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邪说
邪说 在茅屋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块木板,只有人的小腿那般高,铺着点干草,上面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汉子,那就是谷婶的丈夫谷平善。 谷平善的左腿摔断了,平常几乎不能活动,日常生活都要谷婶一一照料。这时他看见从外面来了人,屋内光线昏弱,看不清人,出声问道:“可是来客人了?是妙玄观的道长吗?”但看其中身影有点陌生,心中又有些奇怪。 谷婶过去扶起了谷平善,说:“来的不是道长,是云生来了。” 谷平善说:“是你常常提起的那个孩子吗?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呢。” 云生进来朗声作揖道:“谷伯,身子可好?” 谷平善气虚体弱,声音低沉而无力,说:“脚摔断了,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啊。唉,说起来真是没用,做丈夫的还要老婆忙里忙外,惭愧啊。” 云生轻轻地摸了摸谷平善的断腿,感觉到他的一些骨头已经断裂,按平常的医治已经难以康复,注定是要残废了,但仍安慰着说:“谷伯伯,不必如此,人有旦夕祸福,以后或许有康复的可能也说不定。” 见屋内光线昏弱,云生就过去帮忙打开了窗户,灿烂光亮的阳光照了进来,屋内顿时变得光亮许多。 但谷婶脸色一变,连忙过去又去关上了窗户,小声说:“松鹤观的道长说了,你谷伯伤势严重,不宜多照太阳,不然就会身体腐烂而死。” 什么?阳光充足本是好事,松鹤观的道士如何会给百姓灌输这样的歪理邪论? 谷婶一脸坚决的样子,云生知道现在跟谷婶说什么也没用,脸上倒显得波澜不惊,轻轻拍了一下谷婶的手,目容忽然变得**,说道:“谷婶,且先看看再说,不用怕。” 谷婶看了云生一眼,面上虽有苦色,却是没有出声阻止。 云生又打开了窗户,来到床边,扶起谷平善,轻声说道:“谷伯,且随我一起调理气息。” 谷平善虽不知云生要做什么,但见他神色平和,隐隐有种亲近温和,令人放心如意的感觉,就听了他的话,闭眼调息。 云生随着谷平善的气息,与他同呼同吸,默默运转灵气,随后又轻轻按捏他的身体,活动他的筋骨。 过了一会,云生停下手来,问:“谷伯,你可觉得好了一点?” 谷平善喘了口气,觉得好像泡了次热水澡一样,身子都变轻了,虽然左腿已是残废,但这会竟然隐隐有了知觉,高兴得笑了出来,说:“果然好多了,没想到云生还会医术救人。” 谷婶本来见云生又打开了窗户,有点不太放心,但现在看谷平善脸色红润,精神抖擞,比方才好多了,于是就任由窗户打了开来。 云生又说:“这也算不上什么医术,不过是种按摩掐xue的手法罢了。谷婶,以后你就像我一样替谷伯伯按摩身体,多晒点太阳,虽说手脚未必再能动,但精气神总会比以前好。” 原来刚才谷平善的手脚指头之所以能轻轻抖动,是因为云生输送了一点灵力的缘故,但毕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也没有神丹妙药,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当下云生教了谷婶按摩的手法,其实这手法也颇为简单,只要记清几个xue位的位置和控制好揉按力量就行。 云生和谷平善夫妻两人又说了会闲话,说起他俩孩子谷雨失踪的事,问来问去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看来当天谷平善真的是一无所知。当下云生更是疑虑重重,只隐隐觉得这些事情跟松鹤观逃不了干系。 云生正要再细细询问一下,这时听到外面有人拍着门扉。 谷婶神色一喜,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云生也随着出去一看,看见有两个穿着灰色道服的年轻道士,手里提着几个袋子,在各家各户敲着门。 这道服,不就是松鹤观弟子的穿着服饰? 云生问道:“谷婶,这些人就是经常来派米送药的松鹤观弟子吧?” 谷婶笑逐颜开,点头对云生说:“没错,就是他们,又来派米送药了,真是好人啊。” 云生问:“他们经常来的么?” “对啊,隔三五天就来一次,幸亏了松鹤观的真人啊,我们这些贫苦百姓才有饱饭吃,有药疗伤。”谷婶一副感天谢地的样子。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那两个年轻道士已走了过来,双手抱个子午诀,对着谷婶说句“福生无量天尊”,谷婶也恭恭敬敬地还了一礼,嘴里迷迷糊糊地不知说了句什么话。 年轻道士递过一袋米,还有一包草药,谷婶满心欢喜地接过了,看着比接受什么金银财宝还要高兴。 云生打开米袋看了看,见那米晶莹剔透,颗颗饱满,闻着有股淡淡的荷花香味,那草药也是那样的味道,除此外并无异样。 云生好奇问句:“这是什么米?” 其中一个年轻道士淡淡看了云生一眼,见云生衣衫朴素,半闭着眼说:“这是纪山龙米,乃是名贵之米,洪安城并不多见。” 这年轻道士是松鹤观的弟子,属至字辈,道号至清。
云生微微一笑,却是知道这纪山乃荆楚名山,山内有一深潭,名为“五龙潭”,附近常年如有龙神嘘气,清风旋荡,以潭水灌溉稻田,稻米十里飘香,方命名为“龙米”。 云生见至清歪着身子,于是拉了一下他的手臂,又问:“这是什么草药?” 至清转过头,抖开云生的手,没好气说道:“这位居士切勿拖拖拉拉,还须尊重点。这是强身健体的药,服之有益,若居士还有疑虑,可前去询问大夫。” 谷婶见云生又看又闻的,觉得有些失礼,对云生低声道:“在道长面前哪能这样,云生,快去说声歉。” 这个小道士脾气也挺大的嘛,云生抱拳赔笑道:“在下的确唐突了,道长不要见怪。” 至清轻轻“哼”了一声,甩了甩刚才被云生碰触到的袖子,又转过身子不说话。 这时另一个小道士忽然大声说道:“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随便打开窗户吗?不怕太阳晒坏了病人身子?到时身子糜烂,可没有药能治了。” 这小道士道号至澄,是至清的师兄,这时见到谷婶家里的窗户打了开来,于是大声责怪。 “道长说的是,我这就去关上。”谷婶连忙动身回去,重新把窗户关上,本来明亮的屋子立马变得昏暗。 云生见谷婶对这些小道士真是言听计从,很快就把自己刚才说的话置于脑后,当下也没显露出异议,只一板正经地问两个小道士:“我们常在太阳底下走动,也不曾有事,为何屋内就不能打开窗户?” 至澄说道:“常人阴阳相调和,在太阳底下走动自然无恙。但这位大娘有个卧病在床的丈夫,让阳光一照,阳气就多,阳气一多就会灼伤身子,到时阴阳失调,肌肤溃败,以致于不可救药。” 云生说:“在下听闻‘得阳者生,失阳者亡;阳强则寿,阳衰则夭’,《素问》又有言:‘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只要不过盛,阳气对人来说可谓是百利无一害。道长所言在下是难以明白。” 云生过去曾与乔雪萝一同读书,不说遍览群书,但总算是稍有涉猎,这医理还是知道一点点的。 见云生一个乡下小子的模样,倒能说一道二,至澄觉得光说还不能让他信服,微微一笑,从身上的褡裢里取出一张黄色的道符,两指一夹,凝目注视,左手捏着指诀,渐渐地纸上渗出缕缕白烟,随后“嘭”的一声,道符竟忽然起火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