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闻变故
任天行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将在场所有人的心弦波动,燕南天是感动,因为他知道父亲所做没有白费,帮主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下属们是激动,他们想不到帮主竟会连一个铁匠的微末功劳,都牢记在心,这意味着他们的努力终会有所回报;阿九面带差异,她记得刚刚任天行曾问过他们“燕南天”的来历,那时他的言语表情似乎完全不认识这个人;而风际中则是背后直冒冷汗,帮主说的这些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感觉没有必要去说。如今帮主知道的这么清楚,这说明他身边有一股隐藏势力,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一切,连他这个管理血堂的人都不知道。 风际中暗道:“帮主让我调查‘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的主人,或许他早已经知道的比我更多。更或许……”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感觉平日里笑容满面的帮主,如今看来是这样的神秘,在敬畏之余,多了一层难以言说的恐惧! 燕南天感动的说:“帮主贵人多事,连一个下属铁匠的微末功劳也不愿埋没,我……我不是为了父亲高兴,是为了青帮高兴。有这样的帮主,何愁大事不成?” 任天行笑了,“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我都知道,他带领村民开采矿山,改善经济,教大家打造兵器,锻炼体魄。可惜他并不愿意去做什么管事,否则定要提拔他。你今年已经满十五岁,可愿意加入青帮?” 燕南天大喜拜倒,“属下燕南天见过帮主!” 任天行点了点头,对阿九说:“先让南天加入正义堂历练一段时间,如果表现的好再做提拔。” 阿九抿嘴一笑,“你是帮主,怎么这个还来询问我的意见?” 任天行笑而不语,转头看向燕南天,“你可满意吗?” 燕南天知道这“正义堂”是阳堂下属堂口之一,负责登记普通帮众的功过,和替一些小帮派主持公道,替人讲情等,只对阳堂堂主负责。这在青帮是小有实权的堂口,极为锻炼人。因为做“正义堂”的弟子不仅要有正义之心,更要有敏锐的头脑和广泛的交际。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一下子进入“正义堂”的确是走了大运了,想必是看在父亲的功劳上。他抱拳斩钉截铁的说:“谢帮主提拔,属下定然竭尽全力,不负帮主期望。” 周围的帮众有些吃味,毕竟他们有的都三十好几了,却还是“聚义堂”的普通成员。可人家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却进入了正义堂,这让他们情何以堪?不过转念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帮主这样做显然是因为燕家冀的功劳,若是自己也立下功劳,帮主也定会如此对待自己。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双目发亮,心头火热。 任天行说:“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对了,你说的要事……” 燕南天笑着拍了下头,“看我就忙着高兴了,连这件大事都忘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任天行,然后到身后的石桌上抱来一个长匣子。 任天行在信上弹了弹,然后用鼻子嗅了嗅展开,笑容渐渐从脸上收敛,眉头皱了起来。阿九疑惑的走上来,只看一眼就吃惊道:“怎么可能?”原来上面只有娟秀的几个字,“方白宇在五毒教手中,速来!” 任天行说:“南天,是谁将这信交给你的?” 燕南天说:“是一个乡农模样的汉子,仍在人堆怕是没人认得。他说是帮主的朋友有重要东西交给帮主,若是晚了后患无穷。我看那家伙说的未必是真话,但毕竟干系重大,还要请帮主定夺。” 任天行点了点头,接过长匣子慢慢推开,顿时眼中瞳孔猛的一缩,仿佛看到了最不可能发生的事。 风际中也结结巴巴的说:“这……这真是……”阿九看了一眼,就默默不语,她只是看着任天行,等他来做决定。 匣子中只有一把刀,这当然不是一把完整的刀。即便它在阳光照射下闪着璀璨的光芒,即便任何人都知道它是一柄神兵,可它依旧是一把残刀。 任天行自然认得出这是方白宇的刀,这把刀与他的主人一样有着非凡的过去,有着瞩目的成就,可如今这把刀竟然废了。如果有人对任天行说这把刀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么哪怕是方白宇自己说,任天行也不会相信。可是此时他不得不相信,他将被劈成两半的唐刀拿出,眼睛已经渐渐的眯了起来。 任天行是江湖人,他虽然年纪很轻,但却早已是一个老江湖了。武林中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这对于“江湖小虾米”可有可无,但对于高手却至关重要。这就是“剑在人在,剑断人亡!”因为对于高手来说,武器就是他们的生命,若连武器都断了,便说明这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即便活着也是因为对手的饶命,生死早已不属于自己。 任天行不觉想起来与方白宇相识的经过,那一夜怕是他心情最不好的一夜,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样子往往会很难看。但方白宇却在那天出现,他比自己好看多了,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还有白皙的皮肤。他身穿白衣,脚登粉底鞋头戴白方巾,是那样的潇洒出尘。他们一起饮酒,一起选出“东方不败”的花魁。在陆家庄外的那一战他本可以逃走,却坚定的留下,为他们拦下“如烟”这样的强敌,以至于手臂受伤。在锦屏山他在得到康熙围攻的消息后,本可以不来,因为没有人会怪他,没有人会知道,可他依旧来了,那么洒脱的来了。任天行知道若换做自己绝不会来,那天他被感动了,他与方白宇、乔峰结为兄弟,在锦屏山大战数千鞑子兵。方白宇在看到阿九断臂后,那种疯狂他看在眼里,冷漠的眼神,挥刀的动作,仿佛历历在目。可如今只有这被劈成两半的唐刀,孤独的躺在长匣中,而它的主人已经不见踪影…… 任天行盯着手中的残刀缓缓说道:“我要去找他。”阿九没有说话,风际中却吃了一惊,连忙说:“帮主,那五台山……” 任天行眼中寒芒爆射,冷冷的说:“风堂主,我要告诉你三件事。第一,我是帮主。第二,方白宇是我的兄弟,我不许任何人欺负我的兄弟……任何人!第三,一个男人在一生中,有很多事都很重要。比如,‘爱’、‘财富’、‘权利’、‘武功’。它们往往会让你的生命与众不同,却都比不上‘生命’因为没有生命就没有一切。但有些事比生命还重要,你说的话不仅低估了我,更低估了方白宇。” 风际中从没见过任天行这般说话,不由得额头渗出了冷汗,他慌忙跪下,“属下该死,属下知错。”即便感觉自己是对的,可他依旧要认错,因为对方是帮主,唯一的帮主。 燕南天眼睛渐渐湿润,近乎崇拜的望着任天行。他不知道五台山会发生什么事,但一定对青帮极为重要,说不定父亲所造的刀就是为了这一战。其中所付出的努力不知会有多少?但如今任天行放弃了,为了他的兄弟放弃了,他的语气是如此坚定,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阻挡。他这样做在一个成大事人的面前或许有些可笑,但却足以让忠义之士倾倒。 任天行没有理会风际中,只是歉然的看向阿九,“对不起……我,我一定要去!” 阿九呆呆的看了任天行半晌,灿然一笑,“我今天才发现我竟从未了解过你,但我却为了这个不了解而高兴。” 任天行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不由得也笑了,“其实你一直很了解我,是我不了解你,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同意我去,谢谢你。” 阿九说:“我们之间不要说谢,你看出对方是如何做到的吗?” 任天行轻轻摩擦唐刀劈开的痕迹,眼睛渐渐闭上,过了片刻他睁开双目,一字一句说道:“好快的刀法!” 阿九惊讶说:“以白宇的刀法,竟然会伤在别人刀下,真是不可思议!” 任天行说:“刀是杀人利器,可是刀法易练,而不易精。练武的人都知道,‘十年学剑,一年练刀。’剑法的确远比刀法精妙深奥,剑的本身,就是种高贵飘逸的象征。自‘百胜刀王’胡逸之、‘辽东大侠’胡一刀后江湖中已有多年未曾出现过刀法名家了,二哥的刀法是我见过最好的。” 阿九说:“你可能看出这一刀的变化?” 任天行摇头,“我看不出。” “什么?竟然连你也看不出来?” 任天行叹了口气,“因为这一刀根本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 任天行点了点头,“这一刀劈出,简单、单纯、直接,却已发挥出一柄刀所能发出的最大威力。我没有亲眼所见,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这一刀虽然没有变化,却包含了刀法中所有变化的精萃。” 阿九说:“为什么?” 任天行说:“因为这一刀出手时所用的刀法,部位、时间、力量、速度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恰好能将那人所有的力量发挥到极限!要练成这完全没有变化的一刀,就一定先要通透刀法中所有的变化。我还从未想到天下竟有这样的刀客?真是孤陋寡闻了。” 阿九忽的担心起来,“如此说来,那人的武功岂不是到了绝顶?” 任天行说:“应该是,最少不次于我。” “那你……” “我依然要去。”任天行暗道:“阿九,我不能告诉你,这一刀很可能会将二哥劈成两半。所以我一定要去,他死了我要为他报仇,他活着我要救他回来。你若是知道,怕不会让我去……”他走到风际中身前将他扶起,然后退后两步,恭敬一揖。 风际中连忙拉起任天行,焦急的说:“帮主这是做什么,折煞属下了。” 任天行正色道:“帮中大多数人不知道大哥近些日所受的辛苦,但我都看在眼里。您刚才所说的话,全无私心,都是为了青帮和我任天行。大哥的辛劳与恩情天行感激不尽,只是‘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愿大哥能体会天行的心,原谅刚才的失礼之处。” 风际中的眼睛渐渐模糊,既敬佩又感动,他暗暗问自己,“任天行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