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往事(2)
故事讲到这里时,我感觉到身边的李南山肌rou僵硬,他在忍受怒气,我知道这个残酷故事中的女主角和他心里想的那个相差甚远。 他不甘心,他无法接受。 我伸了一个懒腰,有些自嘲的,火上浇油般的说“你一定好奇我是怎么偷到的军事防备图。” 李南山声音低沉,怒气几乎要冲出他的身体,他说“你杀了他?” 我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嘶哑难听,我摇头说“我只是一个表子,哪有能力杀死他。我在自己的院子里发现一种野花,那种花粉沾到伤口配合檀香便是**。” 男人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是最没有防备的,在情到深处时,我用指甲划破了他后背,指甲里事先藏好的花粉接触血液再混合屋里燃着的熏香,刚刚还在我身上奋力耕耘的男人便昏睡过去。 我拿出他贴身放着的图,照着画了一份一摸一样的,然后埋在事先定好的地点。我从没想过自己能骗过完颜那野马,当我知道宋朝那场仗大胜时,便做好了死的准备。 我静静的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神情麻木的自己,终是扯起一丝艳丽的微笑,我给自己做最后的道别。 完颜那野马怒气冲冲的闯进来,将我像一个破败的麻袋般拖拽出去。布满石子的冷硬土地隔着薄薄的衣料,摩擦刮割着肌肤,火辣辣的痛。不过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挣扎,我早就把自己当做一具尸体。当杀手的那刻起,死亡就与我如影随形。所以我从不惧怕死亡,更何况在死之前我帮助故国赢回来3座城池和二十年的太平。 我死的值,太值了。 完颜那野马当然没有让我痛快的死去,他恨我。一个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的东西,竟然将他的宏图大业毁于一旦。怎么能不恨? 所以那段时间死对我来说都是奢望。 他将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我吊在城墙上,城墙对面是几十万宋朝的好儿郎。 刺眼的阳光无遮无挡的直射着我破败飘摇的身子,金灿灿的阳光下,我眯着眼费力的看向对面。 那是我的国家,那里驻扎着我们的军队,那里有我勤劳善类的同胞,那里还有我唯一的亲人,我视作弟弟的秀泽。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见到我如今这副落魄的样子,而生出不必要的多余情感。 秀泽你要知道,我们的命运就是如此。死,不过是我们的宿命。只是我希望你能活的久一些,活到太平盛世,目睹天下繁华。 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吊了几天,总之我以为我死了,所有人也都以为我死了。 可是我命硬的很,等再次醒来,我正躺在遍地尸体的乱葬岗中,然后我在那里遇见了彼得。 讲到这里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那21年压抑,侮辱,不堪回首的往事,如今我终于能稍微坦然的向另一个人倾述。 李南山一直将我圈在怀中,从开始讲述到现在,他的姿势都不曾改变,还好他没有中途打断我或者是给予我没有必要的安慰。 “好久没说这么多话,活了太久,故事太长,而且这个沉闷的故事还要继续。”我平静的说,没有起伏,不带感情。 李南山点头,用鼻音嗯了一声。 “还要在讲很久,你确定还要继续听?”我故作轻松的问。那些往事犹如痊愈的伤口,很久没有这么血淋淋的把伤口扒开,展示给另一个人看里面的血rou模糊。 李南山将我的手牢牢握进掌心,他声音低沉,如干枯的深井,干涩而压抑。他说“May,我也希望能够了解全部的你。” 我反握住他的手,对于他的选择毫不意外,无论我接下来讲什么,他都会认真去听。这是我的坚持,同样,这也是他的坚持。 故事继续讲下去。 彼得改变了我的命运,改变了我的一切。他来自欧洲,在全世界流浪,他是吸血鬼。我认识的第一只吸血鬼,他咬了我,然后把我变成现在的样子。 我和他一起生活了一千年之久,至道遇见你之前我们才分开,我本想过自己恣意逍遥的生活,所以我离开了他。 变成吸血鬼之后的日子虽然长久,但是却平淡安逸的让我感觉不真实。我重来没想过生活可以这样,简单至极。 每天只是重复着狩猎,旅行,睡觉。没有阴谋阳谋,没有朝不保夕,没有屈辱痛苦,所以我说彼得将我重新,也帮我解脱。 变成吸血鬼后,我不再与秀泽联系。 毕竟死亡是我最好的结局。 我不曾想过秀泽会对我有这么深的执念,让他在痛苦和杀戮中成魔。 我是自私的,每次的选择,都从来不曾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刚成为吸血鬼那段时间也不太平,我非常易怒,暴躁。情绪难以自控,渴望鲜血,渴望杀戮,如果没有彼得的及时制止,我险些酿下大祸。 从那时起我知道,成为吸血鬼的同时,我身体里出现了另一个人格。一个暴躁,易怒,破坏力强大的另一个人格随着我的重生而在我的身体里诞生。 她的力量强大到,彼得都会觉得头痛。 我怔怔的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有些自嘲的说“原来我如此懦弱,所以在重生的时候潜意识的造就了一个更加强大的自己来保护我。所以每当我受伤,害怕,愤怒,或者任何负面情绪诞生的时候,那个人格就会出现,替我承受。” “所以你上次看见的那间石牢,是彼得特意为我而设。只要那个人格出现,彼得就会将我关在里面。将我饿上几天,饿到我只能以沉睡来保持体力时,他在将我放出来。这样每次再醒来时,都是我,而那个人格会继续在我体内沉睡。” 李南山的拇指摩擦着我的手背,他说“那上次你的那个人格又出现了?” 我轻声嗯了一下。 “如果当时我没赶到,你要和她同归于尽?”他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我不会死,顶多沉睡个千八百年。”说出这个答案后,我笑出了声音。 “我没见过那个人格?”李南山这句话既像肯定,又像疑问。 我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他的话,我说“你没见过。希望以后你也不会见到。” “如果见到了呢?” “离我越远越好。”不然你一定会死,她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就像当年她差点将李延年杀死。 李南山没有给我回答,沉长的寂静,房间里静的似乎都听不见他的呼吸。在仿佛凝固的空气中,我再次张口,继续诉说。 彼得教我如何适应自己变的更易怒的情绪,教我如何狩猎,教我如何适应这长久而又漫长的永恒时光。 他像父亲,恋人,知己,他有时又像一个孩子,我和他在一起时从没觉得寂寞,也从不觉得生活的平淡无聊。 他有才华,幽默,强壮,给我从来不曾体会过的安全感。我依赖他,需要他,在他面前我似乎又能便会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所以我觉得生活能一直这么平静的过下去也不错。 这或许就是雏鸟情结,一直在不安的状态下生活的我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人,终于有了能为我遮风大雨的人,我能坦然的躲在他的身后,寻求他的庇护。 想到这里,我对着黑夜的虚无露出一丝寂寥的笑。 我和彼得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500年,在这个说长不算长,说短也不算短的时间点上,彼得似乎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也或者是我越来越暴躁的情绪让他厌烦。 他常常独自一人出去很久,有时几天有时几十天我都见不到他。我不知道他去哪,好奇与不安催动我想窥视他行踪的欲望,终于我被好奇牵引,跟踪了他。 我们彼此太过熟悉,所以我只能远远的跟着,很远很远这样才能避免被发现。 我看着他进到一处简陋的院落,院落外的大门打开时,我确信,我看见了一个女人的面孔,那上面带着幸福而又灿烂的微笑。 那笑容太过绚丽,绚丽的让我想将它用最残酷的方式撕裂。我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嫉妒。我嫉妒那个朝彼得微笑的女人,因为我怕自己好不容找到的依靠被别人抢走,我怕彼得离开我,我怕安逸的生活被打破。 一直以为我和彼得是相依为命的存在,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弃我而去。 毕竟他那么害怕孤独,毕竟他说让我永远陪伴他。 我一直躲在能窥视到简陋院落大门的那颗巨树之上,以一种执拗的方式等在那里。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等下去能有什么样的结果,只是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至少我要见一见那个女人,但见了面后要做什么,我却没有想过。 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她,或者我可以把她吓走。毕竟她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等她知道真相,我想她一定会被吓的哭着离开彼得,离的远远的。 彼得在那个简陋的院子里呆了五天,我便在这棵树上等了五天。 这五天我无时无刻不受着煎熬,他们在做什么?彼得也对她说了,让她永远陪伴他吗?她会用自己的血作为对彼得的回报吗? 彼得最喜欢女人的血液,如果她用自己的血液讨好彼得,彼得一定会很开心。 而我什么都不能为彼得做,我这冷冰冰的身子里流着的是彼得的血液,我们拥抱在一起连相互取暖都无法做到。 等彼得走远,我便迫不及待的敲响了那女人的院门,敲门时我还在想,这个女人或许只是彼得的食物,如今已经被彼得吸干了血,成了一具干尸。 可是当破旧的木门被从里面打开时,我看见这个女人健康的站在我的面前,除了脸色苍白一些。 她的眼睛很大,她的笑容也很纯真,她说,姑娘,你找谁? 我找谁?我看着笑的明媚的女人,觉得此时站在这里的自己那么幼稚可笑。 她好像恍然大悟,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又具有感染力,周围的空气都因为她的笑容而变的明快。她说,你是MAY,对吗? 她伸出手拉过我的手,邀请我进了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