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临故地
这一日,任天行怀抱阿九在满清皇帝、千余八旗勇士前踏浪远去,不仅展现了他高超的智谋、非凡的文采、从容的气度,更向天下人显示出自己“水不过膝”的绝世武功。即便上面的头领严令此事外传,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短短数天,轰动武林,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为文人墨客争相传诵。不少说书先生更是将当日的事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讲述,从任天行与康熙的对话,到三兄弟义结金兰。从四人联手大战八旗勇士,到阿九为救情郎被斩手臂。从任天行大展神威杀出重围,到康熙设计困二人于河边。从任天行感慨自若咏诵诗词,到怀抱美人于夕阳西下踏浪而去。一时间任天行的大名再次传遍天下,连带着方白宇、乔峰、阿九,同样为人歌颂赞叹。阿九与任天行的感情更被许多风尘女子、阁中少女、武林艳妇暗暗称羡,任天行如后世的明星一般,满足了她们对完美男人的全部遐想。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一阵东北风吹过,半空中飘下一阵黄豆般的雨点来。任天行与阿九此时正在一个庙中休息,说庙其实有美化的成分,这小屋如同一个醉汉,东歪西倒的随时要躺下休息。但总是个避雨之处,虽然破败,却也聊胜于无。庙门早已烂了,庙中触鼻尽是霉气。任天行为阿九简单处理了伤口,见她脸色虽然苍白但眉宇间尽是喜意,不禁升起怜惜,将她搂抱在怀里说道:“阿九你受苦了,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阿九微微挣扎仰头,笑容发自心底,“天行你别这么说,这一刻我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幸福。我不仅没有死,还能躺在你的怀里,被你呵护,被你怜惜……知道吗,你是天下最了不起的男人,咳咳……” 正在这时突然喀喇喇几声响,头顶掉下几片瓦来。这座破庙早已朽烂,给大雨一浸,北风一吹,已然支撑不住,跟着一根根椽子和瓦片砖泥纷纷跌落。任天行连忙抱着阿九奔出庙去,刚刚走出,便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庙顶塌了一大片,跟着又有半堵墙倒下。 雨水毫无怜惜的浇灌而下,任天行用手搭上阿九的额头,皱眉苦思,由于她失血过多,体质衰弱,奔跑时感上风寒,此刻已是额头guntang,高烧不退。若是在平时,这样的伤风简直不值一提,可如今他们地处荒地,药物、粮食、甚至喝口热水都奢侈无比,这样的高烧弄不好足以致命。阿九将任天行搭在她额头的手抓下来握住,温婉一笑,“天行,若我挺不过这一关,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咳咳,我想让你快乐的活着……” 阿九在笑,可任天行想哭,他强自挤出一丝笑,“丫头,你胡说什么?连小小的发烧都治不好,我还是任天行吗?你累了,需要多多休息……相信我,你一定会好的。”他果断的点了阿九的昏xue,将衣服脱下,把她牢牢裹住。 此时已是黑夜,雨水更形成了阻碍视线的烟雾,尽目望去一片漆黑。没有参照物,没有行人,有的只有哗哗的雨声、脚下的泥泞、无尽的恐惧与孤独。任天行抬头望天,“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愿你保佑阿九能渡过此关,指引我走出生命之路。”他紧闭双目将随手捡到的树枝高高抛起,落地的时间很短,当他睁开双眼,杈头直指西北方向。 任天行想也不想,沿着山坳直向西北奔去,一盏茶过后,但见树林中白茫茫的,有一条小瀑布冲下来。踏着瀑布走上坡去,任天行越走越是熟悉,仿佛曾经到过这里,他心中一动,忽的惊喜交加,“阿九……你有救了,有救了……” 两个时辰后,任天行面带敬意与庄夫人共同拜祭了忠臣烈士的灵位,供台上的烛火忽明忽暗,照射的两人如同幻影。庄夫人还是老样子,全身缟素,眉清目秀,端庄大方,只是脸色比起那时好了许多,更显风姿绰约。她向任天行盈盈一拜,“公子为了杀鳌拜历尽艰辛,如今又建立青帮与满清为敌。不仅为了妾身一家报仇,更为了千千万万的汉人雪恨。妾身感激涕零,真不知如何报答。” 任天行淡淡一笑,将她扶起,“夫人不必如此,在下本领低微,侥幸成功,全赖义士忠魂的护佑。” 庄夫人与他肌肤相碰,脸色一红,不过好像很快想到了什么,神色黯然道:“公子与阿九姑娘的事早被江湖人津津乐道,不想她小小年纪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任天行听她提起阿九也叹了口气,“她是我的挚爱,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公子也不要太伤心了,你能于千军中将她救回已是大大不易,都是康熙……公子你一定要为阿九姑娘报仇。” “嗯,我与伪帝早已势不两立,只是没想到这次竟连累阿九至此,刚才我有些急坏了,多亏了夫人帮忙照料。” “公子快别这么说,刚刚你脸色苍白晕倒在门口,可把双儿那丫头吓坏了。以公子傲视天下的武功能累成这个样子,足以看出锦屏山之战的凶险程度,我现在想想都替公子后怕。” 任天行不禁想起双儿看到自己惊喜、担忧的模样,“呵呵,一切雨过天晴,几年不见双儿出落的越发标致,只是见到我反而越发拘谨了。” 庄夫人抿嘴一笑,“双儿不是拘谨是害羞,其实她一直关心公子的。多少年了……从鳌拜被公子所杀,那丫头天天盼着公子能来这里。我们采办东西,那丫头总是抢着去,每每打听到公子的消息,她都要兴高采烈的与我聊上半天……”庄夫人见任天行沉吟不语,连忙转移话题,“公子可听过沐剑声?” 任天行听她说起双儿正不知如何接话,闻言不由一怔,“沐剑声?夫人怎么提到他?” “公子随我来。”庄夫人引着任天行来到另一间房间,屋内有些昏暗,只有床边桌上摆放的油灯显出一丝光亮。但这足够让任天行看清整个房间,床上躺着一个男子,正是小公爷沐剑声。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照顾沐剑声的侍女见是任天行连忙起身行礼,“见过任公子。” 任天行点了点头,“沐兄这是怎么了?” 那女子见任天行问自己,脸色微红,“他……他……”结结巴巴的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 庄夫人摇了摇头,让她下去,女子如蒙大赦,躬身对两人行礼,飞一般的去了。“这沐公子是天波公的后人,不想却在我们这儿遭遇不幸,说起来也是因为公子你。” “因为我?” “任帮主?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却是沐剑声听见动静,清醒了过来。任天行见他要坐起来,连忙上前将他身子扶正倚靠在床头,并且为他搭脉,“嗯,沐兄只是受了轻微的内伤,没有大碍。只是忧思过度,心急如焚,致使心火上升。沐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沐剑声见庄夫人也在,抱拳说道:“多谢夫人相救,这次若不是你,唉……” “沐公子不必如此,既是同道中人,自当拔刀相助。” 沐剑声点了点头,向任天行说道:“任帮主,我们与你道别后本想直接回云南,不料在出京城的近郊,意外发现不少鞑子兵。几次更换方位,试图躲避,却终于惊动了这群狗贼。他们死命追赶,我师父、师叔为了救我们,去引开鞑子,如今也不知死活。我带着meimei、方怡、刘一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逃了出去。这时天已经黑了,我们搜寻了半天,终于找到这里来落脚。当时庄夫人故意躲避我们,所以我们在院中转了好久也没发现一个人。这时候有十几个武林中人来到这里避难,见我meimei与方怡貌美便起来歹心。可笑我平素以为自己武功尚可,哪知道随便几个庄稼汉便把我等擒住。那狗日的刘一舟,竟然向那群畜生求饶,那些人不理他,正要对方姑娘行不轨时,我meimei她……她提起了你。” 任天行正奇怪沐剑声怎么不说话了,庄夫人见他神色有些尴尬,接口说:“当时小郡主也是权宜之计,她对那些人说自己和方姑娘都是公子的女人。那些人听了,果然放过了沐公子与刘一舟,不过却掳走了方姑娘与小郡主,让公子拿着什么经书去换。” 任天行皱眉问道:“经书……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要去哪里交换?” 沐剑声道:“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这帮人既没有说自己是什么人,也没有说让去哪里交换。” “他们可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异常之处……”沐剑声眼睛一亮,“这些人在与我们打斗前曾说过什么洪教主万年不老,永享仙福,寿与天齐,对,是寿与天齐!” 任天行摆手道:“不必再怀疑了,他们定然是神龙教的,这帮家伙好好的学什么茅山道士,念个狗屁不通的咒语。” 沐剑声顿时紧紧抓住任天行的胳膊,焦急的问:“神龙教?神龙教是什么地方?”他情绪激动,眼睛通红。 任天行心说你这样子就是知道又能怎么样?“这神龙岛孤悬于海外,我也仅仅知道个大概方位,不过沐兄放心,我定将令妹与方姑娘平安带回。” “兄弟既然这样说何不马上前去,他们又要什么经书?” 任天行哪里会将四十二章经的事告诉他?“唉,不瞒沐兄,我与阿九昨日也中了鞑子的埋伏,她为了救我,被斩断一条手臂。如今正在这里养伤,我怎能弃她而去?” 这下可把沐剑声惊到了,“什么?以任帮主的武功竟然会败得这么惨?” 任天行摇头,把昨天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沐剑声苦笑道:“我之前还以为鞑子要对付我们,不想……” 任天行知道若是在让他说下去,就变成了自己欠他人情了,接口道:“对了,不知刘一舟去了哪里?” 沐剑声听到他,顿时怒道:“他为了保命,连自己的女人也能出卖,沐王府怎会留这样没骨气的人?我看他以前功劳份上,把他赶走了,从今往后不再是我沐王府的人。” 任天行见他神色黯然,心中鄙视,嘴上说道:“这样心智不坚,贪生怕死之辈,就是去了上万人,于咱们的大业也不会有丝毫损害,反而更加有利,沐兄不必如此介怀。”