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巧安圣心
送走陈远,李爽回到家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很久都难以入睡,他的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放着那日长安东门骇人情景,一阵阵寒意一次次从心底升起,他是不信世间真有所谓的鬼魂的,那么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只是一个偶然事件?或者完全是当日风向所致?为什么恰好是在皇上走到长安东门悬挂景清人皮之处,发生这桩事体?本来晴好的天气为何会在一瞬间变得天昏地暗?为什么人皮最后准确无误地落在皇帝朱棣面前?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这巧合也太多了吧? 越想他心里越乱,越想越没有睡意,后来干脆和衣坐起,坐在书桌前翻起最近买回的几本书来,其中一本《三国旧事》他前些日子翻了几页,感觉还有些意思,如今睡不着,就又翻起来,翻着翻着,他不禁双眼一亮,脑子瞬间清醒起来,一下子计上心来,看来,皇上的病可解了。 于是,第二天,他就去找英国公张辅。张辅门人已经认识李爽,知道李爽是英国公所看重的人,就急急去禀报,所以李爽很快就见到了刚刚用过早餐的张辅。 “大人,门生李爽拜见。”李爽行了一礼。 “免了,免了,李爽啊,我是武人,你不要老是文诌诌的,在我这里,不必拘礼。你看,我也就比你大了十一岁,你我性情相投,自打见到你,我就当你是小弟看,所以,在我这里,你尽可放随意些。”张辅笑呵呵地说。 “是,大人。” “李爽,你坐下,坐下。你一大早就过来找我,有事?” 李爽微微一笑,说:“回老爷,也没什么急事,就是上次老爷说起鞑靼犯我边境,皇上欲讨伐之事,不知皇上现今意下如何呢?” 张辅叹了一口气道:“唉,你知道吧?皇上龙体欠安啊,上次长安东门的事,惊了圣驾,皇上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快一个月了。” 李爽站起来,拱手行了一礼:“老爷,门下昨天看书,认为皇上这病其实是心病,或许可解。” 张辅眼前一亮,“噢?” 李爽便如此如此跟张辅讲了一遍,张辅赞叹地看着李爽道:“李爽,你每次都在关键时刻给我惊喜啊!” 李爽说:“老爷,您可以把我刚才的话跟皇上讲讲,也许圣上的病就痊愈了。” 张辅笑道:“不用我讲,我是粗人,我讲也讲不出效果来。这样,我引见你去见皇上,你就把你刚才那番话跟皇上讲讲,你要真能把他这太医院的众太医们都治不好的病给治好了,皇上岂不是要重重赏你?” 李爽道:“老爷,门下不图皇上的奖赏,做臣子,不就是要为皇上解忧?皇上乃真命天子,皇上的身子好了,才能为天下黎民百姓造福哇。” “好!你先回去,待我安顿好了,就着人去叫你,给你一个面见皇上的机会,你再好好揣度下你刚才的话,到时候讲给皇上听,兴许他的病就好了。” 李爽告辞回家。 过了几天,张辅果然派了人过来找李爽,让李爽跟着英国公去面见皇帝。 李爽跟着英国公,前面几个宫人领着,进入皇帝寝殿,李爽知道,这是张辅一早就早点好了的,否则以他的身份,岂能进入皇宫?不一会儿,李爽就来到了皇帝朱棣的寝殿,他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皇帝,一颗心不够有些紧张,但是当他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时,不禁释然了。 床上躺着一个身穿黄衣的50岁左右的憔悴男人,须发有些花白,脸色呈现灰白色,一脸病容。 李爽带点敬畏在病床前跪下,“下官李爽参见皇上!” “免礼,李爽,听英国公说,你有些话要跟朕讲?” “是,皇上,那天长安左门事件,下官也在场,下官认为,那天发生的事,并非什么诡异的鬼魂作怪事件。”李爽缓缓的说。 “是吗?你继续往下说。”床上的声音很微弱,但是从那语气的转变已经听得出来,皇上对李爽的话产生了兴趣。 “下官为皇上讲一个故事,相信皇上听完故事,会有所启发。”李爽说到这里停住了,他不确定皇上是不是愿意听他讲故事。 朱棣微弱的声音又从床上传来:“说吧,反正我这样躺着也是无聊,权当消遣了。” 李爽这才缓缓说道:“有一广陵人姓蒋名歆,是东汉末年的秣陵县尉,有一次,他率兵追逐盗贼至钟山脚下,因遭贼寇伏击,以身殉职,葬在钟山之麓。他的家人不胜悲痛,他只有一个女儿,尚且年幼,女儿就想为父亲报仇,可是那伙贼寇人多势众,一个个拳脚功夫又了得,她一个小小弱女子,如何能替父报得了仇?但是这小女子可不是一个泛泛女流,她思索了良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来。她自小就特别喜欢放风筝,并且放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后来,经过对那帮盗贼居住的山谷地形进行仔细观察,她做了一个形似他父亲的人形风筝,在一次狂风暴雨来临之际,在那伙盗贼面前放出来,风筝在天上飘忽旋转,后来直接栽倒在盗贼头子面前,盗贼头子给活活吓死,其他盗贼参与杀害蒋歆的病了好久,自此,那伙盗贼再也不敢在那一带活动,小姑娘也算是为父报仇了。”李爽顿了顿说,“皇上,下官的故事讲完了。这是一则真实的历史故事,是下官从史书上看来的。” 这时,只见床上的病人慢慢用胳膊支撑着,坐了起来,精神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他打量着眼前的李爽,高高的个子,颀长挺拔的身材,尤其是他那张长臂给人的印象特别深刻,他的卧蚕眉舒展开来,脸色似乎也好了很多,有了一点光泽。“你叫什么?是什么官职?”
“回皇上,下官叫李爽,眼下担任把总一职。” 朱棣似有所悟,“张辅曾在我面前提及过你,说你有奇谋,兼作战英勇,如此说来,他是在征伐安南中发现了你?” 张辅在旁边搭言道:“陛下,臣正是在安南之战中发现了李爽,他是云南人。” 朱棣微微颔首,对着李爽道:“以你所言,上次在长安左门发生之事,其实是有人故意为之?来吓唬朕?” 李爽郎声答道:“是的,陛下,其实并没有什么鬼魂,不过是一个放风筝的高手,提前观知了天象,利用了那天突变的天气,在那里放景清的人皮风筝罢了。” 朱棣怒道:“英国公,你即刻去给我查,查出来这个胆大妄为的人,给我碎尸万断!” 这时,李爽突然说道:“陛下恕罪,恕臣斗胆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朱棣耐下性子道:“你说!” 李爽柔声说道:“陛下,其实,臣窃认为,治理天下,除了需要言出必行的铁腕治国手段外,还需要以柔克刚,以柔化民。那放风筝之人,也许只是觉得景清死得可怜,想寄托一下哀思,并不想惊了圣驾,不想恰好皇上的车驾经过那里,于是才有了这一场虚惊。” 自对建文旧臣大开杀戮以来,朱棣自己也多受惊扰,毕竟那些血腥的残酷画面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心理所能承受的,他最近也在思索自己是否做得太过了,尤其是那些无辜被诛连的人,其实真的比较冤枉。此刻,他听李爽跟他说的一番话,也顿有所悟,是呀,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呢,有时候得饶人处也要且饶人,自己贵为天子,应该有容人之量,曾经的杀戮似乎确实要告一段落了,只靠残酷的铁腕手段治理天下未必能取得良好效果,历史上的秦始皇和隋朝的隋炀帝便是前车之鉴。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放缓了许多,看了看眼前惴惴不安的李爽,带了微微笑点头道:“好,朕这次依了你,对长安左门事件不再追究。李爽,朕今日便封你做武略将军,不久我朝将对鞑靼开战,届时你就跟前去讨伐鞑靼吧。” 李克忙叩首道:“陛下英明,下官随时听从陛下吩咐,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