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收徒（下）

    天道鬼手愣住了，他从未想过林殇会拒绝自己的这番好意。

    要知道在江湖上，如果他传出风声说是自己要收徒，估计万花谷的山门都会被前来拜师的人群踏平吧。

    而今天，自己主动提出要收一个没有身份的小厮为徒，竟然被对方给拒绝了。

    强烈的不真实感让天地鬼手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一种荒唐。

    难道自己的江湖地位和影响力已经降低到这种程度了么？

    带着疑惑，天道鬼手站起身来，走到林殇面前，沉声道：“你可知我是谁？”

    “知道，”林殇平静的答道。

    “你可知拜我为师之后，你将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前途？”

    “知道！”

    “你可知江湖上有多少人想拜我为师？”

    “无数人。”

    “那你还拒绝？”

    “是的，我拒绝。”

    天道鬼手又是一怔，半晌，徐出一口气，一双眼睛如同利剑一般直盯着林殇的眼睛，沉声问道：“为什么”

    面对着天道鬼手严肃的神情，林殇没有一丝慌乱，依然淡然道：“因为这是我的家！”

    这是我的家！

    我的家！

    清冽的声音中满是坚定，在沉静的大厅中回荡着，久久不肯散去。

    身子微倾，林殇对着天道鬼手揖了一揖，抬起头，再次看着天道鬼手的眼睛，眼神中满是歉意。

    “多谢大师好意，后进小子在这里先行谢过，大师德高望重，为杏林泰斗，能入的大师法眼，小子荣幸之至，或许跟随大师学艺，可能更加适合我无法修习武学的身体，我也相信，以大师的人脉和资源，对小子的帮助和提升也肯定是远大于宗门。”

    轻吸一口气，林殇将目光从天道鬼手的身上移开，扫射了下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高台之上的李忘生身上时，语气突然一转。

    “但是，纯阳宫对我来说，就是家一般的存在，我在这里生活，我在这里成长，这里包含了我所有的喜怒哀乐，可能它也带给过我辛酸，它也带给过我痛苦，但是不得不承认，我的魂已经在这了，或许它不够好，但是在我心里，他是唯一的，无可替代的。”

    “所以，抱歉了！”

    说话的声音虽然还有些幼稚，但是其话语中的坚决之意，却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天道鬼手没有说话，目光依然紧盯着林殇，半晌，突然大笑起来。

    “好，好小子，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敢跟我如此说话的人，也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小小年纪，面对诱惑竟然能不忘初心，难得难得，李忘生，你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天道鬼手满是赞赏的话语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李忘生的心里一热，他期待过林殇可能会选择留在纯阳，但是他没想到，他的态度会如此坚决，更没想到，他的理由竟是如此让人感动。

    虽然由于身体的原因无法修习内功，但是，对于这个弟子，李忘生已然非常满意。

    捋着胡须，李忘生一脸得意之情，对着天道鬼手说：“你看，人家都不愿意，老鬼这下你可死心了吧！”

    天道鬼手也是晒然一笑，看了一眼林殇，又摇了摇头，缓缓回到座位上，对着身边一脸不高兴的芝小小说：“徒儿啊，这过程你都看到了，为师已经尽力了，奈何此子态度坚决，非为师所能动摇，希望你不要责怪为师啊。”

    芝小小的心里非常失落，她原本以为，以自己师傅的资格，只要是个明白人，肯定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更何况像林殇这种天生不能习武的人。

    她想过林殇可能会稍加推辞，毕竟在场的都是包括纯阳掌教在内的纯阳高层，作为一个外门弟子，虽然算不得严格意义上的纯阳弟子，但是，在此生活了那么久，怎么也得给这些人一些面子。

    然而，林殇的态度大出他所料，他一点都没推辞，直接选择了拒绝，而且态度还是那么的决绝。

    尤其是当听到林殇说这里是他的家的时候，她更是诧异万分，因为从寒轻沫给她叙述过的林殇的过往来看，林殇在纯阳宫这么多年来可是受尽欺凌和白眼，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此地有那么深的感情。

    芝小小用幽怨的眼神再次狠狠的看了一眼大厅中央的那道身影，最终徐徐一声叹息，收回目光不再它视。

    大厅的气氛在经过天道鬼手这么一段插曲之后，又恢复到了他本该有的轨道上。

    李忘生面带笑容，不停的捋着胡须，心情大好，对这个未来的弟子，他真的是非常满意。

    唯一有点遗憾的，可能就是林殇不能修习内功这件事了吧。

    轻叹一口气，李忘生的目光对上了大厅中的林殇，那如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再次在大厅中响起。

    “外门弟子林殇何在”

    “弟子在！”

    “因为你对宗门做出的巨大贡献，老夫今天破格收你为掌教弟子，不知你愿意否？”

    “弟子愿意！”

    “好，从今天起，你将是我李忘生地徒弟，享有掌教弟子一切待遇的同时，也将肩负起掌教弟子的责任，希望你戒骄戒躁，不忘初心，严格要求自己，争做同门楷模。”

    “弟子领命！”

    “好，上敬师茶！”

    ······

    一老一少的问答声里，李忘生的收徒仪式，也渐渐接近了尾声。

    在领取了掌教弟子的衣物和腰牌之后，林殇对着各峰主揖了一揖，然后转过身子，欲退出大厅。

    “且慢！”

    一声大喝让林殇停下了迈出的脚步，同时也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却见天道鬼手又站了起来，缓缓走向林殇。

    众人一愣，难道这人还不死心？

    可是人家都已经拜完师傅了啊！

    李忘生也是无语，今天天道鬼手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以至于他都开始摸不清这个相交半生的老友的思路了。

    再次走到林殇面前，天道鬼手无悲无喜，淡淡道：“小家伙，再问你一次，选择不跟随我，可曾后悔？”

    “不后悔！”林殇的语气依然是那么决绝。

    天道鬼手嘴角剧烈的抽搐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搵怒，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看着林殇，不停的捋着胡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却见他双眉微皱，两眼之中厉色一闪，狠狠的捋了下胡须。

    回过头，看了一眼满脸不开心的爱徒，天道鬼手一阵苦笑，摇了摇头，转身对着疑惑的林殇道：“我不知道你和我徒儿之间有何事情，让她对你的事是那么的上心，我承认你的品行和心性都很优秀，但是老头子我见过太多太多的优秀的年轻人了，原本你已经拒绝了我，我就不会再搭理你。”

    “但是，小小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弟子，我都已经把她当亲孙女了，作为师父，我不想让她不开心，作为爷爷，我更不能让她不开心。”

    天道鬼手停下了话语，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继续道：“所以，我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你可以保持纯阳弟子身份，但是仍然可以拜我为师的机会！”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天道鬼手什么身份？

    那可是可以媲美各大门派掌门的存在啊，像这样的人物，什么样的天才没见过，什么样的弟子找不到，但是今天却要放下身份和别人共享一个徒弟。

    此事传出去，江湖上应该没人相信吧。

    然而，在场的众人都很清楚，这事真的发生了，天道鬼手刚刚的那段话语，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理众人的喧哗，天道鬼手对着林殇伸出右手晃了晃，沉声道：“五年，我给你五年时间，只要五年之内，你能够来万花谷找我，并且能够通过我的考验，那么，我会将你与小小一同对待，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毫不保留，并且，你可以以纯阳弟子的身份，来拜我为师，不需要加入我万花谷！”

    “不知，你—愿—意—否？”最后一句，天道鬼手一字一顿的说道，双目如利剑般紧盯着林殇。

    “徒儿，答应他！”

    林殇抬起头，却见李忘生大笑着从高台上走了下来，神情一片得意。

    走到林殇面前，李忘生捋着胡须笑道：“这么好的事，此生恐怕也就这么一件了，趁这老鬼没反悔之前，徒儿，快答应他，送到嘴里的rou，不吃会遭天谴的！”

    说完，又转过头，一脸笑意的对着天道鬼手说：“好了，我替我徒儿答应了，老鬼你看满意否？”

    天道鬼手对着李忘生嗤了嗤鼻子，然后翻了翻白眼，转过身子，却不搭理。

    林殇一阵无语，看来这次自己真的是无法拒绝了，师傅都已经替自己答应了，那么自己挣扎还有什么意义呢？

    目光扫过芝小小，发现此刻的她脸上也满是期盼和焦虑，两只小手紧紧地握着，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林殇的心头没来由的一暖，那最后一丝坚持也随之消散一空。

    抬起头，对着仰头望天的天道鬼手揖了一揖，林殇缓缓道：“多谢前辈厚爱，那小子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