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祭魂
祭魂 “啊!” 寂静漆黑的夜里忽然响出了一声可怕的尖叫。 云生猛然睁开眼睛,他微微一惊,知道这一声尖叫绝非是刚才的梦境幻觉,连忙回神过来,起身走出了屋子,听这声音是从谷婶的屋里传出来的。 此时夜色一片暗沉,并无星月的光亮,伸手不见五指。 这时陈元岱也警觉地走了出来。 两人推开屋门,借着微弱的光,只见谷婶脸色苍白如纸,双手带血,瘫坐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双眼空洞,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来了,天神来了,要来报复我们了……” 想必刚才的尖叫声定是谷婶发出的了。 云生走了进去,空气中微微散发着一股血腥之味,瞥眼一看,只见谷平善一声不响地躺在床上,左腹下竟插着一把小刀,鲜血还在汩汩往外流,看来已经是奄奄一息,也不知能不能救活过来。 云生身子一震,脸上闪过一丝恻然,没想到谷伯一家竟然如此多遭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让人不胜唏嘘。 云生正要走过去查看,忽然间,背上的桃木剑微微颤动,只见窗边似乎闪过一个黑影,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云生明明看见了。 “元岱,谷婶和谷伯先拜托你照料了,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云生便从窗户轻灵地跳了出去,随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 乌云蔽月,萧瑟而苍凉的村子静得如同死去了一般,近无虫鸣,远无狗吠。 云生脚步连连,地上不留一丝痕迹,速度惊人,耳边的风猎猎作响,迅速呼啸划过。 云生紧紧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个黑影。 在转角处,“嗖”的一声,那个远远看来瘦小的黑影一闪而没,消失在夜色里,快得如同鬼魅。 这人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重伤了谷伯,在情在理,云生怎能就此放过? 云生一提息,脸上微微发出金光,那是真元凝聚显露出来的光芒,此时,他一跃数丈,气息流转不已,速度足足加快了一倍。 云生很快就追出了村外,离那个黑影只有十丈之远。 黑影身形瘦小,却是敏捷异常,知道身后有人追来,狡猾地躲进了附近的一个树林里。 借着树木的遮挡,那黑影绕来绕去,脚步何身法诡异非常。 两边的树木快速地往后推移,云生一时难以估算黑影的方向,虽然自身速度奇快,却是久久地未能追上。 好几次几乎能抓住黑影的背部,但黑影身形一拐,便又躲到树影背后,让云生扑了空。 追了一段路程,云生心里想道:“这莫非只是那黑影的调虎离山之计?若是这时候有人偷袭元岱,岂不中计?而且我一路深追,不知敌人底细,也有可能遭到埋伏,须得速战速决。” 此时天上的明月从乌云里穿了出来,洒下了一片银光。 银光照在了黑影身上,只见那人身材娇小,似乎是个女子,穿着一身的黑衣,在背后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站住!”云生厉声喝道。 但那黑影丝毫不作停留,依然在树林里绕着圈子,似乎根本没听到云生说的话。 云生神色一冷,左手捏诀,桃木剑散发金光,“哗”一声霍然从云生背上飞出,霞光笼罩,直追着黑影。 黑影身法矫捷,在树木之间穿梭往来,试图躲避这一御剑之招。 但这一招蕴含着云生的修为真元之力,哪可小视,只见剑气幻生,桃木剑被金光紧紧包围在其中,一瞬间,只见桃木剑叠叠重重,以迅雷之势疾驰而去。 “嗯啊!” 那黑影低呼一声,手臂已然被伤,跌撞在地上。 云生却是怦然一惊,那声音好像在哪听过,是如此地熟悉,当下凝神手收诀,桃木剑金光顿散,“嗖”一声飞回手上。 “你到底是谁?!”云生沉声问道,看来震怒而颇为严厉,声音都点颤抖了,缓缓地朝着黑影走了过去。 那黑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闷哼一声,在月色之下,那个娇小的身影,那娇嗔薄怒的声音,分明就是…… “乔雪萝?” ………… …… 洪安城,乔宅。 此时明月初升,光华遍地,宛如白昼,似乎将涤荡世间所有黑暗。 但有生则有死,有光则必有暗,黑暗永远不会消失殆尽,尤其是在这个刚发生过一场大屠杀的地方。 一道黑影,一道披着人性模样的黑影,正站在月光底下,那张满溢黑气的脸甚是深邃,像是一口枯井,漩涡中的条纹扭曲而缠绕,编织出一个奇怪的印记。 “出来吧。”黑影说话了,在月夜里透出丝丝凉气。 一个人影缓缓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她神情木然,全身血污,双手还残留着凝固的血迹。 黑影一直看着角落处,直至那人出来,相见之下,身形竟微微一晃。 黑暗不是应该没有知觉,更没有感情的吗?为何一见面竟会有所搐动? “你,还认得我?”黑影说。 人影摇了摇头,脸上肌rou毫无变化,相比而言,她似乎更像是黑暗。 “哦?”黑影一时沉默不语,“也许我该叫你乔雪萝。” 这人影自然便是乔雪萝。 谁也不会想到乔雪萝还会留在乔宅里,陈元岱不知道,云生也没有想到。 “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不,这是你的安排,一切都在按你的计划进行着。”黑影缓缓说。 乔雪萝的神色顿时有了变化,双眼转动,渗出了泪水,惊愕地瞧着自己的双手,厉呼道:“我怎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这不会我自己的选择!不会的,我不会亲手杀了我的爷爷!是你,是你!我小时候好像见过你,前几天你又来了,虽然看不见你,但我知道是你!” 黑影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来,一面镜子模样的物品凭空出现,浮掠在半空,随着黑影咒语的吟咏,一道巨大的紫色法阵将整个乔宅覆盖,如同枷锁一般将之束缚住。 乔府里的尸体不过是被搬走了,血迹还未清除干净,在紫色法阵的驱引下,缕缕飘烟从干枯的血迹里缓缓溢出,纷纷聚集在乔雪萝的周围。 乔雪萝一看之下,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过往,情绪越发的激动,脸上筋脉浮现,牙根紧咬而嘴角流血,整个人黑气萦绕,如同一只发怒的凶魔,声音凄厉:“爷爷……你如何能够……我,我要杀了你!” 只见绿光一闪,乔雪萝腰间一物如黑暗中的一盏灯,环绕在乔雪萝身边的一缕飘烟冲天而上,突破紫色法阵,最终消失不见。 其它飘烟也一拥而上,似乎也想要挣脱法阵的禁锢 “这是?”黑影有所疑虑,“这玉石怎么会在你身上……好,如此更妙!” 黑影笑了。 “但是祭魂之法需动用数十个凡人的魂魄,如此天时地利,切不能让梦晗的计划毁于一旦!” 黑影袍袖鼓荡,滚滚黑气从中溢出,如同锁链一般将绿光扼断,紫色法阵伸出条条光柱,四散的飘烟无所遁形,悉数被缠住,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将整个乔宅团团包住。 不久后飘烟渐散,法阵汇聚于乔雪萝脚下,如同大树盘根而汲取养分。 乔雪萝双眼渐渐变得空洞,深邃如枯井,脸上条纹若隐若现。
“你可还认得我,梦晗?”黑影竟莫名有点激动。 “自然,你是镜吾。”乔雪萝一字一字地说着,语气冷得像冰。 黑影原来是有名字的。 “我……你应该知道现在要做些什么。”黑影镜吾说。 “自然。” “……但你才刚塑身,力量不过和普通的凡人修行者相近,切记……” “担心我,还不如你自己,你这幻影在人间并不能维持太久。” “好吧,我回去静候你的消息。”镜吾说罢,看了乔雪萝几眼,才袍袖一振,化作黑气,融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月光清凉如水,泼洒在乔雪萝的身上,只见她秀发长披,肤色细腻,身材妩媚而动人,不知何时已换上一身黑衣,更显冷艳,莲步轻移,眨眼间消失不见。 ………… …… “雪萝!” 云生身子僵住了,出声喊道。 那黑影低垂着头,忽然手上一亮,腰间闪出了一个符咒之类的光亮,瞬间便消失了身影。 云生没想到她还会这么诡异的逃跑招数,一时措手不及,竟未能阻止。 天上的孤月又躲进了乌云里,光亮褪去,大地仅剩无尽的黑暗。 云生默默站在原地,怅然若失,心里疑虑重重。 孤月归隐,黑云盘旋,秋夜的凉风静静穿过树林,卷起一地枯黄的落叶,“沙沙”作响,在这个幽静的野外久久回荡着。 云生缓缓看了地上凌乱的脚印一眼,想起方才那个黑影,却是不太愿意相信就是乔雪萝,那个弱质纤纤却霸道好胜的闺中大小姐。 “现在,只能从黑衣人,还有松鹤观那里得到答案了。” 云生默默想着,随即转身离开了树林,快步往西夕村赶,毕竟他还不知道这是不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的诡计。 很快地,他便回到了村子,周围并无怪异的声响,也无光亮,看来这一晚上并无妖物前来袭击,云生也暗暗呼了一口气。 谷婶的屋里已经点燃了灯火,云生快步走了进去,见谷平善正躺在床上,腹部的伤口已经用布条包扎好,呼吸平稳,看来并无大恙。而陈元岱则坐在窗边,警惕地望着外面,只有谷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却是在默默发呆。 听见声响,见是云生从外面回来,陈元岱起身问道:“那人是谁?” 云生摇了摇头,说:“那人身形诡异,没看清楚她的面貌,我不敢深追,又怕村子会遭到妖物伏击,这才匆匆赶回去。谷伯伤势可还好?” 陈元岱看了躺在床上的谷平善一眼,说:“刚才我给他上药的时候,他曾经醒了过来,心情大为激动,几乎要晕厥过去,我好不容易才将劝服睡了过去。他的伤口并不很深,只是流了许多血,休养几日就可逐渐恢复。” 谷平善的脸色苍白,底下的草席也有被抓的痕迹,但此时呼吸平稳,神态安详,云生放心地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放到了角落处的谷婶身上。 谷婶一动不动地坐在小板凳上,双眼干枯无光,直直地盯着前方。 云生微微一惊,不由得想起了昨晚在圆月底下向着无火柴堆朝拜的百姓,谷婶此时此刻就像那般丧失了自己的意识和心绪变化。 “谷婶她是?”云生担忧地问了句。 陈元岱说道:“她是一时受了惊吓,才会这样失了神,我已让她服下安神之药,大概是还没发挥药效。只是……我听她方才喃喃自语,好像就是她亲手伤了她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