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宴惊艳

    云老爷从平城公干数月，早已收到夫人书信，得知好友沈万山之子如今客居在此，寻访名医养病，一回府便再备酒席为庭玉接风洗尘。

    寸心为庭玉换了一身雪青色的长衫，衣摆上面疏疏朗朗绣着几竿修竹，他虽只有十四岁，眉目之间已见气质清华，隐隐有君子之风。

    云老爷一见到他，便夸道：“想不到万山兄生了这么好一个儿子！年纪小小就一表人才，把我家随风比下去了！”

    他略略脸红，却看见一边的云家大公子云随风挤眉弄眼，露出雪白的牙齿，英气十足。

    “我和你的父亲，乃是多年至交，他前日托信来，尚在颍州奔忙，抽不开身照顾你，你且在我家安心住下，等他处理完事务，便来接你回庐州。”云老爷将他安排在自己的下首，又细细问了他读了什么书，可学了什么技艺。庭玉一一答了。他觉得云老爷虽是个男儿，却心思细腻，比之父亲，甚为可亲。

    他和云老爷闲话，眼睛却偷偷寻找三小姐灵越。云随风身边坐着一个小女孩，年龄与灵越相仿，却听云夫人言道那是二小姐出岫。云出岫大约七八岁，穿着银红色的袄裙，容貌也极清秀，与云夫人仿佛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俨然又是一个美人胚子，但与灵越并不十分相像。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得哈哈大笑几声，厅堂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老者，须发雪白，却是精神矍铄。云老爷一见喜不自胜，急忙过去见礼：“东方先生，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又责怪管家为何不通报。管家正待说话，那东方先生笑而止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若先行预报，何来惊喜？”云老爷正要扶他上座，他却轻甩衣袖，不高兴道：“我还没老呢！”一双眼睛又寻找一番，奇道：“我的好徒儿呢？”

    云老爷忙问儿子：“灵越呢？怎么还没来？”

    云随风正要回答，听得二妹欢喜的声音已然响起：“师父，你怎么来了？”众人循声望去，眼前皆是一亮，灵越今日身上穿着一件火红的大毛衣服配着粉白的百褶裙，更粉妆玉琢，精灵可爱。她亲亲热热，一把抱住老先生，委屈道：“好久没看到你了，徒儿真想你啊！”东方先生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嗔道：“你这猴儿，也来不看我，我且考考你，最近有可长进了？”

    “师父，这里这么多人，你不要偏心，单考我一个。”她笑嘻嘻地一指，云随风正准备往后躲，出岫面有难色，庭玉不知何意。随风悄声对庭玉道：“这东方老先生精通算术，尤擅古琴，父亲请他来给我们授琴。他最是古怪刁钻。每次一来，就要考我们，我是怕了他了。”

    云老爷见到孩子们的神情，捻须笑道，“既如此，我们边吃边考。”

    众人皆入席坐定，酒过三巡之后，东方先生慢慢站了起来，手指着厅上的一架屏风，笑道：“纸糊屏风千个眼”。原来是出对子了。庭玉环顾四周，云随风抓耳挠腮，出岫冥思苦想，云老爷和云夫人也各自推敲，灵越却对他眨眼一笑，自顾吃喝。东方老先生气定神闲，显然能把众人难住，乃是乐事一桩。

    “老先生，你可难住老夫了啊！”云老爷心下已斟酌出一对，正待出口，转见爱女灵越已经站起来，笑嘻嘻指着堂上高烧的红烛，朗声对道：“油浇蜡烛一条心”。云老爷当即抚掌，连连称妙。

    东方先生面色一震，“你这个小丫头，我再出一题，不信难不住你。”他眼珠一转，面露得意之色，“若鸡兔同笼，头有十二，而脚有四十，问鸡有几只，兔有几只？”原来是一道算术题。

    随风怪叫一声，对庭玉道：“我见到算术便头痛。”庭玉默算良久，不得其解。

    灵越笑道：“此题甚是简单，不信我画给你看。”

    东方先生奇道：“你如何画给我看？”

    灵越对绣珠吩咐道：“劳烦jiejie去取纸笔来。”

    一时纸笔俱备，众人都好奇盯着灵越。灵越让人面前的餐具收走，将纸铺在上面，对大家一笑，道：“看好了！”她运笔在纸上画了十二个圆圈，道：“设若鸡兔同笼，头十二。”随风催道：“然后呢？”她笑笑，又用笔在每个圆圈下画了两条腿，道：“若全部是鸡，脚有二十四。”见众人还是一头雾水，她无奈叹道：“还不明白？还差十六只脚，添上便是。”她刷刷刷几笔，给八个圆圈均添了两只脚。庭玉恍然大悟，如此一来，只需一数，鸡有几只，兔有几只，一目了然。

    东方先生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的好徒儿，果然是冰雪聪明。当浮一大白！”云老爷举杯，连道：“想不到我云家竟也出了一个小才女。”两人开怀痛饮，当下喝得大醉。

    几个小辈也没了拘束，开心吃了起来。庭玉偶尔一抬头，却无意中发现，云夫人甚少动著，看着小女儿的脸，笑容渐渐暗沉了下来，隐隐露出一种奇怪不安的神色。

    他没来由打了一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