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聚散有时
两人倏然分开，身上一片狼藉，只见万俟轩缓缓地从挪动脚步，双眼含着泪，注视着窗外的泥瓦。 “我一出生，我妈就带着我离开了我爸，小时候我经常问我妈，隔壁家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为什么我没有？她告诉我，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赚钱养家，等我长大了他就会回来。内心对爸爸充满渴望我，自小就期待快点长大成人，因为长大了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纪晓瑜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水，然后继续说道，“在我十二岁那年，有一天我放学回家，还没进家门，就听到我mama在跟一个男人吵得面红耳赤。我当时很害怕，因为那个男的好凶，把我mama硬生生地拽到在地上，我妈躺在地上，指着他破口大骂，他也不管，一摔门就走了。” “后来我妈告诉我他就是我爸，我当时听到这句话，内心不知道应该难过还是应该开心。有一次语文课上，老师叫我们写一篇‘我的爸爸’，当时有一个女生直接就站起来问老师，万俟轩没有爸爸，她怎么写？自尊心极强的我，立马反击说我爸爸回来了。但她们不信，我就把我爸爸的照片给了她们看，没想到她们一看就说我爸是个大坏蛋，我当时很气愤，就和她们打了一架。” 林、孤两人万万没有想到，小时候的万俟轩竟然有如此一面。 “回到家之后，我mama没有责怪我，只是把我叫到她面前，很认真地跟我说，我爸爸的确是个大坏蛋。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很伤心，我一直期待的爸爸竟然会是一个大坏蛋。从此之后，我就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过我的爸爸，因为我不想承认自己是一个大坏蛋的女儿，但现实告诉我，我的爸爸就是一个大坏蛋，这是一个我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一个我没有权利去选择的事实。” 孤血龙强忍着泪水，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尖，低声抽泣，不敢直视万俟轩。 只见林寒升突然跪在地上，用愧疚地语气说，“孤伯父，孤伯母，对不起，虽然这一声道歉来得有点迟。我爷爷对你们的不幸一直耿耿于怀，他说自己没有尽到一个老大哥的义务和责任，才导致你们英年早逝。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放不下这块心病，就算是临时前那一刻还不忘交代我，有朝一日一定要前来跟你们说一声对不起。” 自从知道真相之后，孤血龙就没有怨恨王天祥了，反而觉得是自己父母误会了他，对此自己一直深感不安，可没想到，王天祥比他过得还难受。 “爸爸mama，你们都听到了吗？”孤血龙扑倒在地，“冷月城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你们也算沉冤得雪了，你们就安心地在黄泉路上一路走好吧。” “伯父，伯母，对不起，我......” “轩，什么都不要说了。”孤血龙打断万俟轩的话，站起来紧紧地抱着她，“刚才是我不好，这不是你的错。” “小龙——”万俟轩也紧紧地抱着孤血龙，把头埋进他的怀抱里。 林寒升低着头默默地走出了屋内，远处的天空一片蔚蓝，一双鸟儿停靠在枝桠上，欢欣鼓舞地哼着歌谣，忽然又瞬间展翅一闪而过，留下一道令人羡慕的弧线。 几天后，高考在一阵欢呼声中结束，但这注定是一个缺席的高考，因为只有林寒升和莫晓雪参加了考试。 低矮的山丘，陆俊逸跪在王天祥的坟墓前，久久都没有说话，旁边还站着郁青苗，晚霞发出的最后一丝亮光也逐渐吞噬在凋零的荒草中。 “小俊，你都跪了整个下午了，相信爷爷他已经收到了你迟来的孝心。”郁青苗上前拉起陆俊逸，轻声说道，“我们走吧，天黑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陪爷爷再看看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重温儿时月色的静谧。” 郁青苗没有走，而是盘地坐下，从篮子里掏出一壶酒，然后往杯子里斟得满满的。 “爷爷生前喜欢喝酒，我们一起再敬他一杯吧。” “嗯。”陆俊逸举起酒杯，朝天一拜，往坟前一倒，高声喊道，“爷爷，你一路走好，这个家还有我撑着。” 夜空越来低沉，却压抑不住一闪一闪的亮星，蟋蟀发出吱吱的叫声，和着徐徐而来的夜风，天地已然成了一张帷幕。 雅正中学，野性得到释放的校园一派歌舞升平，处处可感受到狂野不羁气氛。所有学生都在庆祝自己的解放，讨论着去哪里旅游，今后要过一种怎么样的生活，有哭，也有笑。有告白的轰动，也有离别的伤感。有感恩的泪水，也有欢欣的笑语。 林寒升走在那条长长地林荫校道上，路边撒满了撕烂的课本，落日的余晖照在两旁的小草上，一片金光灿烂。 “寒，高考完了，你有什么打算？”万俟轩站在以前纪晓瑜经常站的地方，朝他问道，旁边还站着孤血龙、杜豪雨、莫晓雪这三人。 “回家。”林寒升看着众人的目光，“七年之后，带着手链回到这里等晓瑜回来。” “既然相识于江湖，也会相忘于江湖。如果七年之后她已经忘记你了，你怎么办？” “盼君执我之手，敛我半生癫狂。为了晓瑜，就让我下半生癫狂一次吧。”林寒升咬着牙齿，咽了一下口水，脸上的表情很坚定。 “如果她找不到回来的路呢？”莫晓雪在暗示七年之后，纪晓瑜可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如果她弄丢了自己，我会满世界去找。” “寒，我支持你。”孤血龙抓着林寒升的肩膀有力地说道。 四人紧紧地抱成一团，忍住离别的哀伤，良久地伫立在校道上，任凭地上的碎纸随风起舞。 车站，人来人往，似乎一切都在飞速流转，就像时光一样，永远都不会停下自己奔走的步伐。 “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后会有期。” “寒，保重。”万俟轩最终还是忍不住眼眶不断打转的泪水。 看着林寒升踏上列车那孤单瘦弱的背影，孤血龙和万俟轩相拥而立，脚下的一片枯叶慢慢地化成一抔芬芳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