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野花

    唐：没这可能，那女人顶多有三十岁，他-我是说我先生，比我还大几岁呢，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有那么小的同学？而除了同学，一对成年男女又能是哪种意义上的朋友呢？除非……是他公司里的人，可这些年我也没去过他的公司，他那些员工我几乎一个也不认识。

    咨询师：（把话题拉回来）那么，昨天你看到他们朝停车场走来，你那个时候就在停车场是吧？你跟他们，那个，面对面了吗？就是，打招呼了没有？

    唐：没有，我看见他们过来，就躲到了一辆车的后面—不是我自己的车，我怕他认出我的车，然后看见我……

    咨询师：你昨天去的超市，应该不是你平时常去的超市吧？

    唐：（略感惊讶的）你你怎么知道？对，我昨天去的是女儿学校旁边的那个，平时我买菜一般都在我家附近的那个。

    咨询师：（点点头）我只是猜测而已。唐姐，你不觉得，你昨天应该大大方方的迎着他们走过去，然后让你的先生给你介绍一下他身边的人吗？你肯定很想弄清楚那人的身份吧？

    唐：（有点儿垂头丧气）是的，我很想知道她是谁。从昨天回家以后我也一直在后悔，当时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不直接大大方方的上前去问一问，她是谁？可是，我当时真的没有那个勇气，我怕，我怕……

    咨询师：你害怕面对，害怕得到最坏的答案是吗？

    唐慧娟低下头，轻轻点了两下。

    咨询师：唐姐，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假设，我是说假设，真的是最坏的结果，即使你不去面对，那些事情也是存在的，不会因为你的逃避就消失的-除非你不在乎。那个，我想问一下，你先生这段时间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就是，让你能感觉出他有跟你分手的意思，这种话呢？

    唐：（仔细想了一下）那倒没有。其实吧，其实……昨天晚上他回家后我忍不住问他了，我实在是憋不住了，一个下午我都坐立不安，心情烦躁，连晚饭都没有烧好，还被婆婆说了几句。要不是我一再克制着自己，我真的要当着婆婆和孩子的面发泄出来了！他照例没有回家吃晚饭，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到家。我一见到他进卧室就再也忍不下去了……你不知道，傍晚我去接孩子放学的时候，孩子就问我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惹得我不开心？孩子已经十岁，开始懂事了……

    谈话进行到这儿，唐慧娟明显已经语无伦次了。咨询师凌肃把水杯递给她，她颤着双手接过去，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这才略略平静了一些。

    见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咨询师将谈话进行下去。

    咨询师：你先生是怎么回答你的呢？

    唐：他自然是不承认，只说是公司的职员，现在在他的秘书总办工作，中午出去吃饭就碰巧在那个地方碰上了。因为她没有车，就顺路捎她回公司上班了。我不相信，问他为什么去那个地方吃饭，那儿离他的公司那么远，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嘛。他就不耐烦起来，说是上午出去办点事就顺路在那附近找了一个地方解决了午饭，难道他做什么还要跟我一一汇报吗？我被他嫌恶的口气激的心情更烦躁了，就口气很冲的对他低吼了一句：你是跟女秘书一起出去办事，然后共进浪漫午餐，饭后又陪她逛了个超市吧？！他听了这句话，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狠狠盯了我一眼，就转身把卧室门重重的关上，出去了。

    咨询师：后来呢？

    唐：（情绪极其低沉的）哪有什么后来？他洗澡回来后就直接进了隔壁的客房。当听到客房门关闭的那一瞬间，我真想爬起来冲过去！可是想想已经睡下的孩子和老人，我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我开始试着用你教我的方法去理解这整个事情。我尽量不把他看我的那个眼神想象成不好的意义，也命令自己尽力去相信他的话。可是，没用，一点儿用也没有，前几天我所做的所有努力在那一刻全部归零！我脑海里一直在闪现着中午看到的那幅画面，还有、还有一些我不由自主想象出来的画面，任凭我怎么努力也无法让它们停止下来。整整一夜，我都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真的是太痛苦、太折磨人了！

    访谈记录到这里以后有了一段较大的空白。那是因为唐慧娟说完这些，就伏到了面前的桌子上，用双手抓住了自己缺乏打理显得有些凌乱的棕色半长卷发，久久没再说活。

    为了让她平静下来，也为了理理自己的思路，凌肃不再继续问下去，只是轻轻往她面前推了推水杯，就转头望着窗外那几棵高大的法国梧桐硕大而葱绿的树头出神。

    这几棵树也不知道已经栽了多少年，树冠的最顶部已经伸到了五楼以上，所以她处在三楼的位置也只能勉强看到整座树冠的中间部分。

    此时正是夏末初秋的季节，阵阵伴着凉意的秋风抚过繁芜的枝叶，发出一片片沙沙的声响。

    凌肃整理着思路：窦连杰和一个比他年轻十岁左右的女性同时出现在超市门口。这里面有一个细节，就是凌肃特意向唐慧娟求证过的，她那天去的是不是她平时常去的超市。

    其实她那句话说出口以后，就马上觉察到了问话方式上的问题。她应该说的句式是：那天你去的是不是平时常去的超市？而她问的那句，明显带有诱导性询问的特征。这在医学上和心理学上都是不允许发生的。

    不过好在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客观性的，因而并不影响唐慧娟的回答。它并不像诸如“你是不是感觉到腹痛”或者“你大便的颜色是不是黑色的”此类答案极易受到主观感觉混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