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荒芜
田野间的阳光,已经照耀满了整片大地。 几户人家的壮劳力,都在这收获前的日子里一并来到田地里,查看一下忙活了大半年的收获。 田野上时而有着几声邻村的乡亲们互相打着招呼的声音,还不时伴随着几声被牵出来养膘的黄牛的“哞”叫,伴随着晨光照射在大地上幽幽泛起的土地的芬芳,清新而又充满着生机。 而在这草屋内的二人,短暂的沉默也差不多到了该终结的时候。 一边的墨含光想明白了自己以后的定位与态度,而另一边,青悠然也终于下了决定: “承蒙墨先生厚爱,能如此看重小女子。既然墨先生如此美意,将这般重大之事与悠然合作,青悠然便却之不恭了。” 其言辞之恳切,神态之诚恳,就像是真的信了墨含光的话似的。 “只是此间不是谈话之所,况且此时那错凡丝与云想裳姐妹却是要去小女子住处相寻了,不如咱们暂别几日,待到三日后那姐妹离去,墨先生来我府上一叙如何?” 墨含光此时正回过神来,听到青悠然此言口中却是稍稍发出“唔···”的一声,似乎对于青悠然态度的改变有些惊异。 虽然不知道青悠然怎么忽然改口,墨含光对于她能够答应还是比较高兴的。即使这份约定只是口头上的一点,而且也不知道这青悠然到底有几分诚实,但墨含光要的,只是一个能够插手那即将展开的江湖画卷的接口而已。 “青姑娘既然有事在身,那墨某便也不留姑娘商谈了,既然姑娘有意,那三日后墨某定当前去拜访,也好仔细研究一番大计。” 好吧,墨含光实际上在此时,是完全没有想到青悠然改口只是因为他武力的威胁,他整个人的思维惯性,还停留在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前世,没想到自己现在在青悠然眼中却是个能拿捏她性命的狠角色。她所言所想,都只是为了脱身而已。 既然已经达到目的,青悠然也不想再在这里停留,微微欠了欠身,便是一声“告辞”。当然,客套话也是免不了的:“那小女子三日后便扫榻相迎了!” 演戏,当然要演全套,既然明面上是已经达成合作意向的二人,当然不用行色匆匆、恨不得立刻离的远远的--即使是心中这样想着也不能表现出来。 就这样不缓不急地,青悠然离开了这处草屋,娉婷迈步、一步一摇,发髻之上的金步摇也悠悠晃晃的发散着太阳的光芒,灼人双眼。 草屋中,此时只剩下墨含光一人,似乎还在斟酌着什么:“三天么,,,足够了!” 屋外,村民的脚步与牛儿的低吟已经渐渐走近,似乎是要来到这草屋之中歇息一番。而那脚步声声,也提醒了墨含光此地不是什么隐蔽安全的地方,也是该离开了。 村里的庄稼汉,大多是没有出过远门的,见到草屋中出来的墨含光也只是以为是夜半借宿的旅人,并不十分诧异。 而且作为能够在这片大地上生生不息、繁衍至今的族民,他们也深知:除非必要,还是不要跟外地人打交道的好。毕竟像墨含光这样的外地人,不知底细,谁也不能保证他会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见到从草屋之中出来的墨含光,那些村民也只当做没看到,依旧检查着自己家的庄稼,依旧喂着自己家的牛。也只有其中最老的那一个,才对着墨含光笑了笑,但也并没有交谈,只是笑面一晤便擦身而过,似乎也去查看自家的庄稼去了。 “三天,够干什么呢?”这是墨含光一开始的问题。 无论是完全修复身上的伤势,还是把昨日一战的经验化为根基,都是需要时间的。不过好在墨含光恢复力惊人,而且最大的难题经脉已经在夜里搞定,这样来说右手的伤势即使放着不管,三天后也已然痊愈了。 只是,剩下的将昨日一战的惊艳化为自己的根基,却是需要一个安静且安全的地方,该去哪里呢? 独自行走在田边的小路上,身边回响的是庄稼汉子的欢声和牛儿的笑语,一阵秋风吹过,卷起田间无边的浪涌一般的穗子。那一个个穗子都被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腰,随着风儿荡漾着,荡漾起沙沙的摩擦声。 也荡漾起庄稼汉子脸上的笑容。 但这些热闹都是他们的。 墨含光什么也没有。 广阔而热闹的田野,盛满了一年的笑声,却没有半分属于墨含光。看着靠在牛背上笑着的人们,他只有独自一人流离在这无垠的天地间。 又有谁,是他的依靠呢? 没有的。 只有他自己。 他一路上的每个人,都是为了生活而修行。 龙云霄宇有他的族人需要守护,轩辕金博有他的家人需要维护,就连刚刚离去的青悠然也有她的师父和亲人。 突如其来的感慨,让墨含光即使在这样阳光浓烈的早晨,在这样生机盎然的田野,也孤单、寒冷地像是徘徊在九幽的怨魂。 没有可以托付后背的人,没有可以谈心说话的人,甚至突如其来的想抱着一个人睡觉也害怕醒地太快,太早。 他有些怀念龙云霄宇了,那个手把手教导自己一招一式的人。他此刻,应该是在守护着他珍爱的族人。而他的族人,也该是在他背后默默支持着他。 他还有些想念那轩辕金博。不知道他跟他的家人相处地怎么样了,不过如今没了墨含光的打搅,应该也是很合乐的。 然而,这份困扰自从他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有所预见的。 既然想要超脱尘世,就要一点点割除七情六欲。那七情六欲本就是宛如灵魂上的rou一般,这样的修行,就是在他的灵魂之上一块块地割rou啊! 想要倾诉?也没有人来听,只有一个行尸走rou般的人,独自行走在这田野之中,渐渐没了存在感,渐渐连路人也不如了,就像一抹灰尘,该飘到哪儿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