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二章 教学事故
高大的南天道祖像前，王昌负手来回踱步，紧锁的眉头中透着十二分焦急。步风带得烛火一阵阵摇摆，他的身影也随之在道观的墙壁上乱晃。在他身旁蒲团上，坐着一个白发老道人，正怀抱拂尘，闭目打坐。 “大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呀！”王昌踱了一时，蓦然停下脚步，对着老道人急道。 看老道人一派充耳不闻的样子，王昌有些气急败坏的指着他大声道：“陶松年，你是观澜洞的大弟子。如今恩师重伤，观澜洞正是存亡之时，你居然还坐得住！等等等，你到底在等什么，是什么居心？是不是要等天寿山上那些老贼除了观澜洞的门籍？” 陶道人闻言叹了一口气道：“依王师弟又该如何？” 王昌闻言双眼圆瞪，大声道：“如何？自然是如今众师兄弟，一齐上天寿山去面见掌宗。师尊尚在，观澜洞天便绝不能改名，只要假以时日，我等之中难道还出不了……” “出不了一个元婴修士？”陶道人闻言一声冷笑道：“王师弟，你修行的年月也不算短了，怎么还是这般天真？观澜洞之名，不过二百四十余年，在此之前它叫做幽岩洞天，是上代掌宗幽岩真人的洞府。幽岩真人在平山之役那是何等的赫赫威名，可是他死之后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后浪打前浪，新人换旧人，这是本宗的定例。师父人虽然还在，但修为已废，其实跟死也没什么区别，等朱师弟回来之后，大概我们也就不需要叫他师父了。或是并入别脉，或是调派宗务。总之，你就不要再总想着什么观澜一脉了，早早认清形势，谋一条好出路是正理。”陶道人双眼突然睁开，其内却一片煞白，但气息却是变得可怕起来。 王昌一见陶道人作势，当即有些喘不过气来，额上汗水涔涔而下。只得讪讪拱了拱手道：“陶师兄，你的话虽然有理，可你也知道，前些****绝丹已爆，丹力一下子损去了三四成。即使并脉或是调派，恐怕都不会落到什么好处。若观澜洞当真易主，小弟怕是前途惨淡。” 陶道人闻言抚须笑道：“王师弟，你这不是很明白嘛，看来刚才那番说词，是考教老道来着。” 王昌连连作揖道：“岂敢，小弟这一点心思，自然逃不过师兄法眼，还请师兄指点一条明路。” 陶道人点头道：“不瞒王师弟，其实紫气阁与琅虚苑都有意招录门下，但他们虽有扩张之意，却有些小家子气，去了只能算是记名弟子。如果王师弟不介意，我倒可以为你牵一条线。” 王昌皱眉道：“紫钗与琅虚二位都是女真，对诸位真人都向来不假辞色，座下又都是女弟子。入这两脉去，难免沦为些打杂的外围角色，那不是自讨苦吃么？” 陶道人也轻叹一声道：“确实如此，所以我也不愿走这条路。除了这两脉，黄莽峰黄真人倒是盛情相邀，可他门下众多，我们也未必会受到重视。我思来想去，还不如在宗务上做做文章。宗法院由踏炎师伯兼掌，这个位置一直就缺人手，但是太得罪人。再就是灵库，这是个肥缺，却是白眉掌宗要亲自过问的，所以我已派朱师弟去求见了掌宗。” “灵库？”王昌有些迷茫，不由得问道：“灵库不是一直由白眉顶的许师兄傅师兄等人看管么，怎么会轮得到咱们？” 陶道人得意一笑道：“白眉掌宗与师父情份不浅，师父修为已废，多半不会留在宗中了。我让朱师弟代我等请求拜入掌宗门下，他却一定不会收。但他顾念旧情，想来不会坐视不管。而许慎言与傅君仪都是他的嫡传，不会一直放在灵库。为下代掌宗计，算时节也应该拿出来锻打一番了，那么灵库的职位也就空出来了。这两宗缘由赶在一处，灵库的职守至少有八成落在我们头上。不过这事宜秘，目前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人再多恐怕就不灵了。” “大师兄真神机妙算也！此事若成，王某必唯陶师兄之命是从。”王昌一面听他说，一面连连点头，脸上逐渐露出了大喜之色。 陶真人嘿然道：“灵库是个闲差，又各有其职，唯命是从倒是不必了。待会朱师弟将掌宗的诏命带回来，王师弟只需将绝丹替身术借我一观也就是了。” “这……”王昌心下一惊，他的绝丹替身术并非师传，而是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中得到的。虽然他手中的并非孤本，但此术来头极大，绝不下于御神宗任何一门高深法术，岂能甘心凭白予人。可此时已在矮檐下，似乎也由不得不低头了。 “这什么？这种无理的要求自然不能答应。” 一个陌生男子声音透过门扉传了进来，陶松年和王昌齐齐色变，丝毫感应不到对方的气息。而下一刻，道观大门蓦然被砸开，一个圆圆的事物从地上滚了进来。 二人定晴一看，正是他们所等待的朱师弟之首级。随后迈步走进的是个肖瘦青年，正是平南别府的阳府主鬼哥。 御神宗观澜一脉，正是追查太岁灵童的急先锋，甚至有两人还与夏元交过手。在夏元给鬼哥的那份名单之中，陶松年和王昌以及这位朱某人都不幸榜上有名。 鬼哥的行动不光是要为徒弟铲除仇敌异已，还有表演的性质在其中。武重峦的魂念就在他的修罗骨内，并以魄力与他知觉相连。能亲身观摹一场修士间的战斗，对他的益处是极大的。 所以这姓朱的是在施展了所有手段无果后，才被诛杀的。而他的储物袋和几件法宝，将会被鬼哥送给开山大弟子。陶松年和王昌的下场，也已经注定了和他一样。只不过鬼哥早就听到过绝丹替身的名头，倒是有兴趣一看究竟。 鬼哥笑嘻嘻的向王昌道：“你将这绝丹替身术给我，我来为你指一条明路如何？” 陶松年见鬼哥的目光停留在王昌身上之际，四颗铁胆已无声无息的打到鬼哥身前，但这点小伎俩又岂能奏效。鬼哥伸出右手，四指依次外弹，四颗铁弹竟被弹得粉碎，化做一片铁砂反打回去。 陶王二人见状皆是头皮发麻，自知此人绝不是他们可以抗衡，趁着灵力撞击劲力四溢之时，荒忙后退破壁而出。 可二人逾墙之际，均齐觉眼前一花，便再也感觉不到另一人的气息。陶松年忽然间发现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冰雪，自己已经立身在悬崖边上，而自己竟似半点法力也无，若非及时驻足，便要就此堕落下去。他情知是中了幻术，但如此不觉间便着了道，更是让他有些心生绝望。而王昌看见的则是一片火海。前方的大地生出无数龟裂，地缝中不时有火焰喷涌出来，弥漫的高温让他一阵阵窒息。 这是鬼哥以阵术施展的两个幻阵，说来并不如何高明。因为二人所见的情景虽不是真的，但其中的冰火灵力却没有半点花假，都需要鬼哥自己施展。但就这点皮毛阵术，以现在的鬼哥施展出来，却也足以困死陶王这样的角色了。可惜这二人虽然实际上只隔了两三丈，但却分别被封锁在一个丈许的圆圈之内，再也无法见到对方了。 陶松年挥着一柄松纹古剑，不断的施展法术，看似四面八方毫无规律的攻击，实际却是在试探幻术的薄弱之处。若换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法子虽笨，却很快就会见效。 但此刻施展幻境的鬼哥灵元之深厚，即使面对面也足可以轻松耗死他一百个来回。所以鬼哥略一看他的反应，只将冰玉弹到他的头顶五尺之处，就不再理会了。 但王昌的表现却是让鬼哥略有意外。他根本不理自己看到了什么，在试明灵火确实存在之后，他便立刻施展了聚云唤雨之术，企图以水火相克之法应对。不过三五息功夫，一大片雨云便已聚集，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同时王昌放出数十只巨大的雨枭猿兽，向四面八方疯狂的撞击。虽然还远未能悍动阵术，但确实已经有数次击中了结阵的罡劲。 鬼哥负手静立。凭他此时的眼力，元丹境界修士的法术对他来说已若掌上观文。他一面观瞧，一面将这二人各种法术的大概原理用途，配合施展的时机动机，以及其中优劣之处一一暗自品评，并返馈至武重峦的魂念之内，以供其日后自行明悟消化。 随着时间一分分的流逝，二人的气息也逐渐虚弱下来，显然在这样的消耗之下已有些不堪重负。陶松年的十数件法宝尽毁，只能苦苦支撑越来越盛的寒气。王昌的过百雨枭兽也伤亡殆尽，只剩下了一头雨枭猿王。可就在鬼哥正感有些无趣，欲要了结二人性命之时，却异变突生。 一股清楚之极的危险之觉涌来，鬼哥蓦然见王昌向自己吐出一道幽光，这幽光之中竟透着一股极为明显的灵实气息。同时大步逼上前来，在触及阵罡的那一刹那，丹力蓦然自爆，登时将阵术挣开了数个口子。而那只雨枭猿王瞬间化为另一个王昌，狂喷鲜血中竟从期间逃脱了。 鬼哥略一错愕之间，另一个阵圈中的陶松年也同时挥出十八道剑影，这十八道剑影像是支柱一般，顿时将阵力止住，同时松纹剑脱手而出，绕了两个弧圈之后，竟精而准之的击中了冰玉，将之生生从阵术中打了出来，同样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