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二章 救赎
与此同时，正在布莱塔伯爵领地巡视的奥德里奇.特里斯，继续推行他的温和式废奴。与以往顺利解决不同的是美德大骑士手里并没有布莱塔家族的被俘子弟，因此没有建立良好的私人友谊为开端，所谓的乡村巡视遭受不冷不热的抵触。 在人口不满五千的铁靴镇，由于对外战败引发的社会动荡，消息闭塞的当地领主最近得知自己拥有的农奴将会获得自圌由，严重违反他心目中的哈罗德人的传统，因此鼓动他的女婿，一头人形巨熊般的壮汉，向奥德里奇.特里斯发起明面上的挑战，试图用这种“正当”的方式解决祸害他领地的罪首。 随行的书记员很快向美德大骑士提供相关情报：“莫安多，经过远古通道考验的战士，拥有淡薄的巨人血脉，双手能把接触的一切冻坏，绝对不能让他的冰霜之爪碰到。” 按照贵圌族的对等原则，奥德里奇.特里斯原本对属于普通人的挑战者不屑一顾，不过听说他继承冰霜巨人的血液，似乎有了一点兴趣。 临时划分的竞技场，位于小镇的中心，巨人莫安多的岳父，当地领主看见入场的奥德里奇.特里斯，暗中对比自己女婿的个头，露出得意的笑容。 魁梧身躯即使坐着也和常人相若，身上披着一件源自成年礼的猎物——整条冬狼连头颅一起剥下的披风，抬头看见据说战场上横扫狂战士军团的大人物，原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个子，忍不住咧嘴嗤笑。 离开双手合抱大小的原木树墩，比农奴腰部还粗的双手轻轻一振，冬狼披风缓缓滑下宽厚的背部，露出岩石般坚硬的嶙峋肌rou。 他的侍从双手伸进陶罐里，掬出一蓬还未冻凝的海豹油，里面添加特殊的药材，由此散发古怪的馨香味道。 一坨清凉的油脂砸在巨人莫安多的头顶，趁着一股热乎劲，无比熟悉的手势顺着肌rou纹理的分布，飞快地抹边前胸后背。 临末，侍从的右手在他的右侧肩膀划下三道痕迹，似乎完成某种古怪的仪式，触发了分薄平摊在莫安多皮肤上的油膏。 “努……呵哒！” 无色透明的油膏被体温融化，渗透莫安多的皮肤进入他的体内，使淡薄的陷入沉睡的先祖血脉飞快苏醒。 奥德里奇.特里斯没有用洞悉之眼，清楚地看见他的挑战者，体温以不正常的方式急速提升，皮肤渐渐发红，如同煮熟的龙虾。 “我还以为能看见不得了的王牌战士，想不到冗长的前奏就如此吃力，狂暴自然力象征的巨人后裔，也不过如此！” 心里是这样想，可是奥德里奇.特里斯没有轻视任何对手的打算，很久没有活动手脚了，以如今丰沛地难以想象的源泉，他轻易地进入秩序之怒的状态。 抬脚重重地往下一跺，美德大骑士的身躯所有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鸣，刚过两米的个头猛然往上一蹿，面团发酵似的肌rou横向伸展，块头不比巨人莫安多逊色。 “失算了！”铁靴镇的领主，以残圌暴统圌治领民的男爵看见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变化，右手三根手指掂着的黄金酒杯，被蛮横的手劲硬生生捏扁。 美德大骑士为了向挑战者表示尊敬，特意展现自己的全盛战斗状态，澎湃如潮汐的惊人气息，令莫安多心惊不已，原本不起眼的西土骑士，转眼变成和自己相差不大的战士，拥有“冬狼”之名的巨人头一回对自己取得胜利没有信心。 他忍不住向岳父所在的方面看了一眼，谁知道铁靴镇的领主神情凶悍地用左手比划了一个类似割喉礼的手势，莫安多为难地皱起眉头，可是他没有退缩。 奥德里奇.特里斯随行的队伍里，有达马克王室的核心成员，难得看见美德大骑士突破贵圌族对等规则接受平民的挑战而展现他的真正实力，即使是一部分，他也乐于窥见，因此伸手制止了几个试图打断决斗的宫廷贵圌族的举动。 巨人莫安多昂头发出怒意咆哮，类似狂战士的战吼，给自己壮胆鼓起勇气的同时削弱对手的斗志。 对于常人来说极为恐怖的精神攻击，在持守戒律极为坚定的奥德里奇.特里斯面前，简直就是迎面吹来的一阵轻风，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直径五十米的临时竞技场，莫安多矮蹲身体放低重心，随即有如弩炮发射，身体有如利箭向奥德里奇.特里斯冲去。 每一个踏步，霜血痕迹犹有留存的冻土地面，必定沉陷半个指节的凹坑，随即脚印边缘往外放射性炸开裂纹。 “值得倾力一战的勇士！” 奥德里奇.特里斯稍微动容，萝卜粗的手指屈起，葵扇的大手握紧拳头，瞅准莫安多蓄力多时的右手，钢铁之躯的对轰，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嘶鸣。 两拳头对撞之间，由于惊人的力道，平地骤起一阵气浪，连脚下地面未融化的冰雪也被掀飞，围观的众人吃痛忍不住闭上眼睛。 “噔……噔……噔！”吃力不住后退的脚步声，喧嚣飞扬的霜尘渐渐散开，恢复视线的围观者才看清楚双方的胜负。 拥有“冬狼”之名的巨人莫安多后退三步，右手皮肤遍布触目惊心的裂纹，岩石般的手臂罕见的破碎，露出里面鲜活的血rou。 反观奥德里奇.特里斯，双脚没有任何移动，脚面稍微沉陷在冻土里，显然他在刚才的较量中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人群中隐隐约约的嘲笑声，平日里备受欺压的怨恨，在合适的地点，在恰当的时候，悄悄地出现了。 受伤的野兽初尝失败的同时，还得蒙受熟人的羞辱，他彻底地陷入疯狂中，先祖血脉似乎感受到莫安多的疯狂劲，从沉寂中完全苏醒并开始活跃。 右手臂的裂纹冒起nongnong白烟，有如铁块重新回炉融化锻造，野兽舔shì着伤口，快速地恢复完全状态。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冰雪颗粒打在地面，淡蓝色的霜花飘扬着降落到莫安多的魁梧身躯。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在冰霜接触的瞬间，巨人的皮肤有如湖面荡漾出一圈粼粼波光，将他涂抹油膏的前胸后背染上一层令人畏惧的冰蓝色。 右胳膊三道划痕散发出炙热的狂暴气息，莫安多稍微垂下头，嘴角流出冒着白烟的涎水，两只淡蓝色的眼睛深幽地如同蔚蓝的大海。 竞技场内的冰雪被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卷起，依附在彻头彻脑变成野兽的巨人后裔身上，聚少成多变成一副冰霜铠甲。 “有意思！” 奥德里奇.特里斯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点燃血脉，重现人间的冰巨人，即使只有半巨人的水准，也让他斗志再度昂扬。 莫安多双手紧握，先祖血脉唤圌醒的冰霜铠甲随即令拳头覆盖一层厚厚的冰壳，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对手，野兽再次亮出自己狰狞的爪牙。 朴实无华的冲锋直拳，奥德里奇.特里斯双拳齐出，美德大骑士的钢铁之躯被他运用地出神入化。 再硬的冰霜怎会是钢铁的对手！莫安多的冰甲拳头应声碎裂，可是他毫无气馁地咧嘴狞笑，显然失败在他预料之中，而且另有目的。 碎裂的冰块纷纷掉落，气浪霜尘飞扬的粉雾里，一双毫无生气的双手飞快探出，紧紧地抓圌住奥德里奇.特里斯的手腕。 冻僵坏死的青黑色不断蔓延，三息过后来到美德大骑士的手肘，甚至向他的肩膀蔓延。 铁靴镇的领主豁然站起身，脸上原本恶狠狠的神情，瞬间变成兴奋莫名的狂喜，他用力地挥了挥手，仿佛抓圌住了即将消逝在风中的昔日荣光。 奥德里奇.特里斯亲身体会着冰巨人的凶威，甚至为此不惜牺牲双手，看到渐渐恢复神志的冬狼莫安多，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满意了吗？” 即将越过手肘的青黑色，不祥的冰霜之力瞬间遭到遏制而动弹不得，随即金黄的流焰汹涌澎湃而出，奔流所至横扫一切异种源泉。 奥德里奇.特里斯的手腕瞬间恢复原状，莫安多的双手如同握着烧红的烙铁，忙不迭地松开，可惜无形的光焰持续灼烧，曾经活跃沸腾的先祖血脉遭受重创迅速陷入沉寂。 冰霜铠甲当场崩裂，露出前胸后背多处冻伤的皮肤，如同折断脊梁的豺狼，莫安多萎靡不振地瘫坐在地上。 他的身体超过自己能够负荷的极限，奄奄一息地陷入人生最后的时刻，奥德里奇.特里斯有些怜惜。 肆意挥霍不属于自己的能力，最终会输给毁灭性的狂暴！ 这是冰巨人后裔的命运，毕竟在旧时代动荡之年来临前就自行消失的古老族群，它们内在的自我毁灭已经成为诅咒，时刻警惕着后人。 莫安多属于人的一部分意志彻底恢复清醒，失去冰霜之力的双手握着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友谊。 “非常感谢，这次战斗让我的一生都没有遗憾！你是一位伟大的骑士，垂死前的我能依稀看见，覆盖在你身上锃亮的神圣铠甲，呵……”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某种关键，奥德里奇.特里斯感受到叹息之墙的隐隐颤动，他立即意识到惊人的改变在发生。 他想起下水道战役，在血房间净化报丧女妖的寡妇亡灵时说过的话。 “我听到你的哭泣，如听到你的祈愿。我应此呼唤而来，把你紧拥在怀里。我愿肩承你负担，让永恒由此开始……” 莫安多的气息渐渐微弱，弥留之际听到这番话，如同卸下自己与生俱来的沉重负担：“我的主人，请怜悯我，赐给我永远的安息，从此以后伺奉你直到永远……” “以奥德里奇.特里斯之名，我在此应允！” 莫安多的瞳孔渐渐放大，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不过脸上却露出安详的笑容，原本镇民熟悉的狰狞，被美德骑士的救赎抹平。 叹息之墙微微震动过后，很快恢复往日的平静，可是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因为这件美德源泉凝聚，虚实之间的神圣盾牌，如今寄宿着一位陌生又熟悉的住客，莫安多的灵魂！ 真实与虚幻之间的湖中秘境，假日岛的核心区域，万灵节之主发出一声叹息：“终于开始了！” 驯鹿之王沉默着没有表态，不过青柏树轻轻摇曳，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显然比什么多余的话都有用。 怪诞节之树，光秃秃的枝桠延伸出湖中秘境，接驳着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八美德源泉，迎接冰巨人后裔，被救赎后彻底净化的莫安多的灵魂。 “来晚了！” 冒着巨大的风险，离开装甲浮空舰天火号来到地面的慷慨之手海莲娜.瑟里埃斯，身为资历最老的人间传奇，尽管没有看见奥德里奇.特里斯救赎冰巨人后裔的一幕，不过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美德骑士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改变。 一只破蛹而出的蝴蝶，扇动湿漉漉的稚圌嫩翅膀，迎着太阳的方向，翩翩起舞的优美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