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寡妇,妓女
黄石镇,一个西厥王朝和中原帝国边疆的交界地带,匪比兵多,兵比匪狠。 在这座很小很小的小镇上,声名远扬的,不是五年前这里曾出了一位西厥游骑兵,而是,这里有位十里八乡皆知的寡妇。 当年的寡妇,以前的人尽可夫的妓女,现在嘛,则是黄石镇镇口一家小酒肆的老板娘。 青花娘。 这位自幼便生得清秀水灵的丫头,从小便是父母手中的宝贝,心疼得不得了,随着年岁的渐长,小丫头也慢慢出落得亭亭玉立,简直就是十乡八镇里第一等美人。 饶是镇上那些富贵豪绅,偶尔去一次大城镇的青楼花阁,狠下心点了一个姿色不错的青楼美姬,痛快之后,回到镇上,嘴上说得那花魁如何妩媚多情,妖娆多姿,还不是盯着青花娘的脸蛋瞅个不停,更有甚至,目光就不仅是局限在脸蛋之上,那鼓囊囊的胸部,那坐在凳子上都圆润饱满的臀部,怎能放过呢? 青花娘是真的美。 大家都是沙漠草原里长出来的姑娘,其他女子便是五大三粗,好像是被这草原上无止境的风沙给堆砌起来的,唯有这青花娘,面色白皙,柳腰一把盈盈可握,听村塾先生说,这哪是西北姑娘呀,简直就是诗书上说的江南佳人。 平日里,青花娘也不像其他妇人女子那般,整日在忙碌着cao持家里的活计,偶然一次得到一杆中原传来的银制雕花烟枪,细细长长,犹若一抹流光在手间,自此,这位第一美人便喜欢无事就坐在阳光下,一口一口,樱唇开阖,慢慢吞吐烟雾。 风情绝代。 只奈何,这位十八岁便嫁给当地一位武力超群的高俊男人,也少了抛头露面的机会。她男人也是方圆百里一条好汉,镇上的青皮流氓,也不敢招惹,只能让那些难见美人一脸的老少爷们唏嘘不已。 可是,在五年前,青花娘的男人便当上了黄石镇走出的最大一位高官——西厥游骑兵,当时整座镇子都热闹了好几天。送走这位年轻的西厥游骑兵,青花娘也就无所事事,无聊度过一天又一天。 直到,直到三年前,前线传回来消息,说她男人所在的营队全军覆没,无一而归! 当时青花娘就哭得梨花带雨,让一众上门来奔丧的男子看得那是恨不能搂在怀中好好疼惜安慰一番。 家中的男人倒了,又是一个孤独伶仃的女子,常日里,西厥军中寄回来的抚恤银两自己也未曾得到过多少。之前还去镇长那里讨要过几次,总不能自家男人战死了,一点安抚都没有啊? 岂料,那镇长又是垂涎青花娘好多年的人,每个月都巴不得青花娘来讨要银两,自己也好伸出和树皮一般的枯瘦手掌趁机摸了摸,感觉就是读书人口中那句“肤若凝脂”! 一次两次,青花娘实在受不了了,着实气不过,自己又是寡妇一人,也就不愿意去镇长那里讨拿男人的抚恤银两了。 就这样,没了男人的她,在黄石镇上过得愈加落魄。 自己时常晒在院中的贴身衣物,居然都有胆大的青皮流氓翻墙进来偷走,偶尔被自己逮住了,那些青皮还死活不要脸皮,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旁人也不会帮助她。在镇上那些妇人眼里,青花娘就是祸水,说不定山上那些土匪强盗之所以会一年半载来打秋风一次,也是这个sao娘们引来的。 没有银钱来源,又时时受欺负,偶尔在街头露面,妇人女子皆是指指点点,更有甚者便是当街乱骂,什么脏话恶话都说得出口,那些男人也不是好货,就算是自家婆媳在身旁,依旧不断打量着自己。 久而久之,青花娘也着实快过不下去了,家中的余粮早就吃完了,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只是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看着房梁。 那一日,青花娘拖着虚弱的身子,想去街上店家那里赊点食物水粮回来,遇到的,全是趁火打击,说什么大家都是生意人,你卖粮食给你,你要卖rou给我。 早已是人妇的青花娘怎会听不懂这些腔调,愤然离去。 那一夜,青花娘几乎快饿死在床上了,最后,还是镇上的屠夫,提了一腿猪rou破门而入,要以rou换rou。 她饿了,饿得快死了。 以rou换rou,那就换吧。 从那夜以后,几乎每一晚都有镇上的老少爷们带着好东西溜进青花娘的屋子,从那位垂涎自己十几年的镇长,七十多岁了,一身皮rou比沙漠里的枯树都糙,还活生生在自己身子上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完事。 后来,甚至连镇上的教书先生也溜了进来,道貌岸然,说了一大通青花娘听不懂的言语,最后,这位看着瘦巴巴的教书先生,闹腾了小半夜。 就这样,青花娘活了下来。 从那时的寡妇,变成了妓女,人尽可夫。 青花娘也不想这样过下去,慢慢攒下钱来,在镇口开了这么一家简陋酒肆,主要是不想理会镇上的男男女女,宁可生意少一点,也不愿被人没日没夜谩骂。 时近六月,天气酷暑难耐。 两间棚屋便是酒肆,一袭素色衣衫的青花娘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双腿叠放,曲线婀娜,坐下那弧圆润,更是饱满,右手托着一根精致的银烟枪,细细抽一口,缓缓吐出烟雾。面色清冷的她缓缓回首瞥了一眼酒肆之中,仅仅有一个客人,看样子应该是远行的江湖人,面目粗犷,一袭宽大披风。 “哟,青花娘,今天居然还有一个客人?”一个五大三粗的臃肿胖子走来,满面杂乱胡须,一双小眼滴溜溜在女子胸前转悠,感觉这娘们是不是被自己好好服侍过几夜,胸部都长大了不少。 青花娘不用看,也知道是镇上那个屠夫,脸撇向一旁,不经意又看到那独自饮酒吃rou的江湖男子。 屠夫搓手笑了笑,不以为意,总感觉清清冷冷,才是青花娘的风格,那晚上办起事来,才有纵马天下的感觉呀。又偷眼去细瞧她侧身之后坐下那半边圆润风光。 “老板娘,有酒水吗?”此时,又一个策马的独臂男子走进简陋酒肆,脸上裹着防风沙的面罩,看不清脸庞。 “有。稍等片刻。”青花娘丝毫不搭理屠夫,兀自走进酒屋,端来酒坛和白碗,也不伺候,自个喝便是,自己又在门口长凳上坐下。 似在等人,似在寻找那五年未归的男子。 屠夫也不客气,自己找来条凳子,就在青花娘不远处坐下,一双贼眼打量个不停。 屋内两个远行男子各自沉默喝酒。 时光就这般安然寂静慢慢过去。 不多时,镇里又走出一伙人,七八个年轻小伙子,有说有笑,屠夫看到这些人,眉头一皱,就知道是今夜要来抢“生意”的,耸肩坐在门口,恶狠狠看着那几人。 “哟,朱屠夫,又来青花娘这里喝酒呀。”为首的一个鼠须男子怪笑道,又看着青花娘,说道:“青花娘,今夜我家老爷要来找你,你自个好生收拾一番。” 其余人一阵大笑,怪笑,后来进酒肆的独臂男子,背对众人,满脸怒色。 青花娘还没回答,朱屠夫倒是猛然站了起来,喝道:“他娘的,多少有个先来后到,今晚是我先办事,让你家那老不死的一边呆着去!” 这七个年轻男子是黄石镇上出了名的青皮流氓,平时还充当一些大户人家的打手恶仆,没少做坏事。为首那人阴仄仄一笑,“朱屠夫,你以为这镇上你说了算呀。这娘们就是一个千人骑的货,你着急个啥!?自己老老实实滚回家和你那个两百斤重的黄脸婆滚被窝去!”
朱屠夫气得脸色发紫,cao起地上长凳便欲砸过去! “住口!”那独臂男子骤然起身,缓缓转过身来,满面暴怒神色。 当看到男子面孔时,青花娘悚然一惊,手中的银制烟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朱屠夫和七个青皮也是愣了,着实没想到这人会回来。 “云郎。”青花娘似乎整个人都瘫软了,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哭泣流泪。 独臂男子低头瞥了一眼青花娘,强按捺下心中的郁火,双眸倏然赤红,看着那几个男人,戟指怒骂道:“老子丁飞云在外面打仗,保家卫国,居然是为保护你们这样的人!” “老子恨啊!为了保护你们这些人,老子身边的兄弟战死了一个又一个,你们他娘的居然欺负我留在家中的妻子!” “你们这些恶人小人,怎么他娘的不上战场,就他娘会一些欺负女人的本事吗!?” 茫茫天地,简陋酒肆,当年传闻战死的丁飞云回来了,一人怒骂不止,青花娘跌坐在他脚前,痛哭不止。 此人间啊,满是伤心事呀。 那位挂着披风的粗犷男子也忍不住停下酒碗,转头看向这一番人间别恨,红尘苦事。 说到底,这独臂男子保家卫国,幸而未战死,重归故里,结果就听到自己媳妇饱受欺辱,怎能不恨,怎能不狂!? “丁飞云,当年你是响当当一条好汉,可如今……”青皮小头目盯着男子的断臂,一切深意,不言而喻。 丁飞云大怒欲狂,迈开步子,便是一拳轰在那人脸上,虽然自己断了一臂,但是在沙场是打磨出来的实打实战力也不是可以小觑的。 那青皮受得一拳,满脸开花,鲜血暴流,一声吆喝,其余几人青皮纷纷涌了上来。 “老子丁飞云后悔为了保护你们,断了一臂呀!”人多势众,断臂的游骑兵撩翻两人,就被其余几人拉扯住,一个劲往死里揍。 当年的英雄,如今却活得如丧家犬一般。 这个世间,怎生可恨! 受了丁飞云一拳的青皮小头目,cao起桌上的酒坛,便向丁飞云头上砸去。 轰! 酒坛还没出手,那青皮就感觉自己被人给一脚狠狠踹在了心窝子上,整个人都被踢飞了。 电光火石,迅雷不及,就见一道人影在混乱的众人只见来回穿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把一众青皮给撩倒了。 是策马远行的江湖男子。 “兄弟,这种仇恨,你要自己去报!”江湖男子解下自己腰间的普通长剑,递给丁飞云。 夺妻之恨,辱人之仇,岂可是不用鲜血就能洗净的? 丁飞云感慨看了一眼面容粗犷的陌生男子,接过长剑,便向前杀去…… 看着这一段爱恨情仇的男子,摸了摸自己脸庞,胡髭拉渣,哪像白衣仗剑的陈乾元呀?这也是唐凌天送给他的精细面具,头一次戴上,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多谢朋友!”杀完青皮流氓和朱屠夫的丁飞云细细擦干净长剑,递还给陈乾元。 “无妨。”抖了抖披风,陈乾元举首看了一眼黄石镇,说道:“我送你们回家吧。” 丁飞云看着几乎要哭晕在地上的结发妻子,喟然长叹,犹豫一番,最后还是伸出独臂扶起她。 一个寡妇,一个未战死却断臂的男子,一个游历西厥江湖的剑客,迎着漫天风沙,慢慢走入黄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