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纵万死，犹不悔

    顺着声音望去，一个身着外门服侍的瘦削少年，进入了李忘生的视线。

    “尔是何人，知不知道这是何地，是谁给你的胆量让你进来的？”李忘生不由微怒，大喝一声。

    站在角落的巫马汕看到掌教发怒，吓了一跳，连忙站出来，一脸惶恐的道：“启禀掌教，此人是我带来的，因为他犯了些事，本来我是带他过来找我师傅处理的，然而还没来得及说，我师父就离开了，此子无法无天，恣意妄为，还请掌教真人责罚。”

    将事情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巫马汕忐忑的望着李忘生。

    李忘生此刻正在为天道鬼手的伤势和九窍玉雪参的事情发愁呢，哪还顾得上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此等小事，你这个大师兄就可以解决，何须如此繁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好了，快下去，这边很忙，你们就别再添乱了！”

    “弟子领命！”

    “算我一个！”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

    李忘生一愣，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那个不合群的影子。

    在示意巫马汕退下之后，李忘生阴沉着脸，缓步走到了林殇面前，道：“你刚才说什么？”

    林殇神情不变，一字一顿的道：“我说，算我一个！”

    望着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李忘生一怔，因为在这双眼睛里，他看不到一丝畏惧和害怕，有的只是无尽的平静。

    这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眼神么？

    有点意思！李忘生对这个年轻突然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你可知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板着脸的李忘生分外威严。

    林殇朝李忘生行了一礼，朗声道：“刚刚掌教真人让于师叔出门召集弟子，说是没有武功要求，我看了下，貌似我也符合条件，所以，希望掌教真人能给我一个名额，让我也为宗门出点绵力。”

    “你可知我召集弟子所为何事，再说了，你凭什么让我给你一个名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事应该和刚刚被送走的那位受了伤的贵宾有关，而且掌教真人需要召集几十人，但是又不要求武功，说明这些人要做的事情要么是传递信息，要么是寻找东西，不知弟子说得对否？”

    李忘生内心一震，但是脸上依然面无表情的道：“那又如何？”

    “如果真如弟子所言，那还请掌教给弟子一个名额，一来弟子也是纯阳门人，当为宗门尽绵力，二来弟子方才犯有小错，刚好可借此机会弥补，还望掌教能赐一个名额！”

    “如果此事有性命之险呢”，李忘生盯着眼前少年的双眸。

    “纵万死，犹不悔！”

    声音虽然稚嫩，但是言辞间的气息，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坚定。

    李忘生一愣，双目直盯着少年倔强的眼眸，努力想从中找到一些其他的情绪，但是他失败了。

    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盯着少年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很多，一抹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意顺着他的目光流露了出来。

    捋了下胡须，李忘生笑道：“好一个纵万死，犹不悔，这才是男儿本色，这才是我纯阳弟子的风采，大声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禀掌教，弟子叫林殇，现为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以你的心性和定力，怎么还是一个外门弟子，为何不进入内门修行？”李忘生疑惑道。

    “禀掌教，弟子因身体问题，无法修行内力，故无缘进内门，”一丝苦涩和无奈如惊鸿般在林殇的眼帘深处闪过。

    “身体问题？让我瞧瞧！”

    李忘生二指并拢，闪电般搭上了林殇的右手，一缕紫气沿着林殇的手臂经脉向上流窜。

    半晌，李忘生轻轻的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叹道：“好一副资质，可惜啊，可惜！，你这是先天之疾，我也无能为力！”

    “多谢掌教关心，弟子早已适应。”林殇朝李忘生施了一礼。

    李忘生还是惋惜的摇了摇头，突然，他楞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也不知道将要面临何事，你就敢让我算你一个名额，难道仅仅是为了给宗门尽力？”

    “是，也不全是。”林殇如实答道。

    “此话何解？”

    林殇眉头微蹙，半晌，才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有些事，本心说话，遇到了，就逃避不得。”

    是的，有些事，遇到了，就逃避不得，当他看到哭的如梨花带雨般的芝小小时，他的心情就糟糕透了。

    在他心里，早已把芝小小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人生就这么奇怪，有些人纵使天天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但是在你内心之中，总是觉得与他有一丝隔阂。

    有些人即使如惊鸿一般，稍纵即逝，但是那仅仅的一面之缘，却会让你有种相识已久的感觉。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这么多年来，芝小小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平等，什么叫做尊严的外人。

    所以，从接受手绢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这个快乐善良的女孩当成朋友了。

    所谓朋友，就是当你登临绝顶时可以为你鼓掌喝彩，当你身陷困境时可以为你仗义出手的人。

    相交满天下，知己无一人，人之一生所遇之人如过江之鲫，然而真正能够成为朋友的，也就那么一个半个而已。

    当李忘生安排于睿去调拨人手时，他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呈现的，就是芝小小那如梨花带雨的脸庞，那种悲伤绝望的眼神如钢针一般，让他心头不禁一痛，想都没想就一口喊出了那句话。

    “有些事，本心说话，遇到了，就逃避不得。”李忘生很是诧异，他实在想不明白，如此有禅意的话，竟然是从一个少年口里说出来的。

    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林殇，李忘生道：“好，就冲你刚刚说的这句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名额，但是你要想清楚了，此番行动，有武功根底的人，都可能会有性命之虞，更不要说你一个白丁了，你确定你真的要参加么？”

    “确定！”林殇坚定的回答。

    李忘生点点头，道：“既然你这么坚决，那我也不说什么了，你且退下，等会其他人到齐了我再告诉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希望到时候，你还是能像现在这么回答我。”

    林殇朝李忘生行了一礼，缓缓退下，站在了大厅角落寒轻沫的旁边。

    寒轻沫心里疑惑不已，刚刚李忘生和林殇的对话，一字不纳的落入了她的耳朵里，林殇的那种坚决，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按道理来说，林殇和芝小小刚刚认识，而且还是一次不愉快的认识，林殇纵使像他刚刚说的一样，为了弥补自己所犯的错误，愿意去完成一件任务将功补过，但是这态度，也太坚定了吧。

    更何况在掌教说了此事还有可能有危险的时候，他还是没有退缩，这真的只是为了弥补自己的所犯的错误么？

    寒轻沫疑惑的打量着身边的这个少年，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然而林殇依然是一副不悲不喜的神情，面对她的目光，竟然似没有看见一样。

    就在在寒轻沫心里嘀咕不已的时候，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大厅的沉静，抬眼望去，原来是前去召集人手的于睿回来了。

    轻轻走到李忘生的身后，于睿拂尘一摆，道：“启禀掌教师兄，命令我已传达下去了，符合条件之人马上就来，我当时还顺带加了一句，熟悉空雾峰周边环境的优先，不知师兄觉得妥否。”

    李忘生哈哈一笑，捋着胡须道：“不愧是天下三智之一，玲珑心思果然非常人所能及，愚兄当时心里焦虑，没有想到这点，幸亏师妹补漏，愚兄不甚感激啊！”

    于睿淡然一笑道：“掌教师兄不必自责，此事不是你一人之事，而是我纯阳宫之事，我有责任让它更加完善。”

    李忘生点了点头，叹道：“是啊，希望我们的努力，能够让那一丝希望变为现实，这样老鬼就可以逃过这一劫了啊。”

    言语之间，说不出的萧索。

    于睿正欲良言慰藉，一声突兀的禀报，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禀掌教，所需之人已然到齐，还请掌教安排任务。”

    李忘生嗖的站起身子，用袖子拂了拂衣服，缓步向门口走去。

    大厅门前的广场上，二十个还散发着青涩气息的少年道士，排着整齐的矩阵，静静的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