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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相逢刀剑先问候

    帝都云来客栈地字阁内。

    笙歌昨夜睡的并不安生,她又梦到了那场景,满眼火红,周身喧嚣,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送亲队伍,坐在华美花轿中眉目如画的美娇娘,以及那句恶狠狠的,“我祝你,夫妻和睦,子孙满堂!”。

    头疼的要命,第二日,晨曦刚露,朦胧地睁开眼,她便感觉到脖颈一片冰凉,锐利的刺痛感。笙歌眨巴着无辜的眼神,头微微侧过去,少年握着刀柄,笑意凛然,薄唇轻启,“夫人有礼。”

    笙歌脑中某根弦,‘啪’的一下断了。

    这场景,和多年前,她能记事来,第一次见到长渊的样子差不离。

    少年剑客擦着剑,淡漠疏离道,“你是我徒弟。”

    笙歌是一副震惊的眼神。

    少年搁下剑,一本正经继续道,“也是我夫人。”

    扑通,笙歌圆润地滚到了床下。

    “你来了?”笙歌保持着木然的表情,从被褥里伸出手来,轻轻把剑刃移开。

    现如今的情况,笙歌没有皱眉,但心中隐隐觉得貌似不是特别好。

    寒光微闪,少年敛去笑容,反手收剑,利落干脆。“我自然要来。”自己的夫人,有什么理由离开自己的领地范围内。

    笙歌见他已绝,也不好将“你不是打算治好了眼睛再下山”这种蠢话说出口。她知道长渊素来做事随心所欲,不听别人的劝。慵懒地坐起身,笙歌头发是乱糟糟的,大脑也模模糊糊的,美目无神,她瞅了一眼恣意坐在桌子上的长渊,道,“师傅,我还准备在这桌子上吃饭的。”

    “叫夫君。”少年一边心不在焉地凝视着自己的剑,一边又轻描淡写道。

    “……”

    笙歌不太明白为何要在这种无聊的称谓上多费功夫,她一如往常地白了长渊一眼,悉悉索索地开始穿衣服。

    长渊将剑收回剑鞘,从桌子上跳下来,默不作声地替她掩好了窗,默契如常。

    “可有打探到什么?”长渊虽双目不能视,平日里行动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笙歌梳理着青丝,懒散道,“没有。”

    完全没有。

    说完,笙歌抬眸装作不经意的视线滑过长渊白皙的脸颊,见他情绪没有丝毫波动,继而道,“我真的叫这个名字?”

    “自然。”长渊抱剑斜倚在窗边,说的很肯定,丝带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封写着‘亦儒’的被烧毁到只剩一角的信怎么说?”这几年的相处,笙歌知道长渊对自己并无加害之心,但他对自己的过去了解多少,这点长渊一直不肯说。

    长渊沉默,声线一如既往的平静,“假如你非要觉得自己过去惊天地,泣鬼神,我也只能舍命陪夫人。”

    “……”他又说这话。

    笙歌也经常觉得是不是以前在戏本里看到了什么故事,才会让自己失忆后做了不属于自己经历的梦,只是长渊迟迟不对那封信做任何解释,莫非真的是自己想得太多?

    两人沉默半晌,忽地有人猛然推开门。

    “笙——!”那人推开门才发了一字音,被迅速欺上脖颈的锐利剑刃吓得音一转,整个人倒退着撞上了刚关上的门板,疼的是龇牙咧嘴的。

    长渊剑出鞘,冷漠的神情让人内心发怵。

    “笙歌啊,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这这这!长渊大侠……我也没干什么热闹笙歌夫人的事儿呀,你放过我。”第一探子谭喜急的是满头大汗,这刀剑无眼的,他又是哪里得罪了这俩阎王爷了?

    笙歌花了点时间来理清了下思路,才施施然道,“长渊,他昨日刚帮了我。”

    长渊拧眉,若无其事道,“我手臂不酸。”

    谭喜哭丧着脸,欲哭无泪,人家这哪里是考虑你手臂酸不酸,这是他的一条命啊!就差分厘,这小命就没有了。

    “谭喜,谢谢你昨日及时叫了曹学士来。”笙歌很有礼貌地道谢,然而谭喜整个人都快懵住了,这对夫妇,到底有没有点待客之道啊!这就是土匪啊!土匪啊!

    “不……用……”谭喜生不如死的说道。

    他只想过笙歌在这,没想过长渊这个死剑客也来了。

    “那,你打探到结果了吗?”笙歌下床,坐在凳子上,倒了三杯茶。“长渊,把他放了,多少是朋友。”

    谭喜心念,要不是长渊武功一绝,他怎么会听笙歌差遣。剑客长渊早就公告过天下,持有他玉佩的女子,无论什么要求都不能拒绝。妈呀,这还是个剑客该有的话吗,说好的惩恶扬善呢?说好的伸张正义呢?

    长渊冷哼一声,解除禁锢。

    谭喜紧张的心总算放松下来,他颤颤抖抖地走到桌子旁,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天啊,这个阎王能不能不盯着他了,他都快拿不稳茶杯了。谭喜吓得脸煞白,他本来就一小人物,被长渊冷漠的气势逼到话有点说不溜了。

    “这这……就是……额……那个我我我查过了,帝都叫亦儒的,也就荣国公的孙子李亦儒了,旁人哪敢同名……”白着脸谭喜伸出颤巍巍的手,捧着杯子也抖三抖。

    笙歌听完,似乎在沉思,啜了口茶。

    长渊坐在她身侧,纤长白皙的手指敲击着桌面,“你怎么能确定那个人就在帝都。”

    “那张纸是帝都纸,我来之前打探过一年前还没有推行天下统一纸,而这张纸细腻柔顺,虽然过了许久,但仍旧看得出是帝都在一年前造出的纸,别的地方也基本买不到。”笙歌冷静地分析着,“并且,书写的墨也大有文章,我请人看过,这是用于短程的墨,也就是说,无论是写信的人,还是收信的人,都在这帝都之内。”

    这时候她倒是条理清晰,反应快的不行,谭喜撅着嘴,委屈苦闷地瞥了她一眼。

    “万一呢。”长渊说的理性,这所有的基础建立在常识上,但也可能偏偏有人反其道而行之。

    “那也先查着。”笙歌觉着长渊总有些不希望自己查到什么的样子,仔细瞧瞧,又看不出他任何端倪。

    “那……没事儿,我先走了?”谭喜满脸堆笑,娘亲啊,他可不想跟这两人再有什么干系了。作为一个第一探子,虽说没有什么高超的武功技能,但也是有尊严的呀。他打不过长渊,还不会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