,相信以你的本事,花个十年找人不难的吧。”话落嘲讽的笑着,“至于你相不相信就是你的事了,我不负责给你解惑。” 幼清不置可否。 薛明转身往对面走:“我就在画姐儿后院的倒座里,你的人只要一到我就会知道。告诉你,我只等一个时辰,过时之后果你自负!” 绿珠惊愕的看着薛明的背影,砸砸嘴道:“二表少爷可真是两面人。”对周表小姐好的就差把脑袋摘下来表决心了,对她们小姐却是恨不得摘了对方的脑袋,她们又没有得罪他,真不知他这满腔恨意来自何处,又推了推幼清,“小姐。您就相信二表少爷的话?他这种人是不讲规矩的。” 幼清没有说话,这件事和薛明没有利益冲突,他若是真的存心骗她,大可说个偏僻点的地方,更何况,不会这么巧,当初平谷县令也是说在通州看到过卢恩充…… 没有想到这位卢状元胆子不小,竟然就真的在天子脚下落脚了。 通州说大不大,想要找个人虽不容易,可是总比大周百县大海捞针的好。 “绿珠。”幼清挨着绿珠低声吩咐道,“你快去外院告诉路大勇,让他想办法去牡丹阁弄一枝合欢香回来。” 绿珠听幼清说完顿时满脸通红:“小姐……您怎么知道牡丹阁这种地方,还知道什么合欢香?”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干净的东西。 幼清没时间和她解释:“以后再告诉你,你赶紧去,要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绿珠哦了一声匆匆赶去外院。 幼清在花园里站了许久,想到房里还有个狗皮膏药似的封子寒顿时头疼不已,她独自一人沿着小径往青岚苑走,还没进门就听到小瑜清脆的笑声,欢快的不得了,她顿时沉了脸站在了门口。 就看到封神医正大喇喇的坐在院子里,架着腿嘴里眉飞色舞的说着话,小瑜并着玉雪以及全婆子几个粗使婆子就跟供着菩萨一样虔诚的看着他。 这是她的院子,封神医年纪再大也是外男,她们不但允许他坐在院子里说话,还一副兴高采烈欢迎之至的样子。 幼清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这些事都没什么奇怪的,还有的地方是男人嫁人,女子娶妻,你们没听说过吧。”封子寒说完朝满面膜拜望着他的小瑜,小瑜点着头一脸的惊奇不已,“怎么会有女子娶男人的事,我不相信!” 有人不相信,封子寒顿时不悦,他站起来指着小瑜正要说话,忽然余光就看到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人,他要出口的话顿时一收,当即换了脸色:“这些以后再说,散了,散了!”话落,就朝幼清这里跑了过来,“小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啊。”一副久违相见,甚是想念的样子。 小瑜和玉雪几个人吓的变了脸色,一个个垂着头站着齐声喊道:“小姐。” 幼清沉着脸看也不看封子寒,只望着玉雪道:“外头的事你在管,便是这么管的?”话落,目光一一掠过几个人,“这个的月例都别想拿了!” 没人敢说话,小姐虽然平日不大管束她们,也不曾定什么规矩,可是她们这小半年来眼里心里都看着的呢,没有人是傻子,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手段,大家也都知道,所以,即便没有刻意的管束她们也不敢轻易的犯错。 如今被罚了月例,几个人没一个敢吭声辩驳的,更何况她们确实做错了事,留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封神医在这里胡说乱侃的。 几个人不敢去看幼清,就纷纷那眼睛埋怨似的去瞪封子寒。 封子寒摆脸,咳嗽一声道:“扣月例就扣了呗,那么点钱有没有都一样,反正饿不死你们。”话落挥着手,“散了,散了。”一副替幼清圆场的样子。 这个时候谁还敢听他的话,都站着不敢动。 幼清白了封子寒一眼朝几个人摆摆手,几个丫头婆子立刻四散避开。 “你怎么又来了。”幼清很不耐烦,“你知不知道我这里是我的院子,你这么进进出出就跟自家的后院似的,实在太过分了!” 封子寒笑着,嫩白的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你告诉我药方的出处,你就是找我来,我也不会来的!”又道,“你就告诉吧。” 幼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缠,前一世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封子寒是这样的呢。 “我已经告诉你了,是你自己不相信。”幼清说着做出请的手势,“现在请你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封子寒不走:“我在等九歌,他在吃饭我还没吃。”说完甩着手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饿了!” 幼清瞪眼走过去,恨不得一巴掌扇他才能解气,她努力了许久才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道:“你饿了就到外院去吃,姑父本也是请你们吃饭的,你赖在我这里算作怎么回事。” 封子寒当没听见,嘟了嘴道:“我饿了,你请我吃饭吧。” “封神医!”幼清实在是忍不住,正要说话绿珠从外头跑了进来,幼清转头去看她,就望见绿珠点了点头,幼清放了心就更没有耐心和他纠缠,“玉雪,去厨房领饭菜来,摆在院子里供给封神医享用!”话落带着绿珠转身进门,又回头啪的一声将封子寒关在外面。 “怎么这么凶。”封子寒皱眉失落的坐在院子里,“对一个老人家也这么不客气。”他话落小瑜伸个脑袋过来,好奇的问道,“神医,您……是老人家?” 封子寒瞪眼:“你哪只眼睛看我老了。”赌气似的撇过头去。 小瑜撇撇嘴和玉雪边咕哝着边往外走:“看脸看不出来,但他说自己是老人家,会不会已经有八十岁了?不是有那种道士或是神仙有不老之身嘛。”渐渐走远。 封子寒气的想说什么,可是院子里没人,他只好蔫头耷脑的坐着。 就是不走! 幼清隔着门看了好一会儿,见他不打算走也不再管她,绿珠低声道:“要不然请焦安来吧,他一来准保能将封神医送走。” “算了,他年纪也不小了只是贪玩罢了,更何况身份也不普通,便是无礼也不能太过分。”谁又知道哪天就没有事求到他的,幼清不说封子寒,“路大勇出去了?他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来回半个时辰足够了。”绿珠笑着道,“奴婢一说那个什么东西路大哥就知道了,说这个东西在外头不常见,可在那种地方只要使点银子很容易就能拿到,非常的方便。” 幼清松了口气,听到外头的说话声,她低声道:“你出去看看,别叫别人看见他在我们院子里,也叮嘱小瑜和玉雪!” 绿珠应是开门出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绿珠的笑声不断,幼清也忍不住失笑,封子寒的嘴皮子功夫实在是了得,不管什么人只要他愿意,总能将人哄的高高兴兴的,将来他便是不做郎中,倒也可以做个说书先生了。 房里头安安静静,外头倒显得热闹,幸好她这里偏僻,若是在智袖院便是想瞒也瞒不住。 “小姐。”采芩从外头进来,边走边朝外头看指着封子寒道,“他怎么又来了。” 幼清不想说,问道:“姑母那边没事了?外院的席面开了,来了哪些人?” “宋大人,祝大人还有隔壁的陈大人。”采芩说着一顿又道,“不过奴婢回来的时候好像听说蔡五爷和郑六爷也来了,不知道会不会留下来用膳。” 蔡彰和郑辕也来了?他们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因为没有请到圣旨心中不满来泄私愤? “你让全婆子去外院看看,有什么事来回我。”幼清说完看了看手里的怀表,还有半个时辰,路大勇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来……采芩见她心不在焉,应了是也出了房门。 就在这时,窗户上叮叮咚咚响了几声,幼清忙过去开了窗户,路大勇踮着脚尖轻声道:“小姐东西卖回来了。”他将用粗蓝花布包着的东西递给幼清,“您别碰也不要打开,说这东西烈的很,您用的时候一定要谨慎一些。” “知道了。”幼清还没有见过合欢香,只听徐鄂提过许多次,说是牡丹阁中许多买来的女子起初不大听话的,阁中的老鸨子就会用这种手段,但凡出手几乎百试百灵,她笑着收了东西,道,“今天晚上你就在花厅周围待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别管。” 路大勇点着头,回道:“小姐,绿珠说您从二少爷那边得到了卢状元的消息,说人在通州可是真的?” “这事等明天我再找你详细的说说。”幼清左右看看,低声道,“你先回去,一会儿我让绿珠去找你。” 路大勇应是翻墙而去。 幼清关了窗户小心翼翼的拨开手里的粗蓝花布,里头露出一支线香来,和平时见到的檀香看着并无不同,但香味却大相径庭,此香微甜令人精神舒缓,而檀香则有些提神之效。 “绿珠。”她将香重新包好,等绿珠进来她吩咐道,“请陆mama过来。” 绿珠也不问做什么转头就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将陆mama拖着过来,陆mama喘着气道:“这丫头也不说什么事,拖着我就走,我这还办着事呢。” 幼清失笑,埋怨的看了眼绿珠,绿珠嘻嘻笑着和陆mama道歉,陆mama摆摆手接了绿珠泡来的茶喝了几口缓了气,才问道:“方表小姐找我什么事?”幼清将粗蓝布递给陆mama,“周jiejie这两天大概是睡不好的,您就说姑母那边有安息香您帮她燃着吧,也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若是不知道周文茵做过什么,陆mama大约会相信幼清的话,可如今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接过香隔着布在鼻尖闻了闻,皱眉道:“这香……您从哪里弄来的?” “啊……”幼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陆mama便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说,便也不再问,道,“那奴婢这就过去。” 幼清笑着点头,挽了陆mama的胳膊,笑道:“辛苦您了。” “奴婢是晓的您不会无缘无故的做什么事,既是您吩咐的,奴婢自然要办到的。”陆mama笑着往外头走,又忍不住指了指院子里正吃着饭的封神医,“也是您请来的?” 幼清头疼,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言简意赅的道:“他自己来的,咱们内院实该是要多派些婆子轮流值守了。” 陆mama心里有了数,揣了香在怀里出了门。 幼清朝绿珠打了个眼色:“让路大勇去盯着二少爷身边的刘穗儿,若是他在外院的花厅周围鬼鬼祟祟,就将扣起来!”绿珠应是,笑眯眯的跟着陆mama一起出了门,等陆mama进了周文茵的院子里她则在外头守着,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陆mama就从里头出来,望见绿珠在墙角鬼鬼祟祟的就笑着打了个放心的眼色。 绿珠一溜烟的跑回去告诉幼清,幼清道:“你和采芩一起过去请二表少爷。”又在她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绿珠应是出了门。 幼清见封子寒已经收了碗筷正端着杯子喝茶,她出了房门望着封子寒,问道:“你用过膳了,什么时候走?” “坐。”封子寒拍拍对面的椅子,“能入我眼的可没几个人,你还对我爱答不理的。” 幼清无奈:“您还别让我入您老的眼。”她在对面坐下,封子寒顿时高兴起来,道,“不过小丫头,你长的可真是漂亮,浓眉凤眼的,我在中原待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 幼清向来对自己的长相不喜欢,若非因为这张脸她也不会有前一世的经历,打茬道:“您既是来吃饭的,不好好在外院吃酒聊天,来我这里有什么趣。” 封子寒嘿嘿笑着。 这边,薛明站在院子里,望着方幼清的两个婢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深吸了口气嘱咐跟在身边的刘穗儿:“我吩咐你的事,你记住了?” “记……记住了。”刘穗儿紧张不已,拉着薛明,“少爷您要不要再想想,方表小姐和您势不两立,她怎么会帮您和周表小姐,她只会害你们啊,您只要把事情传道外院去,到时候就真的没有退路了,还会连累三小姐。” 薛明当然知道,方幼清的手段和心机比他们想的还要深不可测,这个女人惯会装作一副坦然的样子,仿佛天底下就她最光明磊落,别人都污秽不堪似的,她最恨这样的人,明明背后做着肮脏的事却非要将自己想成生人似的。 而周文茵不同,她简单,单纯,对谁都好的很,表里如一,只要看着她就仿佛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在他眼前,他也愿意为了这份美好拼尽所有,哪怕最后灰飞烟灭,只要能让她幸福。 “害我又如何。”薛明负手往外走,“她有句话说的对,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至少彼此利益是不是冲突,我和她交易,她有魄力相信我的话,那我又何必畏畏缩缩猜忌她,更何况,就算最后不成,她也落不着好处。” “您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还有老爷,还有三小姐……二太太还在拢梅庵等着您接她回去,您若是出了事,夫人可就真的一点奔头都没有了,家里被那外来的母女俩占着,那些个新来的下人不知所谓太太长太太短的喊的那么亲热,您不高兴回去不也是因为这个吗?您无论如何也要把太太接回来才是。” “我心里有数。”薛明拍了拍刘穗儿的肩膀,“我娘她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安心在拢梅庵守着就好,将来等我成家我便将她接回来,可是表姐不行,她身处水深火热,我不能不管她!”话落大步而去,不再听刘穗儿的苦苦哀求。 远远避开青岚苑,薛明在周文茵的院子外头等了一刻,见左右没了人他冒着腰就进了院子,开门的是一个新来的婆子,见着薛明进来她满脸愕然,张口就要喊人,薛明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我是府里的二少爷,不要喊!” 婆子慌乱的点着头,薛明松开她问道:“你们小姐在不在?” 婆子又点点头指了指房里。 薛明低声喝道:“把院门关上。”话落朝着正房熟门熟路的过去,敲了三声的门,半安吱呀一声开了门,薛明不等对方出声,就道,“是我,薛明!” 半安惊讶的张着嘴,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二……二少爷,您怎么来了。”她下午让人带信去说的很清楚,薛明只要照着做就好了,根本不用多此一举过来见小姐的,还这么直愣愣的进了院子,事先也不打声招呼。 “你别慌,我来找你们小姐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薛明推开半安闪身进了卧室,周文茵的卧室前头架着隔扇,隔扇外头放着半安歇脚用的软榻,穿过隔扇才是垂着浅紫色绡纱帷幔的闺房,掀了绡纱帷幔一张朱红色八屏添漆大床就在眼前。 这是薛明第一次进周文茵的卧室。 若是平时他当然不会进来,有话也只会在暖阁或是宴席室说,更多的时候是在院子里……今天不同以往,他孤注一掷这个卧室就必须进,周文茵就算是不高兴,听了他的解释也肯定会原谅他的。 “表姐。”房里点着两盏宫灯,朦朦胧胧的隔着绡纱的帷幔看不真切,鼻尖淡淡的香气萦绕着,一瞬间薛明就有种踏实的感觉,他走近了几步又喊了声,“表姐。” 半安急的不得了,求着薛明:“二少爷,这里您不该来的,小姐刚刚歇下,您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行不行。就算是等不及,您先去院子里等一会儿行不行,奴婢服侍小姐出去和您说话。”二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半安心里顿时没了底,他不会着急了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半安。”薛明目光冷冽的望着半安,“你在外面守着,我和你们小姐说几句,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半安当然不肯,摇着头:“奴婢求您了,您还是出去吧。”她压着声音,眼睛都急的红了。 薛明皱眉,眉宇间有着隐隐的怒意。 半安心头害怕,求救似的朝床那头看过去,就在这时周文茵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半安,怎么了?谁来了?” “小姐。”半安如听到佛伦妙音,“小姐,二少爷来了,奴婢怎么劝他都不走,您快劝劝他吧。” 周文茵一愣,朝外头看了看,果然看见个身量很高模糊的影子,她惊骇不已:“泰哥儿,你怎么来了?”她忙扯了衣裳穿上又整理了一番,还是觉得不合适就坐在床上下逐客令,“你快出去,要不然我生气了。” “没有人知道我来这里。”薛明言辞恳切,却也语气坚定,“我就几句话和你说,说完我就走,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周文茵皱眉和半安对视一眼,半安摇摇头:“小姐,这样不合适,要不然您让他去院子里,奴婢将婆子们都清出去好了。” “好。”周文茵穿好衣裳披散着头发出来,薛明一看见她眼睛便是一亮,她穿着见胡清色杭绸褙子,衣领上绣着粉白的小朵小朵的蔷薇画,衬得她肤若凝脂,透着股与世无争的绝美妍丽…… 薛明倒吸了口气,直勾勾的望着周文茵移不开眼。 “泰哥儿。”周文茵见他这样压着心里的不悦,哄着道,“我们出去说话好不好?” 薛明木愣愣的点点头,道:“你先让半安出去将院子里的人清出去,我们到外面说话。”这是让步了。 周文茵松了口气,薛明还是那个薛明并未和以往不同,她朝半安颔首,半安不放心的开门出去,周文茵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下午我不是让人给你带信了吗,你只要托镖局的人走一趟就成,不用亲自过来。” 薛明好不容易将目光从周文茵身上收回来,也不说话突然转身朝门口走,手臂一勾一方啪嗒一声将门反锁了。 “你做什么。”周文茵大惊飞奔了过去,薛明见她过来怕她撞在哪里伤到自己,忙一把拉住她,“表姐小心。”将周文茵带到自己怀里。 周文茵挣扎着,冷着脸喝道:“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就感觉今天的薛明很反常。 “表姐。”薛明不放手,“今天蔡彰来闹的事我听说了,这样下去你的名声可就真的毫无挽回的余地了,这样的你我看着于心不忍……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离开京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你胡说什么。”周文茵冷声道,“聘者为妻,奔着为妾,你让我跟你走,你可想过我的处境?薛明,你疯了不成,这样的话也说的出口,再者说,我和你大哥是有婚约的,你这样做怎么向他交代。” “什么婚约,大哥他说要娶你了吗?他根本不会娶你的,不单他不会就是大伯和伯母也不会答应的。”又道,“蔡彰今天求不到圣旨,明天他还可以去求太后娘娘,求皇后娘娘,他有的是逼迫你的办法,难道你真的要嫁给蔡彰吗?” 周文茵摇着头抬手就抽了薛明一巴掌:“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些没边没际的话?你走,现在就走,往后我们老死不要往来,我就当没有认识过你。”说完甩袖转身低声哭了起来。 “表姐。”薛明根本不管脸上的那一巴掌,从后面一把抱住周文茵,“好,好,你不愿意和我走也行,我们一起去求祖母,让她同意我们的婚事,没有人娶你我娶你,我虽没了功名,可我可以做生意,我一样能给你好的生活。” 周文茵哭声一顿,重复道:“你没有功名?你的功名呢?” 薛明惨淡的笑了笑:“被教谕以失德之名除了。”话落他像是怕周文茵替他伤心似的,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真的,不就一个功名吗,天底下多少人能人不曾入过考场,还不是一样功成名就,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大的困难我都不怕。” 周文茵几不可闻的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转眼便哭着道:“你怎么这么傻,我要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我命好不好自有老天安排。”她掰开薛明的手,劝着道,“你走吧,我们今生是没有缘分的。我曾和大哥有婚约,这府里的人都知道,若是我再嫁给你,往后别人会怎么看我们?不管祖母如何,便是我父母亲也断不会答应的。”说完,擦了擦眼角,“我大约也只有死之一条路可走了。” 薛明心痛如绞,喘着粗气道:“不会的,不会的!”他发狠似的将周文茵搂在怀里,“有我呢,没有别人还有我呢!”话落,迷恋似的去吻周文茵的脖颈,脸,又情不自禁的去寻她的嘴唇。 周文茵推着她,可却也随着他的吻落在每一处时,肌肤颤栗般的热了起来,她心智不允和却难以自禁的欲拒还迎,薛明见她不再反抗眼睛都红了,拼命的吻着她…… 半安见门打不开,拼命的瞧着门,又见里头没了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害怕起来。 薛明的手转眼就探进了里襟里……呼吸越发的粗重。 周文茵大惊推着他:“不要,你快住手!”薛明哪里肯,只要生米做成熟饭,不管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周文茵也是他的了。 谁都抢不走! 这一生他都会好好爱她,护着她,不让她受别人的欺负,受半分的委屈……他会将方幼清那个贱人撕碎了,为她报仇! “表姐……”薛明说的断断续续口齿不清,“您给我吧,给了我祖母就无话可说了,谁也阻止不了我们了,就是圣上也不能抢别人的妻子……好不好,你答应我好不好。”
周文茵思绪混乱,想推可又没有力气,只觉得热的难受,可是薛明的手每到一处她立刻就觉得清凉起来,她知道该打住,可又舍贪着凉意舒爽。 半安急的团团转,在耳房搬了个长凳子来,照着门上就砸了下去,方砸了一下忽然就听到院门被人拍的砰砰响,她惊的丢了长凳手手足无措的拍着门:“小姐……小姐……你快开门。” 院门继续响着,好像很不耐烦,过来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院墙外架了个梯子,紧接着端夏爬了进来,又将梯子从墙头翻过来,顺着梯子下到院子里。 半安瞪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端夏开了门,薛老太太怒气极盛的带着陶mama冲了进来,她也不管回头继续敲着门,忽然就有人过来一把将她推开,随即两个婆子压住她,薛老太太站在门口冷着脸道:“茵姐儿,我是祖母,你开门!” 里面没有人说话,但是薛老太太却听的变了脸色,她指着陶mama道:“把门撞开。”又对端夏道,“去把院门关了,一个人都不许放进来。” 陶mama和端秋架着长凳子砸门。 端夏捡了丢在地上的门闩去关院门,不等她合上门,门就被人大力从外头推开,随即就看到方氏带着陆mama站在门口。 “关什么门!”陆mama冷笑了一声,转身扶着方氏,“太太,老太太在里面。” 方氏紧紧抿着唇,手脚都又些发颤,陆mama和她说了,她还觉得幼清胡闹,薛明那孩子她没什么信心,可是周文茵在男女之事上还是有分寸的,她在这里住这么久遇到家里的三个表兄弟都是保持着距离,从来也没有见她有过不安分。 她不相信周文茵会放薛明进房里,幼清那什么香也起不到作用。 这件事后她要好好说说幼清,再要报仇,可也要留一点退路,把周文茵往死路上逼也不是好事。 在来的路上她想好了的,可是随着房门被砸开,她站在门口也止不住目瞪口呆。 昏暗的房内,暧昧不明的气氛,少男少女情难自已的相拥…… 方氏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 耳边响起接二连三的耳光,是薛老太太在打薛明。 薛明将惊慌的周文茵拦在身后护着,任由薛老太太狠狠抽了几个耳光,他声音清朗的道:“祖母,事已至此,您就将周表姐许给我吧。” 陆mama松开方氏进了门,在众人惊愕愣怔时不动声色的将窗户打开,又将那支燃了大半的香掐灭收在袖子里,又不动神色的站在了方氏的身后。 她现在似乎明白了方表小姐要做什么,可是又猜不透。这样的场面虽不堪可是也逼得大家没了退路,周表小姐也没有了选择,大概只能嫁给二表爷了……这像在帮他们一样。 还是说,方表小姐是为了大少爷,彻底了断了他和周表小姐的婚事? 其实要了断也不会这么麻烦的,但是方表小姐一向是不会做无用功的。 她刚刚应该仔细问一问的。 陆mama暗暗打定了主意,回头要去问方表小姐。 周文茵面上的潮红褪去,眼睛渐渐清明起来,她脸色瞬间惨白摇摇欲坠,掩着自己被扯开的衣襟,望着高高在上满脸怒气的外祖母,又看看站在门口失望不已的舅母,在他身前护着他虽面上一副视死如归可眼中却透着笃定的兴高采烈的薛明,还有里里外外满脸的嘲讽丫头婆子。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这样! 刚才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和薛明…… 外祖母看到了什么,舅母为什么这么失望,周文茵一瞬间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和薛明相拥,亲吻……画面历历在目。 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和薛明。 周文茵万念俱灰的瘫坐地上。 幼清正望着封子寒,他兴致高昂的说着他当初在交趾碰到个事情,说有一位老妇人已经要入葬了,他正好路过想讨碗水喝,对方心底良善不但给了他一碗水还外加两个饼,他心情一好就开了棺材摸了摸那老妇的脉,随后给随手施了几针,那老妇就自己从棺材里爬出来,对着她的长子就骂了一通没良心的,想要活葬自己的亲娘。 尽管他的语气和说的故事有些像话本里的民间演义,可是幼清却是相信的,封子寒这个人虽有时候看着不靠谱,但是却没有因为想要取阅别人而编故事逗人高兴,他很自信,甚至有些自负,他说这些故事时并非想要卖弄自己的医术,只是单纯的想要告诉她,那个老妇用交趾话骂人有多有趣。 以为对于他来说,医术根本不需要别人肯定和自己的炫耀,他非常的自信。 “嗯,很有趣。”幼清点着头,视线却时不时落在开着的院门口,她让绿珠去打探消息,绿珠走了一刻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了,若是顺利这会儿薛老太太大概已经去了,不管她如何愤怒,最终肯定会同意薛明的请求。 至于姑母,这事儿只要不传出去,对于长房来说没有坏处,不过,她大约要怪自己手段用的太狠了。 幼清缩了缩脖子,想着怎么和方氏解释这件事。 “小姐。”绿珠蹬蹬跑了回来,“那边的事如您所料,不过也有一点意外。” 幼清一愣,问道:“什么意外?”不会是路大勇没有拦住刘穗儿,薛明真的把事情捅到外院去了吧? 让蔡彰知道,然后就此打消求娶周文茵的念头,毕竟蔡彰要求圣旨也好懿旨也好还真没有人能阻止他。 可是那样一来,周文茵就真的声名狼藉了,往后就算是薛梅也没有脸面在京城住了,甚至连薛老太太…… 还有她们几个未出嫁的姑娘的名声,其中也包括他的亲meimei薛思画。 为了自己的感情救赎,他什么人都不顾了,她就怕他做出这种恶心别人也恶心自己的事,所以才让路大勇防着刘穗儿的。 “方表小姐……撞墙了。”绿珠说完看了眼封神医,“老太太正喊人去请大夫呢。” 周文茵这是以死护清白?那她将薛明置于何地?还是说她是宁死也不肯嫁给薛明。 幼清也忍不住惊讶:“走,我们去看看。”她站了起来想了想又回头望着封神医,“你快回去,免得被人发现。”话落带着绿珠和采芩出了门。 封子寒眼睛一亮,蹑手蹑脚的跟着。 幼清到周文茵院子里时,薛明正笔挺的跪在走廊下,丫头婆子一个个静若寒蝉,院子里静谧到死气沉沉。 幼清和薛思琴以及薛思琪在院子门口碰上,薛思琴皱着眉沉着脸,而薛思琴则是面色古怪,等她看到跪在廊下的薛明时,一句话不说的就冲了过去,照着薛明的胸口就是拳打脚踢:“让你欺负周表姐,让你欺负周表姐。” 薛明心里正难受,表姐也不和他解释就一头撞在墙上……表姐是想留着名声吗,可是都这个时候了,就算是真的撞死了也于事无补,她为什么不和自己一起求祖母呢,他敢肯定祖母一定会答应的。 表姐真是太傻了。 “滚!”薛明不耐烦,一把将薛思琪推开,“什么我欺负她,他马上就要是我娘子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胡言乱语。” 薛思琪跳了起来,对着薛明的脸就啐了一口:“什么你的娘子,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的,她可是和大哥定的亲事,你能说出这种话来,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猪狗不如的畜生。” “我的良心被狗吃了?我看是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吧,表姐都这样了,这么多天你们安慰她没有,为什么没有人说要将她和大哥的婚事定下来?你们分明就是在逃避,分明就不打算再重提婚事,好,大哥不娶我娶,他应该感谢我,感谢我给他解决了个大麻烦。还有,你不要把话说的难听,我和表姐是你情我愿,你给我闭嘴!” 薛思琪哈哈笑了起来,指着薛明讽刺道:“你情我愿?表姐怎么会喜欢你,你说你有什么,你哪里比大哥好了。” 薛思琴拖着薛思琪,不让她再说,薛思琪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劝,推开薛思琴她瞪着薛明。 “别吵了。”一声断喝从身后传了过来。 薛思琪一愣,拉着看见薛老太太由陶mama扶着出来,薛思琪气红了眼睛道,“祖母,这个时候您还要顾着他吗,他这种事都做的出来,你怎么还让他跪在这里,怎么不把他绑起来送衙门去,就该千刀万剐了。” “住口。”薛老太太呵斥薛思琪,“大叫大嚷的成何体统。” 薛思琪被呵斥的呆住,对薛老太太这种息事宁人的做法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不等她想明白,薛老太太已经对薛明道:“她醒来了,要见你,你去看看她吧。” 薛明顿时满脸的喜色,箭步进了房里。 薛老太太望着方氏,皱眉道:“你吩咐所有人下人,让他们守口如瓶。等过几日就把两个人的婚事定了,免得夜长梦多!” 方氏点点头。 半安滑坐在地上,目光迷离的望着前面。 “什么意思?”薛思琪不解拉着方氏,“娘,你们是打算把表姐嫁给二哥?”她摇着头,她一直将周文茵当未来大嫂待的……接受不了其它的变故。 方氏点了点头,握了薛思琪的手道:“娘知道你喜欢你周表姐,可是他们两情相悦,我们一家人哪有不成全的。”那个香再厉害若周文茵真的不愿意薛明也强求不了她,方氏虽早没了让周文茵做儿媳的想法,可一个好好的姑娘一步步变成这样,她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方氏望着幼清:“清丫头,你跟我来。” 幼清见方氏难受,有些心虚的哦了一声,上前扶着方氏往外走。 薛思琪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周表姐是喜欢大哥的,她怎么可能和二哥……”说完蹲下来去摇半安,“你说话,说话啊。” “二小姐。”半安凄厉的笑笑,“这世间的人和事大约也只有您是那最美好干净的了。” 薛思琪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薛思琴忙过去扶她起来:“别闹了,我们回去。”和几个丫头连拖带拽的把薛思琪拉出去。 幼清扶着方氏刚出了院子,身后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们纷纷停了下来回头去看,就望见薛明紧攥了拳头大步朝外头走着,光线明亮他眼角的泪水和决绝看的清晰分明! 薛明像风似的走了过去,一步都没有停顿,大家都惊讶不已,方氏望着幼清道:“他这是怎么了?” 幼清皱了皱眉,抓了方氏的手臂道:“外院的酒席是不是还没有散?”方氏点点头,“还没有散,怎么了?” 幼清回头看了眼周文茵房间,还有站在门口的薛老太太…… 低声道:“让人去拦住薛明,他说不定要做傻事。” ------题外话------ 周末愉快姑娘们!记得月票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