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去意
洛家一团乱，宫里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直按兵不动的皇帝突然之间下了旨，废张皇后，改立淑妃为后，张皇后封为静妃，迁居永安殿，淑妃择日入住延禧宫。 随同圣旨而来的还有皇后的金印、金册、凤冠，淑妃平静地接过了圣旨。 朝堂上争了月余的立后之争，终于尘埃落定。 面对这一幕，洛贵妃出奇的平静，她只是听到圣旨的那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待了两个时辰。 出来时，除了眼眶泛红，她的表现极其平静，巧儿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似乎松气得太早了。 洛贵妃很快就恢复成了那个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风华女子，她对梁仁宗也是一日比一日更加上心，与之相反的是，她再也不参与到任何的朝事中，只是温柔小意的关心着梁仁宗的身体。 梁仁宗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洛贵妃了，时光仿佛倒回了二十几年前，洛贵妃又变成了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子。 只有巧儿发现，洛贵妃眼瞳中的暗沉一日胜过一日，颇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 淑妃封后，顾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尤其是随着顾容与端和公主婚期的临近，顾家每日都有访客上门。 安国公府容天玉和罗青玉都回了府，cao持顾容的婚事。聘礼、喜服、婚房、宴席等都按部就班中规中矩地准备着。 成亲事大，但顾家却无一丝喜色，这些天，每提一次成亲的事，容天玉就要偷偷哭一次，每天都哭得双眼发红。 顾容真担心这么下去她会把眼睛哭瞎。 因此这一日无事，顾容推却了同僚的聚会邀请，带着容天玉出去散散心。 丈夫早逝，唯一的孩子也被公公抱到了边境抚养，这些年，无所事事的容天玉整日吃斋念佛，就差遁入空门了。 因此，顾容猛然间说带她出门，她一时半会竟不知去哪儿，最后还是决定去郊外的林云寺上香。 为了陪母亲，顾容今日放弃了骑马，跟着容天玉一起坐马车前往林云寺。 林云寺位于京郊，来此地上香的多是城中富户人家的夫人以及部分低下级官员的家眷，世家贵勋的家眷多往白龙寺。 顾容特意选了林云寺一是希望能让容天玉看看美丽的秋景，散散心，二是不希望被那些京城的官员夫人认出来，免得容天玉还要去应酬他们。 此时正值金秋时节，田野间的稻子都熟透了，遥遥望去，一片金黄，山间的野菊绽放，橙黄黄的一大片，似乎天地之间都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田地间不时有农人在收割，脸上都带着丰收的喜悦。容天玉似乎也被这单纯的快乐所感染，风韵犹存的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 顾容见她掀起帘子，新奇的东张西望，心中也一片宁静。 “娘，秋天干燥，你喝点水吧！”顾容把备好的温水递给容天玉。 容天玉接过喝了一口，扭头笑看着顾容道：“你也喝一些，陪我坐马车无聊吧？” 母子俩这些年聚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容天玉尽管心里对这唯一的孩子爱得深，但事到临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到母子间的生疏，她的眉头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愁绪。 公公婆婆的好意她心里都清楚，只是这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rou，如何能让她不心疼。 顾容接受了她的好意，跟着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杯放好，再伸出手握住容天玉的手，身子一弯，直接枕着她的膝盖，孺慕地说：“能陪着娘一点都不无聊www.shukeba.com。” 容天玉被顾容突如其来的亲昵惊住了，她的眼角逐渐湿润，手颤抖着抚上顾容的发顶，轻柔地抚摸着，说不出的爱怜：“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在西北这么多年，娘没能陪你，希望你别怪娘！” 西北是容天玉的伤心之地，顾容心里明白，他反手抓住容天玉的手，放在脸颊蹭了蹭，笑道：“娘，不辛苦，孩儿累了的时候就去看看爹，有爹陪着孩儿，一点都不辛苦！” 一句话说得容天玉忍不住潸然泪下，顾容见时机已到，缓缓坐了起来，轻柔地替容天玉擦了擦泪，劝道：“娘，等我成亲后，你就去西北吧！” 容天玉错愕地抬头，惊诧地望着顾容，蠕动了几下唇：“为什么这么突然？” 顾容捏了捏左手背，笑道：“不突然，娘，端和公主就要进门了，你……你这样会让她看出端倪的。去西北吧，祖父在西北，舅舅一家也在西北，你去了孩儿也放心！” 容天玉放在顾容脸上的手渐渐垂了下来，眼中的柔和逐渐收紧，一片风暴在她的眸底酝酿：“阿容，你跟你祖父究竟在谋划什么？” 不等顾容回答，她又急促地说：“不要跟娘说没什么，娘虽说常年待在庵里，但娘不傻，这些年顾家的人、容家的人除了我们祖孙三人陆续都去了西北，现在两家在京城都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别说这都是巧合，我不信！” 顾容没想到她这么敏感，但有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顾容垂下眼睑，避重就轻地说：“娘，你想多了，容顾两家祖籍本就不是京城，舅舅一家，还有叔公一家他们也无意仕途，待在京城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西北，那边有祖父护佑，他们也过得逍遥自在！” 容天玉的眼神闪了闪，也不知她信没信这番说辞。 顾容紧张地望着她，直到马蹄声疾疾，又跑出几百米远，她才终于开了口：“我去了西北，那你祖母呢？” 对上顾容沉默的表情，容天玉什么都明白了，她苦笑道：“你祖母还要留在京城为质？” 大梁未免手握重兵的武将造反，这些人的父母妻儿多留在京中为人质，这已经是朝臣间约定俗成的做法。 闭上眼，容天玉咬唇道：“阿容，你祖父母分开了半辈子，太不容易了，你能不能想办法，让娘留下，让你祖母去西北跟你祖父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