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山岚咖啡厅
山岚咖啡厅紧挨着大渡河边,风景宜人。一派美国乡村风格的装饰,从墙上的画和书架上的书以及各色小摆件来看,店主人是个有品味的人。整个店里弥漫着咖啡nongnong的香气以及慵懒的爵士乐,给人温馨舒适的感觉。 透过咖啡厅临街的窗户,可以看见一名俊朗的青年男子正坐在里面,稍显稚嫩的脸庞上满是焦急的神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街道,此人正是夏帆。 时钟的指针刚刚划过十点,见张文绣锦还没有出现,夏帆便抓起电话想要给张文绣锦打电话。手指敲了敲桌面,犹豫片刻,夏帆还是决定再等等。 快十一点的时候,张文绣锦才蓬头垢面地冲过来,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裳,还没坐下便不由分说抢了夏帆面前的一杯冰水灌下肚。这才连忙陪着笑脸道歉,在夏帆对面坐下问道:“你那么急找我什么事儿?” 夏帆一言不发打量着张文绣锦,神情颇为古怪。他低头摩挲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犹豫再三,才咬着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将电脑转向张文绣锦,语气凝重地说道:“你,还是自己看吧。”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份文件夹,里面有两个文档:一个标注为“记事”,一个标注为“淼”。 张文绣锦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夏帆,在他目光的示意下点开了文档。 “记事”的内容大都是关于简莨自己做渡魂师的一些日记,日记的模式相当简单:某月某日,某人某事。只是内里的一些字眼让人觉得有些刺目,诸如“杀、渡、焚、坑”等等。张文绣锦因为知道简莨的身份,所以倒没有太在意。 “淼”的内容却让张文绣锦越看越心惊,“淼”显然指的是夏帆的父亲夏淼。从认识夏淼,到结婚生子,这一段就是一个幸福小女人的独白。但是越往后,气氛却越凝重。 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简莨对夏淼的疑虑,她甚至怀疑夏淼有情人,更糟糕的是,她认定夏淼的情人就是张文绣锦的母亲文墨。不仅如此,文中还出现了担心夏淼会对自己不利的想法。 看到最后,张文绣锦张着嘴,瞪着夏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夏帆也表情复杂地看着张文绣锦。沉默半晌,还是夏帆先开口说道:“这是我清理家里电脑的时候发现的,本来还加了密,后来我找人帮忙把密码破解了。这些东西都是我妈写的,我怀疑她是不是参与了什么邪教?” “不可能,不可能,简阿姨成天都踩着钟点过日子,大部分时间也都在家里,哪儿有功夫去参加邪教啊?”张文绣锦说着,心想:要是殷九知道有人说他们是邪教,会不会一银钩招呼上去。 “还有啊!我妈也绝对不会跟你爸有什么!”张文绣锦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也不由得打起了鼓,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着母亲和夏淼在走道里碰见聊天,或者偶尔一起走在路上的情形,想要从中搜索出蛛丝马迹。 不过确实想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即坚定地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反正,简阿姨不可能参加邪教!夏叔叔也不可能跟我妈那啥!绝对!绝对!不会!” 见夏帆还是一脸疑虑的神情,张文绣锦恨不得直接告诉他“你妈生前是个渡魂师,现在魂儿还在这儿飘着呢!”。但是她不能,只好劝道:“你一年才在家几天啊?还不如我们这些邻居了解得多!你说是不是?” 听张文绣锦这么一说,夏帆也觉得有些道理,沉吟片刻,又说道:“这两天我一直都在想,我妈身体一向很好,虽说是有抑郁症,可是除此之外都很正常。怎么就能暴毙呢?” “嗯……我记得当时窗户没有关,会不会是入室抢劫?” 夏帆摇了摇头,痛苦地回想着说道:“不会,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她没有外伤。” “照你这么说,简阿姨没有外伤,不可能是入室抢劫。身体很好,也不可能突发疾病。她这么宝贝你,我也不觉得她会自杀。那就只剩下……诶,她会不会是中毒啊?”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当时医院的医生连死因都没有填。而且,现在就算想查也没得查。人都已经火化了……”夏帆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不是还有骨灰吗?”张文绣锦喏喏地问道。 忽然,后座传来一阵嗤笑声,两人向后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那里坐了一名带着一丝邪气的青年男子。此人约莫二十五岁上下,深棕色的头发略微有些卷翘,皮肤白净,轮廓清晰,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一双让女生都会妒忌的大眼睛,左眼下有一颗醒目的黑痣。 “骨灰?你知道构成骨灰的元素都是什么吗?是以钙、磷、氧、炭为主的无机物质。那些有机物质在被焚烧的时候就已经烧掉了,你想从骨灰里检查出毒物,真是异想天开啊!哈哈哈!” 男子咧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上翘的嘴角弥补了大嘴的缺陷,让人觉得这张脸上配上这张嘴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笑容闪得张文绣锦眼花,却又觉得有些生气,嗔道:“我们聊天关你什么事啊!” “小meimei,不懂就要虚心求教,知耻近乎勇。知道吗?”这男子竟然毫不客气地伸出纤长的手指揉了揉张文绣锦的头发。 “嘭!”不待张文绣锦发作,夏帆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冲过去抓住男子的领口,满脸怒气地吼道:“你干什么!” 男子耸耸肩,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任由夏帆抓着自己的衣领,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竟然比夏帆还高出大半个头。他就那么咧着嘴笑着,但是张文绣锦明显从他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不善的气息。 咖啡厅老板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跑过来劝架。男子倒也识趣,主动顺着台阶下,立马让老板结账。临走时,男子拿起自己桌上的书,张文绣锦瞄了一眼,是《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送你们一句话:‘在没有得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是不能进行推理的,那样的话,只能是误入歧途。’祝你们玩得愉快。”男子说着,毫不理会二人的怒意,仍旧笑眯眯地冲二人挥了挥手,迈开长腿悠悠然地离开了咖啡厅。 瞠目结舌地“目送”这名男子出门后,夏帆才又在张文绣锦对面坐下,两人一时有些尴尬,相视一笑,又将话题转回到了简莨身上。 “其实,我觉得这个‘记事’里面的内容有些古怪。”夏帆说道:“这里的地名五花八门,大多离这里挺远,但是这个地方离我们这里比较近。”夏帆说着,将电脑挪到两个人都能够看见的位置。他指着一条记录,上面写着:三月六日,饮马乡,杀钟圻,渡秦香草。 “照着上面写的,三月份的时候饮马乡应该出过命案。但是我在网上查过,并没有查到这件事。”夏帆抿了口已经变凉的咖啡,低声说道。 “查不到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看,简阿姨又没有写年份,谁知道是哪年的三月份发生的事情啊?再说了,你家这电脑是什么时候买的?是你读初中的时候才买的,对吧? 但是你看这个‘淼’里的内容,是从你爸妈刚认识的时候写起的。换句话说,就是简阿姨根本不是在实时记录,而是有了电脑之后,把之前的事情一股脑地写了上去。
所以,日期你都无法确定,根本无从查起,顶多只能以你家买这台电脑的时间为一个节点。”张文绣锦长篇大论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你说的都对。但是,如果不弄明白,我心里怎么也放不下。我记得饮马乡离这里大概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吧?”夏帆忽然问道。 “差不多吧。怎么,你想去饮马乡?”张文绣锦诧异地问道。 “嗯。如果去了真有这门户人家,那就说明这些都不是我妈的妄想。那么,把这里面的人都查一遍,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夏帆答道。 “可是你去了要怎么找啊?不说别的地方了,光我们这个小镇,你要平白无故地去打听谁家跟谁家的,也是问不到的啊!你这就比大海捞针还不靠谱。难不成你去派出所问人家“你们这儿有没有发生过杀人案”?” “这也是个法子啊……”夏帆居然相当认真地在考虑着这个提议,张文绣锦真是哭笑不得,只是一个劲儿地劝他不要去。但是夏帆已经打定了主意,叫来老板结了账,起身便往外走,张文绣锦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午后的阳光刺目,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夏帆低头看着张文绣锦,自然卷的短发配着一张娃娃脸,本应是嘻嘻哈哈的模样,却满是严肃认真地态度,想到她这么为自己着想,夏帆心中说不出的感动。耳畔,张文绣锦还在唠叨着。 “你非不让我跟着也行,那你要保证,今天一定要回来!不能在外头留宿!要知道,你爸现在肯定也还是很难过的,你要是晚上再不回去,那,那,那……”张文绣锦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帆一把抱了个结实。 夏帆凑在张文绣锦耳边柔声说道:“谢谢你,我知道,我保证,今天一定回来。” 不等张文绣锦回过神来,夏帆放开了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长途车站快速跑去。 一阵狂乱的心跳,跳得夏帆喘不过气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就是在那一刻,实在无法控制自己。 坐在前往饮马乡的车上,他盯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了张文绣锦。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发觉她的身体是这么的柔软,尽管她平时都一副大大咧咧女汉子的模样。 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理我了?夏帆一时心乱如麻,扭头看向窗外,发觉离饮马乡越来越近,又开始焦虑起来,思索着该如何利用这么点有限的时间去调查清楚这件事情。 直到夏帆的身影消失在车站,张文绣锦都没有回过神来,也没想过要去追他。“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有些腿软,费了好大的劲才挪到旁边一家小卖店,买了瓶冰水。 小卖店的老板带着神神秘秘的笑容,还若有所指地望了望车站,张文绣锦觉得自己脸都在发烧,心里恶狠狠地想着:等那小子回来,不管怎么着也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一面气呼呼地想着,一面走回了家。看看时间尚早,盘算着夏帆大概什么时候能到饮马,也不知道会不会顺利。其实,这些问题只要等晚上简莨来了,好好问问她就是了。 尤其要问清楚的是:她为什么觉得自己的母亲文墨和她丈夫夏淼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